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烟罗缓步从侯府大门内走出,一袭华丽的衣裙随风轻扬,手腕上的金钏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站定,目光在林初瑶身上扫过,眉眼间满是轻蔑。
一别多年不见,林烟罗出落的越发好看,她皮肤光滑细腻,毫无瑕疵。
“你还有脸回来?”她冷冷开口,声音如冰刃划过空气,语调中满是嘲讽,“你自己犯下滔天大错,差点连累整个侯府,如今却还摆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真是恶心!”
林初瑶静静站在原地,身形单薄得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下。帷幔下的眼眸冷冷望向林烟罗,无声无息,却隐隐透出一丝令人心惊的寒意。
她没有开口,藏在袖中的手却缓缓攥紧,指甲嵌入掌心,刺痛将她拉回了五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
那一日,大雪纷飞,庭院里一片银装素裹。她跪在积雪中,身后站着瑟瑟发抖的林烟罗,柳惜霜则端坐在堂中,眉头紧锁,目光阴沉。
“初瑶,”柳惜霜的声音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平阳公主今日落水,若不有人承担此责,侯府上下无人能安生。你是姐姐,替妹妹分担一些,不是应当的吗?”
林初瑶抬起头,满眼不可置信:“娘,明明是烟罗——”
话音未落,林烟罗已扑到柳惜霜身旁,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眼中满是恐惧:“娘,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如果公主知道真相,她不会放过我们的!姐姐最懂事了,她一定愿意帮我的,对吗?”
林初瑶怔住,看着林烟罗的泪眼,看着柳惜霜笃定的目光,心中一片冰凉。
“瑶儿,烟罗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当是替她赎罪吧。娘会记得你的好。”柳惜霜的语气放柔,仿佛是在劝慰,又仿佛是在命令。
“可是……”林初瑶下意识想要反驳,却在看到林烟罗躲在柳惜霜身后那副瑟缩的模样时,生生咽下了所有话语。
“好。”她闭上眼,声音轻如呢喃,却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这些年,若不是爹娘拼尽全力求情,平阳公主早就让你命丧黄泉!可你呢?不仅不知感恩,还装模作样回来,让娘难堪!”林烟罗尖刻的声音将林初瑶拉回现实。
“侯府因为你背负了多少骂名?你回来,不觉得羞愧吗?”她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快意,仿佛林初瑶的沉默就是对她的妥协。
林初瑶缓缓抬起头,唇角扬起一抹冷笑,声音清冷如冰:“羞愧?妹妹该不会忘了,当年的真相吧。”
林烟罗的笑容僵住了,眼中闪过一抹慌乱。
五年前的林初瑶,尽管被逼到最无助的境地,依然温顺得让人心安。
她从不会顶撞,更不会当众揭短,只会默默承受着所有的屈辱。毕竟,她是侯府的大小姐,是她林烟罗的亲姐姐。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林初瑶,整个人周身散发着一种陌生的寒意,让林烟罗忍不住后退一步。
“够了,烟罗!”柳惜霜连忙打断对话。
“你姐姐才刚回来,你就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柳惜霜轻声训斥道,但语气中却没有任何威慑力。
林烟罗不情愿地退到一旁,而柳惜霜再次想拉林初瑶的手。
她脸上浮现出慈爱的微笑:“初瑶,娘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这些年过去了,什么都可以重新开始。走吧,进屋再说。”
林初瑶垂下眼,袖中的手再次握紧,指尖触碰到掌心残留的旧伤痕。
“娘客气了。”她淡淡道,没有接柳惜霜的手,径直走入侯府。
大厅内,金碧辉煌的装潢与林初瑶素雅的黑衣格格不入。凉风从雕花窗棂吹入,空气中却弥漫着沉闷的气息。
柳惜霜挥退丫鬟,拉住林初瑶的手,目光关切:“初瑶,这几年你吃了多少苦,看你瘦成这样,娘心里实在难受。你放心,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娘,别跟我们见外。”
林初瑶轻轻抽回手,冷冷道:“娘客气了。我什么都不缺。”
柳惜霜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恢复如常:“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你是姐姐,替妹妹分担一些,不也是应当的吗?”
林初瑶冷冷抬眸,声音透着讥讽:“应当?娘忘了,五年前送我去平阳公主面前时,也是用的应当两个字。”
柳惜霜的眼神微微一颤,却很快恢复平静:“初瑶,那时候娘也是不得已——”
林烟罗冷笑一声,忍不住插话道:“姐姐既然这么不甘心,当初就该拒绝啊!既然你自己认了,就不要现在拿出来说事。”
她向来如此,总是仗着自己最小,即便犯再大的错,都能轻轻揭过。
林初瑶抬起头,冷冷地看向她,语气中透着讥讽:“妹妹现在说话真有底气。五年前,为什么没有这么硬气地将真相说出来?”
“说是你与平阳公主发生争执,是你失手将平阳公主推入水中?”
林烟罗脸色骤然苍白,眼神闪躲,嘴唇颤抖着强行挤出一句:“那又如何?我可没让你承认,是你自己主动认下的,现在还想拿这件事情拿捏我吗?做梦!”
林初瑶冷笑一声,声音越发冰冷:“后来我分明想开口辩解,是你们一个个堵住我的嘴!”
“你明知道平阳公主是因为嫉妒我与方修然的婚约,才重罚于我。如果你承认了,根本不会受到这样严重的惩罚!”
说着她便缓缓摘下帷幔,露出那张满布疤痕的脸。阳光洒下,纵横交错的伤痕在光影中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林烟罗面色惨白,目光闪烁不定,整个人显得愈发局促。
然而,她仍旧嘴硬:“总归不是我求你的,既然你决定认下这件事,就认到底。如今却反咬一口,不觉得可笑吗?”
柳惜霜的脸上也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复杂,似乎有些不忍:“初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又何必揪着不放?你放心,日后娘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林初瑶闻言,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弧度,缓缓将帷幔重新戴上,目光落在满是金玉装饰的大厅,眼中寒意更甚。
“补偿?送我去当药奴,五年来对我不管不问,这就是对我的补偿?”她低声笑了笑,语气充满绝望。
柳惜霜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按下内心的不耐烦,温柔地说道:“初瑶,这件事是你受委屈了,好在你已经回来了,以后就不要再提了好吗?”
林初瑶无言,五年前的自己没有回来,她死在了冰冷的玄药谷,回来只是一具躯壳。
“你从前的院子,还一直空着等你回来,不如你先去休息吧!”
林初瑶没有回答,只是迈步离开了大厅,背影中透着彻骨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