红彤彤的天幕下。
苏荣寿看着眼前同样血红的剑刃,一时抖如筛糠。
“汪。”
“苏主事!”
苏荣寿还没开口,一旁的御史闫维庆就喝了一声,且看向张璁骂道:“奸臣!”
噗呲!
御史闫维庆顿时喉咙被洞穿。
嘴半张开,吐出了鲜血。
两眼空洞,瞳孔翻白。
张璁则再次抽出了剑,没理会已经倒在地上,双手捂住喉咙,疯狂扭曲着身体,而发出嘎嘎声的闫御史,只又指着苏荣寿:
“说!”
嘭!
苏荣寿则因为连续看见两人被杀,直接晕倒在地。
张璁忙让人给他浇了一壶冰冷的江水。
苏荣寿在被浇水顿时被激醒。
“饶命!”
“部堂饶命!”
苏荣寿醒来后就立即磕头求饶道。
他是真的怕了!
他本以为自己这些人已经够浑了,但他没想到张璁比他们还浑!
张璁道:“只要告诉本官,是谁指使你们烧厂库污蔑本堂,本官可以为你上本请功求朝廷从轻处置!”
“是汪尚书家。”
苏荣寿回道。
张璁又道:“可是迁居杭州的原河南右布政使汪虎?”
“是!”
苏荣寿回道。
接着。
张璁又问道:“被烧的那些竹木抽分厂库到底有没有竹木或折色?”
“没有!”
“全是空的!”
苏荣寿回道。
张璁接着又问:“那为何这天字号又是满的?”
“因为这天字号的要留着作为公烧毁了大量竹木的佐证,好让陛下觉得本来各个厂库的确都满藏竹木,只是被张公您给烧了。”
苏荣寿回道。
张璁继续问道:“你可有实证?不然,本堂凭什么相信你没有在污蔑一个堂堂二品大员!”
苏荣寿回道:“下官有实证!”
“什么实证?”
“因为其他厂库的竹木除了被集中放到天字库以充岁入丰盈外,都归入到了他汪家和其他几家杭州大户!光是金丝楠木应该就不下二十根被他汪家私藏!”
“私藏金丝楠木乃逆天大案!”
“若真的属实,你算是真的立了大功,没准不但免死,还能推功!”
张璁说着就对浙江都指挥使李秉吩咐道:“李将军,让你的人立即按其所述写成供状!然后随本堂去杭州城见他汪方伯!”
李秉拱手称是,且也一脸奋色。
因为,他也知道金丝楠木的确是属于民间禁藏禁用的木料,谁私藏金丝楠木性质就跟私藏盔甲一样。
毕竟金丝楠木是皇家专用的木料。
当然,虽说金丝楠木是皇家专用,但民间依旧会有追求奢靡或牟图暴利的大族会大着胆子私藏,比如历史上东林党重要人物通州巨富李三才家就被揭露过私藏大量金丝楠木。
而张璁等也很了解这个时代的民间缙绅巨族有多大胆,自然也就没有怀疑,只在接下来真的往杭州城赶来。
……
……
杭州城内。
西湖畔。
汪氏别苑内,正花灯结彩,唱戏吹笙之声不绝。
话说。
原河南右布政使汪虎自从在河南因参与镇压刘六刘七的粮草筹集而大发横财后,就在西湖边置地建了新园子,也开始过起了骄奢淫逸的生活。
基本上,每月,汪家都会以各种理由进行庆贺活动。
今日恰好是年过六旬的汪虎又纳小妾的日子。
他因听腻了家养的戏班子,特地花高价从苏州请了新的唱昆曲的名班来,许多亲友也因此慕名而来,借着庆贺之名一起来听。
汪虎也乐得如此摆阔,且在听戏期间,也与自己的一干世交好友于戏楼上看着漫天云霞一样的红光,谈笑起他们亲自主导的另外一场戏来。
“汪老,您请来的这戏班子唱的戏的确不错,但咱家还是觉得这抽分厂的戏更为精彩呀!”
