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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血亲(三)

    南烟回到栖霞阁时天色还早,她先去灵田里照看灵植,亲手做了顿香喷喷的饭,忙里忙外将心中的不安和慌张消解得差不多了才进屋。

    月华殿临走时,神君问她是不是已经恢复记忆。

    她还是没有勇气承认,推脱说:“南烟相熟的人不多,其中唯有神君是龙族,拥有护心鳞,所以我猜这护心鳞所化的手链是神君送的。”

    其实她已经想了好几天,给自己鼓气好久,决定不再逃避的,但当她真正看向神君那双如深渊的眼眸,还是有些胆怯。

    无妨的无妨的,她再缓缓,或许过几天她就能坦然承认了。

    好在神君看她许久,并未追问这件事,挥挥手就让她离开了。纵使知道神君没那么好糊弄,她的小心思可能逃不过神君的眼睛,但能拖一日就是一日吧。

    “你说你一个小黑鸟,怎么就能让护心鳞反应呢,真是奇怪。”南烟一边吃饭一边对站在桌子上当雕塑的小黑念叨。

    “好奇怪的鸟,长得丑就算了,还这么呆,流苏怎么就把你捡回家了呢。”南烟托腮,盯着小黑看了好一会,然后用手指去戳小黑鸟的尾巴。

    这一戳成功让装雕塑的小黑扭过头来,一双眼珠子落在她脸上。

    然后趁着南烟不注意,小黑鸟迅速啄了一下她的手指,咬得不重,更像是警告南烟对他的冒犯举动。

    南烟露齿一笑,笑眯眯地拍拍小鸟毛茸茸的脑袋。“不可以咬我哦。”

    这小黑鸟虽然脾气冷了点,呆了点,但陪在身边也是个乐趣,总比一个人强些,这半个月相处下来,她倒是有些舍不得将这小鸟换回去了呢。

    不过小黑是流苏的鸟,是一定要还给流苏的,或许她可以自己养一个鸟儿在屋里。

    ————

    翌日天明,南烟出门带上了小黑一起,让小黑站在她的肩膀上,一起往月华殿走去。

    出了门的小黑不像在栖霞阁里那样呆板,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终有有了点小鸟的样子。

    本要直接带着小黑去月华殿给神君过目,谁知半路上遇到洛羽泽,临时被指派了件差事。

    洛羽泽:“云夏今晨起来更加虚弱了,必须立即去医阁将南宫长老请来,南烟,凌霄宫其余的侍者不认识去往医阁的路,你知道南宫长老的院子里在哪里,能不能烦请你,帮我走一趟,我现在要去为云夏运功,走不开。”

    昨日不欢而散,闹得大家脸上过不去,洛羽泽知道南烟现在不会想去医阁请南宫雅,但是他手边真没找到帮忙的人,凌霄宫的侍者没几个知道南宫雅住哪,恰巧南烟在医阁当过弟子,知道南宫雅的住处。

    事急从权,南烟能理解洛羽泽的心急,她进凌霄宫以来,洛羽泽帮她很多,这点小事她当然要帮忙的。

    南烟应下了,连忙出了凌霄宫,趴在仙鹤的背上往医阁赶,肩上还站着小黑。

    医阁在神剑宗的主峰的东边,与凌霄宫离得不算远,仙鹤赶路很快,不到一炷香就到了。

    南烟直奔南宫雅的院落,告知守门侍女来意,随后就在门外等着。

    大概等了两刻钟,南宫雅才从院中出来。她看了眼神色匆匆的南烟,嘴角勾出一抹笑意,道:“久等了,只是刚才正在熬制灵药,没办法分神,这才出来晚了。”

    她拿出一小盅密封的罐子,“这是灵药是要给丹阁的凌长老送去的,我还要去给他诊治,早早就答应他了,若是先去了凌霄宫再去给凌长老送药,那时辰就晚了……”

    “若南宫长老不嫌弃,南烟愿代您去给凌长老送药,并解释清楚南宫长老没有亲自前去的原因,不过推迟两个时辰,想必凌长老是不会怪罪的。”

    南宫雅一脸温柔和善,将手中的罐子递给南烟,“也好,那我这就去凌霄宫为云夏诊治。”

    南烟捧着手中的药罐,有些疑惑地看着南宫雅离去的背影。

    不过是个送药的差事,算不上多繁忙多折腾人,只是……南宫雅身边也有好些侍女,为何不用那些侍女,反而要她去送呢?

