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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小姐,老爷送来了信。”

    “我已抵达清州数天,也未曾见他托人问候,如今怎么突然送信来?”颜湘疑惑道。

    云兰抿唇猜测:“会不会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京城有先生和大哥在,府里应该不会有事。”

    她拆开信件,发现上面仅有寥寥几句,便又塞回信封里:“只是问我在这儿过得如何,还说若是住得开心便不用着急回去。”

    “老爷真是个冷淡的,唯一的女儿离家遥远,他倒一点儿也不挂念。”

    “我爹不一直都这般态度嘛?我早已习惯,你怎的还没适应?”

    分明不是高兴的事,颜湘却笑得风轻云淡,这让云兰更郁闷了。

    “叩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话语。

    “小妹,是我。”

    颜湘亲自去开门,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我听母亲说你几日都未曾外出,今日恰逢父亲找商行的掌柜们议事,我便告了假,想带你出去玩玩儿。”

    “那二哥先等我收拾收拾。”

    “你天生丽质,还需要收拾什么?”

    相里钰不等她辩驳便径直将人带走了:“你有何想玩儿的?”

    “我都许久没来了,反倒是你长居于此,所以应该你主动推荐吧。”

    “你这小丫头,”相里钰啧啧叹奇,“先前大哥还说你变得与儿时不同了,我看确实如此,嘴皮子比先前伶俐不少。”

    “就算变了又如何?那也是你妹妹。”

    他又像儿时那般去敲颜湘脑袋:“小机灵鬼,不如我先带你看看我们家商铺?”

    颜湘欣然同意:“我一直对经商挺好奇的。”

    “是嘛?但你儿时抓阄,可是抱着毛笔不撒手呢,还一耍性子就想摔我算盘。”

    “我……还干过这事?”

    “你忘了?那时你还被我揍哭了。”

    “全然忘了。”

    “不过你不记得也情有可原,因为……这是我编的。”他收起故作高深的嘴脸,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俨然将逗颜湘当成了一件乐事。

    颜湘眯起秀眸,见他还不收敛,便伸手想要打他。

    然而,不知是他太灵活,还是他对颜湘太了解,竟侧身躲了过去,且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先跑一步。

    颜湘不服气,便也跟着跑起来,大喊道:“相里钰,你给我站住!”

    “来呀!能追上我就算你厉害!”

    “等会追上了,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言语威胁,却引得府内仆役都乐呵起来。

    “以前小姐不在,府里都没人能陪二公子玩闹,如今她回来了,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二公子了吧!”

    霁朝服饰本就繁重,外加上颜湘体弱,才跑了几步便有气无力了,她暗自嘀咕:“这个相里钰,丝毫没有兄长的样子,说好带我出去,一溜烟却不见了。”

    话音刚落,她陡然被果子砸了头,下意识惊呼一声,再抬首,便瞧见相里钰在树上窃窃嘲笑。

    “倒是还和先前一样笨。”他一跃而下,“这次算你赢了,待会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二哥通通帮你买单。”

    “还算有良心。”颜湘低声咕哝。

    出了相里府,凌书瑜派来的人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尽职地跟在她身后。

    说来也真是新奇,每次她一进相里府,那俩人便会消失无踪,可她一旦跨出大门,他们又会从某个角落窜出来,倒像是被人/操控的人偶一般。

    此次外出,颜湘才发觉相里氏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富有,除了田产、当铺和钱庄,商行还管理着数十家商铺,包括但不限于珠宝、绸缎、胭脂等铺子,看得颜湘眼花缭乱。

    今日客人不少,并且大多出身富贵,故铺内伙计都忙着招待,没太顾及颜湘。

    她倒也乐得自在,将陈列的货品都瞧了个遍,又跑到柜台看相里钰算账。

    一位伙计提醒道:“小姐,此刻店内人多,要不你先去后院休息休息?”

    颜湘意识到自己在这儿可能有点妨碍,便准备让开,谁知相里钰突然来了句:“你若想看便留下,不碍事。”

    他如此说,颜湘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待着,那伙计见状也识趣地退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等她脖子发酸,才终于见掌柜议事回来。

    相里钰无意识揉搓鼻尖,说道:“原本想带你多逛逛,谁知一忙起来,便耗费了大把时间。”

    “没关系,正事要紧。”

    他唇角微挑,抬手按着颜湘头顶,问道:“饿了吗?我请你吃饭去。”

    颜湘一把拍开他:“走吧,正好饿了。”

    二人走进一家极其风雅的酒楼,她稍微透过眼角斜瞥,直觉这里面物价不凡,不仅心疼起钱袋子。

    相里钰却没察觉到她的犹疑,径直绕过大堂中间的文台,往楼上雅间去了,很是轻车熟路。

    看样子没少来,真是个败家子!颜湘暗自腹诽。

    罢了,万一这儿的饭菜极其美味,那也不算亏,再不济,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他们才将入座,伙计便对相里钰道:“少东家今日想吃什么?”