杭州织造太监吴勋就因为也是汪虎的好友,也就同在戏楼上对汪虎笑说了起来。
汪虎笑道:“到时候还得多亏公公上密奏劾他张璁一本!毕竟公公是宫里的人,陛下会更愿意相信公公。”
“咱家已经上奏,密奏想必明日就能到常州。”
吴勋回了一句。
且说。
朱厚熜自下旨撤回各地的镇守太监和市舶司、采办太监后,在江浙一带就只留了织造太监于杭州、苏州两地。
杭州织造太监吴勋因为在江南待了太久,早就跟当地缙绅同流合污,在利益上也更支持不加征商税,甚至巴不得这次朱厚熜靠张璁这个文官做不成事,这样就能让他们这些内臣建议让皇帝还是重用太监去各处办事。
所以,吴勋也愿意和浙江豪绅一起诬陷张璁。
“陛下宣扬佛朗机的罪孽,扬言要与佛朗机宣战,明显是要在将来夺海贸之利!”
汪虎这时也提起朱厚熜来。
吴勋跟着颔首道:“正因为此,若是皇爷知道坏他大计的是张璁,则张璁必死无疑!”
“没错!可虽说这次要借天子欲造船的事害他张璁,也真得让陛下放弃大造战船为好。”
汪虎说了起来。
吴勋继续点头:“是啊!我已经给宫里写信,让他们在皇爷面前想办法为佛郎机说话!”
“老爷,谢九爷到了!”
而这时。
汪虎的家人走来汇报了一句。
汪虎和吴勋等听后皆紧张起来,忙下了戏楼来迎接。
原来,这谢九爷乃是弘治朝阁臣谢迁的家人,如今他来汪家,则是代表着谢家来给汪家捧场。
而在浙江地区,真正的头号望族自然不是汪氏,而是谢氏。
毕竟,无论是在朝中的影响力还是暗地里走私海贸的规模,谢氏都是浙江地区最大的家族。
汪虎虽然因为其兄在去世时被追赠为礼部尚书,让他汪家成了尚书门第,但与位极人臣的谢迁之家族比起来,还是差了许多。
即便这谢九不过只是谢家一家人,但也让许多权贵缙绅不得不对他毕恭毕敬。
“九爷,不知阁老安好?”
也因此,汪虎一见到谢九,也就作揖行了一礼,还问候起谢迁来。
谢九笑着受了汪虎的礼:“阁老自然安好,承蒙汪方伯惦记!”
即便是织造太监吴勋也跟着作揖,说道:“阁老安好,便是我等幸事!咱家还是在内书堂读书的时候,见过阁老呢,那时阁老还只是翰林院学士,如今一晃多少年过去了。”
谢九则微微一笑,随后问着汪虎:“我们二爷派我来问,抽分厂的火烧起来了没有?”
“已经烧了起来。”
“九爷可以登楼去看看。”
汪虎笑着回道。
谢九则道:“正要观此一景。”
说毕。
谢九就上了戏楼,看着远处已经黯淡了一些的火光,说道:“好!这张孚敬必死无疑!”
“九爷说的是,只要他张孚敬一死,就没人好提加征商税的事了!”
汪虎拄着拐杖过来后就跟着附和了一句。
吴勋也跟着道:“我要是他张孚敬,这个时候还不如自杀以证清白!这样或许还能让皇爷对他释疑!”
……
……
且说。
张璁这里则于此时也正带着浙江都指挥司的兵来了汪宅。
汪虎的家人忙将此事告知给了汪虎。
同在这里的谢九听后大惊:“他来这里干什么?闫维庆等没能吓住他吗?”
吴勋也跟着一脸愕然:“按理,他不应该知道我们的。”
汪虎倒是镇定一些,而沉着脸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去会会就知道了。”
“嘭!”
汪虎话刚说完,浙江都指挥使司的兵就闯了进来,惊得帷幕内的汪氏女眷尖叫不已,不少男子也抱头鼠窜。
领头的李秉更是先持刀踏阶地上了戏楼,看着汪虎等:“奉部堂宪命!尔等不得擅自离开!一律原地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