    她虽厌恶凌河此人,但不至于因为一次送药见面就心堵。

    南烟想不通就不想了,捧着药罐子往丹阁去。

    丹阁主峰冷冷清清,偌大的前庭空无一人,今日是丹阁弟子阁内考核的日子,弟子们都去了神剑宗主峰进行考核,所以这里才显得空旷安静。

    南烟常去各大峰行走,自然知道凌河的殿阁在哪。

    门外无侍者守着,南烟直接敲响门扉,“南烟求见凌长老,凌长老可在?”

    “嗯,进来吧。”凌河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南烟迟疑了一会,左右张望了一下。

    若是其他侍者和弟子在,她其实不太想和凌河单独待在一个屋子里,但现在也没办法,反正她就是过来送个药罐子而已。

    南烟走进去,将南宫雅没有来看诊的原因说了一遍,并将药罐子放在圆桌上,躬身行了一礼,准备离开。

    “等等。”凌河正坐在棋盘边独自对弈,闻言叫住南烟,如常道:“请南烟姑娘将药拿到我手边吧,前些日子受了伤,腿脚不好,不方便经常挪动。”

    “好。”南烟点头,端着药罐子来到凌河身侧,放在棋盘桌上。

    身姿袅袅,柔弱无骨,面若九天神女,仙姿玉色。

    这是凌河见过的女子中,最让他移不开眼的一个,又十分庆幸,南烟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侍女,娶回身边做侧室不难。

    但凌河想简单了,无论他用什么东西引诱,都不能让南烟动心,最后用身份暗暗胁迫也不行。

    南烟不是寻常婢女,她是凌霄宫的人,是凌霄神君的贴身侍女,是有些底气和靠山的。

    凌河长久不得手,又心痒难耐放不下,心里总在想,这个小魅妖是不是在凌霄神君身边呆久了,眼界也变得高了,自命不凡了,时常会忘了,她其实是个血脉低贱的半妖。

    一个半妖而已,被南宫家扔出家门自生自灭的弃儿,有何资本傲气。

    凌河视线落在南烟脸上,嘴边露出嘲弄贪婪的笑,眼神越发阴暗。

    南烟也注意到了凌河眼神不对劲,放下药罐子转身就走,谁知手腕被抓住,扯着她回到棋盘边。

    “凌长老你这是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南烟你还不清楚吗。”

    凌河松开手,却给南烟下了咒术,让她动弹不得,他站起身,围着南烟打量,目光贪婪。

    “南烟啊南烟,你何必装傻呢,从我最初给你暗示开始,已经过去十年了吧,你以为装聋作哑就能躲过了吗。”

    南烟心里有些慌,面上却还算镇定,“凌长老,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现在放开我,出了这个门,我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您看如何。”

    “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哈哈,真是可笑,你是在威胁我吗?”凌河不屑一笑,鄙夷道:“你不会以为凌霄宫真的为你做些什么吧,不过小小婢女而已,我一丹阁长老去与凌霄神君要人,难道凌霄神君还会不放人不成。”

    “神君当然不会放人,我本就是神君的人,自有神君为我做主。”

    南烟这句话有些歧义,再加上她笃定冷静的眼神,倒真让凌河提起几分忌惮。

    但凌河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凌霄神君那是什么人,上清域的应龙族执掌帝尊之位,说不定现任帝尊就是凌霄神君的叔侄之类的,这样的人会看上一个半妖?