    “少……东家?”

    合着,这酒楼也是相里氏的?

    “你说请我吃饭,就是吃自家的东西?”颜湘盯着他,面露质疑。

    “你方才可没说不许。”

    “分明是你耍赖皮。”

    “这怎么能算赖皮?我只不过想带你尝尝自家酒楼的饭菜,反正你也还未尝过。”相里钰耸了耸肩,状作无辜道。

    颜湘闻此,也懒得再计较,便点了几道招牌菜。

    “方才你看我算账,感觉如何?”

    “看起来倒是简单,而且有趣。”

    相里钰哑然失笑:“算账简单,经商却不,不过你若想学,我可以教你。”

    待他们吃饱喝足,一楼的文台早已换了新表演,伶人婉转悠扬的唱曲声传入雅间,声声入耳。

    “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

    相里钰望着她,忽然问道:“你那未婚夫,何时能让家里人见上一见?”

    颜湘正尝着伙计送来的豆腐花,闻言险些一口将那豆花吸溜进去,她不解:“干嘛突然问这个?”

    “当然是想替你把关。”相里钰正色道,“虽说是陛下赐婚,但也得让那小子知道,相里氏并非好相与的,省得你嫁去受人欺负。”

    颜湘又继续看向碗里的豆花,边吃边道:“这点你们放心,他不会欺负我的。”

    “就算他如今对你好,那如何保证他以后不会变?”

    她稍作思量后,又坚定道:“我相信他的人品。”

    “你这还没嫁过去,就急着护他了。”

    颜湘不想再争辩,索性搪塞道:“好啦,有机会我带他来见见你们便是。”

    二人走出酒楼时,已经日照西山,但街道仍旧热闹非凡。

    清州虽有个“清”字,但并不如名字那般清净祥和,相反,其繁荣程度仅次于京城和莺州。

    关于“清”字的由来,坊间也有传闻:自建朝以来,清州出过不少能人贤士,既有鞠躬尽瘁辅佐君王的朝臣,也有呕心沥血济世救人的医师,他们皆是一心为了苍生,所以“清”,是“清白”的“清”。

    相里钰指着一个卖编织玩具的摊子,问道:“喜欢吗?”

    “模样倒挺可爱的,但我不喜欢。”

    他又去撞颜湘的手臂,示意她瞧:“对面新来一个卜卦的道士,我们去算算。”

    颜湘明眸一扫,又收回视线:“那都是骗钱的。”

    “你不去算算,如何知道是真是假?况且这也不贵。”

    见她依旧无动于衷,相里钰只好道:“行,那你在原地等我,别乱跑啊。”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颜湘敷衍道,眼睛仍盯着手上的玩偶。

    她正认真挑着,却被人从身后猛地一撞,差点栽到人家铺子上。

    罪魁祸首逃得飞快,还不忘回头喊道:“事出紧急,实在抱歉啊!”

    “小姐没事吧?”云兰连忙扶住她,“有没有磕到?”

    “我没事,先看看旁边那位老人如何。”

    颜湘扶起方才被连累的老人,语气担忧:“您没事吧?”

    老人颤巍巍接过云兰递来的药包和拐杖,回道:“老夫没事,多谢姑娘。”

    “那腿脚可还方便?需不需要我找人送您回去?”

    “无碍,不劳烦姑娘,老夫先告辞了。”老人拄着拐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远。

    此时相里钰也回来了,他全然没注意方才出了何事:“那大师算得真准,你也去试试。”

    见他如此坚持,颜湘也不好扰他兴致,只得无奈妥协,就当是图个新鲜。

    “施主想算什么?”

    她灵光一闪,于是问道:“我想知道,大师在我身上看到了什么?”

    “施主曾遭受一些变故,致使命格发生了改变,但前尘已尽,斯人已矣,施主顺应天意即可。”道士双手合并,略微鞠躬道。

    “什么变故?什么前尘?”相里钰一头雾水。

    颜湘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从容淡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大师。”

    相里钰按住她将欲起身的动作,又道:“大师,麻烦再给她算算姻缘。”

    “这位施主的姻缘,贫道算不了。”

    “怎么会算不了?”

    “女施主的命格已变,贫道自然无法窥到天机。”道士模糊不清道,“今日我与施主有缘,便不收钱财了,几位请回吧。”

    “多谢大师了。”颜湘怕相里钰纠缠不休,便赶紧将人拽走了。

    “什么狗屁大师,方才还能算,此刻又说算不了,肯定是骗子!”相里钰口不择言道,眼眸染了些许愠色。

    “天机不可泄露,”颜湘哭笑不得,“再说这是我的姻缘,你那么生气作甚?”

    “我是兄长,关心你的人生大事不行吗?”

    “行行行,你年长,说什么都对。”她止不住笑道,随即又催促他,“快些回去吧,别让舅父舅母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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