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原是天子亲军勇卫营的武将,而也因此,在去年被升为了浙江任都指挥使,以保证浙江的兵权在朝廷手里。
作为在应州大捷中立下重要战功,又跟着周尚文参与了许多内地整顿纲纪之事的将领,他在一年里,自然已控制住了浙江兵马。
而李秉在如此说后,汪虎就问道:“他张部堂凭什么拘管我们?”
“你问凭什么?”
“凭的是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张璁这时也走了上来,看了看满目鎏金焕彩的戏楼:“贵府此楼还真是华贵如天宫!”
“部堂谬赞!”
“这不过是为尽孝娱亲才费重金建造此楼而已!”
“难道部堂就要因此治我汪家的罪吗?”
汪虎说着问起张璁来。
张璁则在这时说道:“按照工部主事苏荣寿的供状所述,你们汪氏涉嫌私吞工部竹木,污蔑本堂,本堂自然要来查明白!”
“你这是血口喷人!”
谢九这时突然插嘴大喝一声。
张璁不由得皱眉问道:“你是谁?”
谢九素日也是仗着谢迁的地位狐假虎威惯了,在这时依旧昂首挺胸道:“鄙人乃阁老谢公之家人!”
“可有官身?”
张璁问道。
谢九听后道:“怎么,我没有官身,你还敢惹我吗?”
“既没有官身,本堂不必亲自动手。”
“李将军,派人把他拖下去,就地枭首!”
张璁这时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你们敢!”
谢九大喝一声。
但李秉麾下的亲兵还是走了过来把谢九强行拖拽了出去。
而谢九则不停地瞪着双腿,扭动着胳膊,朝张璁大喊道:“姓张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砍爷的头,我家大老爷位列台阁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撅着屁股求恩赏呢!”
张璁没有理会。
而谢九接下来则真的被强行摁跪在地上。
在李秉亲自举起刀时,他才住了嘴,眸露出惊恐之色来。
“等等!”
谢九这时情急之下,大喊一声。
“砍了!”
张璁则突然大喝一声。
“一个白身,哪里那么多话!”
“谢阁老那里,他要是不服气,让他来找我,或者直接给陛下上本弹劾就是!”
“天塌了,也有本堂顶着!”
张璁沉声说后就目光狠厉如刀地看向了在场的所有权贵缙绅。
咔嚓!
李秉的刀也就落了下来。
鲜血喷洒在了汪家内宅的一棵桂花树上,血水顺着绿叶滴答滴答地落进了桂花堆里,然后浮起一粒粒桂花流入了泥土里。
谢九的人头则顿时滚落在了地上,也滚满了桂花粒。
在场的汪氏家人与亲友皆面色煞白。
吴勋也忍不住看向张璁:“阁下怎么如此草菅人命?”
“你一个太监,待在这里做什么?”
张璁倒也沉声问了一句。
吴勋顿时发抖:“咱家……咱家的事,你不用管!”
“那本堂的事,你也没资格管!”
张璁回道。
吴勋没再言语。
“李将军!”
张璁这时吩咐了一句。
李秉这时提刀走了回来:“卑职在!”
“派人去抄查,把所有汪家私匿的竹木都抄查出来!”
张璁说道。
随后,张璁就看了汪虎一眼。
而汪虎则一直阴沉着脸,唇色苍白如雪,且微微抖动着,随后硬挤出一丝冷笑来:“公如此酷吏行径,就不怕遭报应吗?”
“报应?”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公如此昧忠良之心,害朝廷钦差,就不怕报应吗?”
张璁说后,汪虎没有回答,只突然抬手怒指张璁:“张孚敬,我发誓,我汪某与你张氏不共戴天!”
“不是已经不共戴天了么?”
张璁好整以暇地弹了弹手指。
汪虎没再言语,只两眼依旧睁得圆圆的,看着张璁,仿佛能喷出火来。
毕竟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
他还特地沐浴了一番,准备晚些送走贵客后,就一度春宵呢。
但现在,张璁不但强闯他内宅,还在他内宅杀了人,乃至让那些粗鄙武夫在他内院抄查起来。
汪虎自是怒不可遏。
他也看了一眼被押来的苏荣寿一眼。
不用问,他也全明白了,知道张璁定然是用了耍浑的手段。
“张孚敬,你应该明白,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玩火自焚!”
汪虎也因此再次提醒了一句。
张璁没有理会,只淡淡一笑。
大约一刻钟过去后,身着甲胄的李秉疾步来的了张璁这里:“部堂,他们没抄查到许多竹木,包括苏荣寿说的二十根上等金丝那楠木,也没有抄查到。”
张璁听后沉下脸来,看向了汪虎。
汪虎冷冷一笑,眉间难掩得意之色。
“张孚敬,你冤枉老夫了!”
“老夫素来奉公守法,家教严正,所以,我汪氏怎么会做大逆不道的事!”