    不可能,简直是痴人说梦。

    凌河想起南宫雅说的那些话,更觉得不可能了。

    “与其祈求神君为你做主,不如祈求我对你怜悯些。南烟,今日我们在这里成了事,稍后出去面对众多弟子,我只需说你勾引我,你又当如何反驳……”

    “你!神君会杀了你。”南烟笃定说道。

    她虽是婢女,但也与凌霄神君相识百年之久,她很了解神君,无论她有没有和神君发生过越界的事情,神君都会为她做主的。

    但任她如何说,凌河都不信,他眼中暗色越来越重,恶心的气息藏都藏不住。

    “嘴如此之硬,我倒是要看看,今日过后,你究竟能翻腾出什么水花,南烟,你终究还是要乖乖嫁给我的,与其受苦,不如乖一些,早早就范。”

    凌河抚上南烟的肩膀,俯身靠近,十分享受美人眼中的慌张和恐惧,这让他更加欲|火|焚身,迫切地想要一亲芳泽。

    他的手指缓缓触碰到南烟的领口,嗅着她颈间隐隐散发的清香。

    南烟动弹不得,因为修为太低,就将灵力注入到手腕上的护心鳞都做不到。

    “凌河,我不骗你,我与神君有过夫妻之实,你若敢碰我一分一毫,神君定然将你碎尸万段!”

    话落,前面的凌河还没有什么反应,身后的却突然凝聚起浓重的妖气,这股威压太重,让人挺不直脊梁,危险气息逼近,仿佛下一瞬就能终结所有活物。

    凌河一抬眼,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连忙后退,嘴唇都在哆嗦。

    “你、你……”

    他顾不得南烟了,颤抖着腿往外跑,生怕下一刻就被索命一般。

    “嘭!”

    凌河被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摔在门框,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他面容扭曲,仿佛遭受了什么凌虐一般,手脚抽搐几下,甚至来不及说话就断气了。

    凌河一死,南烟身上的咒术被解开,她整个人一松,猛然转身看向身后。

    面前的人一身玄色衣裳,周身围绕浓重妖气,抬眼间锋芒毕露,杀气透骨。

    男人年轻俊美,却挡不住一身肃杀气息。

    他毫不在意死去的凌河,仿佛只是碾死之蚂蚁般,阴鸷的眸子缓缓看向南烟,露出一个极轻的笑。

    “你刚刚说什么,你与凌霄神君有夫妻之实?”

    他本不想插手,直到听见这句话……

    他没猜错,这个女人,果然很有价值。

    楚云朔抬步往前走,南烟便僵直着身子往后退。

    面前这个人与凌河完全不同,相比起来,凌河好歹不会捏碎她的脖子。

    南烟欲哭无泪,心尖胆寒,却不敢不回答,“……是。”

    楚云朔笑得更加嗜血,一身锋芒挡都挡不住,“所以你对他来说,一定很重要喽?”

    南烟不知道是应该点头还是摇头,毕竟她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所求为何。

    突然,她想起来洛羽泽之前说过的话,妖域枭城少城主楚云朔潜入神剑宗,至今未寻到踪迹。

    “你、你就是楚云朔?”

    南烟一只手握住护心鳞,左右看了看,没在屋子里看见她带来的小黑鸟。

    楚云朔似乎知道她在找什么,冷笑开口:“找什么鸟,不就在你面前。”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南烟,又走近两步,“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本事的……”

    话说到一半,他眉头一蹙,走上前捏住南烟护住的手腕。

    洁白纤细的手腕上,那串护心鳞化成的手链微微发烫震动。

    楚云朔一把掐住南烟的脖子,“我当你怎么不求饶,原来是在搬救兵,呵,你猜在应淮赶到之前,我有没有能力掐断你的脖子。”

    “咳咳。”南烟拍着他的手挣扎,“别,我会对神君解释,你、你是为了救我才杀了凌河……”

    “谁稀罕。”

    下一秒,楚云朔松了手,转而拎住了南烟的后脖领,“不过你确实还有些用,叫了他来正好。”

    ————

    月华殿,云洹和霜莹正在殿中汇报近日的搜查结果。

    上首的神君眉目冷淡,静默听着。

    突然,心口陡然发烫,尖锐的痛意袭来。

    应淮神色一变,气势顿时铺张开来,寒意席卷整个凌霄宫。

    云洹和霜莹也跟着神色一凛,他们立马察觉师尊气势有所变化,纷纷停下口头的汇报,抬头往上首望去。

    但不等他们问出什么,师尊的身影便消失在月华殿中,于此同时,被供在长案上的斩魔剑发出低沉嗡鸣,长剑如流星般冲出月华殿,紧随主人而去。

    云洹和霜莹自知是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跟上。

    师尊三人相继离开神剑宗,甚至是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云州,一路追着楚云朔去了混沌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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