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不卑不亢,江小江态度缄默、没有情绪波动。
“很中肯,也很明智。”
江小江扑开了聚骨扇,还以为阴司一到来就会剑拔弩张,看来是想多了,神将书生只是个例外,阴司里还是有四清六活者。
“只是。”
江小江还是有些心虚,神将书生已经活不成了,现在虽说还不是谈判的阶段,可真到谈判的阶段,怎么过渡,说书生已死?还是说直接拿出来粟米,先礼后兵。
“江大善人,青梗镇分外的清明爽朗,人杰地灵,不知江大善人怎么看。”
陌生人方才虽说有些情绪波动,没过一会儿却又重回了镇定,然后坐下来侃侃而谈,似乎对双方的警惕,表示是了默许、认可。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大概是这边的镇民福报大吧。”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是何意?”
陌生人若有所思,好似脑袋中回放了什么事迹,江小江听他说的云里雾里,一时间没听出含义。
难不成‘怪不得’三字另有所指,自己说到了‘养’字,他便也注意到了粟米、蔬菜,还有果树么。
“青梗镇乃是例外中的异数啊,江大善人。”
陌生人似是有所感慨。
“前不久青梗镇横死之人不少吧?”
“嗯,倒是,镇上有过好多灾,可苦了镇民了。”
“‘苦’?也不见得吧,所为苦,是指解不脱,可若真解脱了呢?”
“啊昂?真解脱?”
‘真解脱’三字,令江小江回想到了白素的大大、县令、春开员外,以及百多镇民,倘若他们真解脱了,倒也不失为一种自渡,于人于己而言,算是有了交代。
“青梗镇的异数还不仅限于此,尊驾可能也发现了吧,东边的淡水湖,神不神奇。”
“淡水湖啊,神奇,神奇,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均是定数、洛数所至,大自然的鬼斧生工无外乎如此,这一会儿是田、下一次为湖,更早的说不定是混沌,大将来又说不定是漫走的流沙了。”
“高见,江大善人高见哇,鄙人不虚此行,不虚此行。”
“一点愚见,哪里有什么高见。”
“江大善人。”
陌生人一挥袖袍,前面的桌上便莫名地搁了一白瓷碗,碗里边像是水。
“鄙人思虑再三,不能空手结交江大善人,所以带了一碗汤,给送来尝尝。”
“喔,是么,有劳了。”
江小江说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赠人玫瑰手留余香,那江某便借兄台的美意也回送阁下一碗粥吧。”
江小江暗忖了下,觉得真是天意,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一旦他们双方互换了贵重礼品,到时候想撕破脸恐怕都得掂量掂量了。
“小夭。”
江小江打着小算盘,准备让陌生人嘴短,一旦他喝了粟米粥,将来就算再谈及神将书生,也算有了一点筹码了。
“公子。”
“给客人煮一碗粟米粥,要大碗的,可不能显了公子我的小气。”
“啊昂。”
小夭意料未到,粟米就收了一点,其他的粟米穗都还是泛有青头,公子怎么能这么大方。
“公子,粟米不多啊,你都还没怎么吃呢。”
“不要紧,客人为先。”
“可是公子。”
小夭眉头紧拧。
“小夭,吃到肚子里的粟米才是粟米,公子我没什么可以拿出手的,总不能屈了脸气不是。”
“好、好吧。”
小夭固然有万千不愿,可还是熬粥去了。
“兄台谅解啊,粟米粥太过贵重,我家的小妮有点舍不得了。”
“粟米粥贵重?”
陌生人愣了一下。
“江大善人,粟米粥可是哪里都有啊。”
陌生人先是一笑,又是一懵,江小江瞧他面相,大抵是不相信粟米粥有多贵重,司空见惯的浮尘之物,怎么能谈到‘贵重’二字,可转念下,陌生人又不解了,觉得自己有些武断,所以话刚说出一半,就沉默了。
“啊昂,说的也是,说的也是。”
不久,小夭端出来了一大碗粟米粥上到了陌生人的面前,而按照陌生人的请求,小夭只将另一碗清水汤端到了江小江的面,面露不悦。
“公子,亏了。”
小夭嘟囔着嘴。
“公子,他怎么好意思送礼,这就是一碗清水,他怎么那么不要脸呢。”
小夭越瞧越是气不过。
“哎。”
江小江倒不敢轻视那一碗清汤水。
“小夭,咱们的粟米粥不也是如此吗,起初的时候,你能想到它多珍贵?”
“这。”
小夭顿时语塞。
“算了,算了,小夭忙吧,公子我再唠会儿。”
“公子……”
“去吧,去吧,公子我有分寸。”
宽慰了小夭好久,江小江摇摇头,岂料陌生人打趣了一声,惹得江小江哭笑不得。
“江大善人没少宠着吧,看来小姑娘能做大善人的主了,两位小妮子在江大善人心中的分量有多重。”
“阁下看的真准,从没舍得骂过一句,都是想着怎么疼。”
江小江满脸的宠溺。
“让兄台见笑了。”
“哪里、哪里。”
随即,陌生人扫了眼粟米粥,情绪平淡,不能说没有期待,也不能说高看了一眼,反而是江小江率先端了清汤水靠近了鼻前,脸露惊异之色。
“江大善人可不敢小看此汤水啊,此汤水乃是鄙人前几日偶然所得。”
陌生人语气平缓,可中气十足,言外之意好似已经认定了江小江从未见过此汤水。
“鄙人都不曾尝过一口,此汤水太过惊世骇俗、亘古未有,鄙人有些舍不得、不敢喝,只能成人之美交了江大善人为朋友,以此表示表示诚意。”
“兄台的美意,江某万分感激。”
江小江放下了清汤水,纳罕的脸色转为了平淡的表情。
“只是兄台用江某供出去的嫁衣作礼再转为江某,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江小江缓缓扇着聚骨扇,顿了顿,语气轻描淡写地继续说道:
“兄台偶得量也才一半啊,另一半呢,是不是被一位过去你那边的猎户得了。”
‘转为’、‘一半’、‘猎户’三处词眼儿简直令陌生人汗颜,陌生人顿时站了起身,好似完全没料到江小江会有此一说,甚至连二手准备的说辞都没有,陷入了尴尬的境地
“江、江公子何出此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