汪虎还笑着对张璁说了起来。
张璁看向李秉:“真的认真查了?”
李秉颔首道:“就差没掘地三尺了!”
张璁又看向了苏荣寿:“你骗了本堂?”
苏荣寿忙摇头如拨浪鼓,道:“没有!绝对没有!下官岂敢!”
张璁则道:“派人去抄查苏荣寿提到的别的大户!”
李秉拱手称是。
汪虎则呵呵一笑,然后看向张璁:“张孚敬,你这样胡作非为,别说我汪某看不下去,整个浙江抚按只怕也看不下去,乃至整个朝堂也看不下去的。”
“看不下去就别看!”
张璁直截了当地回了一句。
“张孚敬!”
而汪虎则继续大喝一声,且把手里的拐杖往地板上一敲:“你休得猖狂!天下不直你久矣!你污蔑我汪氏不说,还要污蔑整个浙江士族,你就不怕激起浙江士怨民愤吗?!”
张璁没有理会汪虎。
这让汪虎因此气得咬牙。
待半个时辰过去后,李秉才跑了回来,对张璁摇头说:“也没有抄查到!”
张璁听后神色严肃起来。
而汪虎这时则更加猖狂得意起来,且呵呵冷笑着问道:“张孚敬,你现在应该明白了吧,明白我汪氏和浙江士族都是冤枉的了吧?”
“你也是浙人,你如此污蔑乡人,可有想过将来如何面对乡人?”
汪虎问后还继续问了起来。
“我们虽是乡人,但却是不同的乡人,你们是乡里百姓之贼,而我是乡里百姓之仆!”
张璁说后就笑着道:
“看样子,苏荣寿所说的竹木的确没在你们这里。”
嘭!
汪虎把拐杖再次一敲,喝道:“他本就是污蔑!”
接着。
汪虎还指了苏荣寿一下。
苏荣寿则哭道:“部堂,我真没说谎啊,那些竹木还是我亲自押送到他们家的!”
“你胡说!”
汪虎又大喝一声。
随即。
汪虎又对张璁说:“张孚敬,你如此胡作非为,听信他人污蔑之言,擅抄尚书府邸,我汪家必找言官参你,狠狠的参你!”
“没错,应该狠狠的参他!”
汪家的其他人也跟着说了起来。
连一旁的吴勋也跟着嘴角微扬起来,说自己也会跟着弹劾张璁。
李秉一时有些看不下去,看向了张璁。
但张璁这时只沉下了脸。
“把汪家的成年男丁全部押来!”
张璁随后直接吩咐了一声。
露出一脸的杀气!
李秉忙拱手称是。
站在一旁的汪虎之子汪泰见此问道:“张孚敬,你要干什么?”
噗呲!
张璁突然拔出尚方宝剑,且一剑刺向汪泰。
汪泰顿时后背往后一缩,口吐血水,双手下意识地抬起,随后又抬眼看向张璁。
“此乃尚方宝剑,专杀不臣者!”
张璁说了一句。
接着。
他就看向一旁目瞪口呆的汪虎:“汪方伯,接下来,本堂会将你汪氏男丁一个接着一个的杀掉,直到你肯说出竹木抽分的下落那一刻止,至于事后,本堂怎么向朝廷解释,这不用你操心,本堂可以说你们是造反了,也可以说你们通夷了,反正就是事后补一道本而已!”
“天下士族总不能因为鄙人如此做,就要找天子算账吧?”
“最多就是找鄙人算账。”
“可鄙人早就将身死置之度外,你们现在又能奈我何?”
张璁说着就拔出血淋淋的剑来,看向汪虎:
“本堂从刚中进士时起,就敢跟杨新都他们玩命,你们又算得了什么?”
“无非就是拿身家性命威胁!”
“可你们要清楚的是,能被人拿身家性命威胁到的是你们,不是我!”
“实话告诉你,当年本堂争大礼的时候,就笃定哪怕陛下不敢与他杨廷和玩命,本堂也敢玩命为陛下力争大权!”
张璁继续说了起来,目光越发阴冷。
“你!”
汪虎刚抬起手,却因一时惊恐与惊怒交加,而当场晕厥了过去,直接倒在了地上,双腿蹬抵在门板上,两眼紧闭。
张璁则拿起八仙桌上的半盏冷茶来,然后浇在了汪虎的脸上。
汪虎当即醒了过来,转了转眼球。
噗呲!
张璁又是一剑刺向了汪虎另一子。
汪虎一脸懵,当即瘪嘴失声,右手颤抖不已地指着张璁。
而汪虎的三子汪夔这时立即跪了下来:“我说!我说,竹木被转移去了余姚,是在谢二爷家!”
张璁回头看着他:“哪个谢二爷。”
“谢迪!”
“谢阁老之弟,他让我们提前转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