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宏一怔,然后就跟着说道:“没错,我也知道此事,我可以作证!”
张璁道:“我还是亲自去问问谢阁老为好,这些竹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底知不知道,打算怎么向朝廷交待!”
谢迁这里刚醒了过来,且也正问着自己的仆人:“谢正去哪儿了?”
“回大老爷!”
“官军在二爷家发现了许多竹木,说还发现上百根金丝楠木!费阁老派人来让我们的人去说说怎么回事,他就去了。”
谢迁听后又晕了过去。
“大老爷!”
“郎中,快看看!”
待谢迁再次醒过来时,费宏和张璁等就都来了这里。
费宏见到谢迁醒后,就笑着问道:“公总算醒了!”
谢迁没有说话,只在看见张璁跟着走来后,又忍不住抬手,再次眸露出惊怒与恐惧之色。
但最终还是恐惧压过了怒火,所以谢迁只让人把他扶了起来。
接着。
谢迁就面色苍白地朝张璁拱手作揖起来:
“部堂容禀!”
“舍弟谢迪所做之事,老朽一概不知,老朽与他很早就遵父命异爨,也就没想到他会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然老朽与之毕竟是同族同胞兄弟,故部堂若要按律株连问罪,老朽自是认罪!查抄拿人,悉听尊便!”
张璁听谢迁这么说,知道估计是查不出什么,而他还得防备着竹木能够顺利全部运出去,也的确不能把谢迁得罪太狠,毕竟谢家家人在余姚没有数万也有一万,就凭浙江都指挥使李秉麾下的三千兵看护,无疑是看管不过来。
而且……
他也知道,像处置谢迁这样有价值的人,也的确该请圣裁才妥,所以他便也回了一礼:
“公不必如此,鄙人只是查抄竹木情况,具体谢家该如何治罪,自是当请圣裁,若不是令弟阻拦公务,其实也不会死在尚方宝剑之下。”
“部堂说的是。”
谢迁讪笑着回了一句。
“本堂还有事要忙,就先行告辞了!”
张璁说后就拱手而去。
谢迁道:“恭送部堂!”
“留步!”
而在张璁离开后,谢迁就看向了费宏,且对费宏也作揖一拜:“也请阁老多在陛下面前说情,看在先帝的颜面上,对我谢氏一族不要赶尽杀绝!”
“公即便不说,我也会如此做的。”
“身为阁臣,我也不希望大学士第也可以被随意抄查。”
费宏笑着扶住了谢迁,且道:“不过,阁老想必现在也认识到张孚敬的厉害了吧?”
“从未见过,思之令人胆寒!”
谢迁心有余悸地言道。
费宏则又道:“那些竹木,一看就不只是杭州竹木抽分厂的,因为按照杭州竹木抽分厂每年上缴的上等木料数目最多的时候的数目,也不及令弟所藏竹木之十一呀!”
“在阁老面前,我岂敢相瞒,那些大部分都是要出海的竹木!”
“许多货款都还没付!”
“如今却全都要落到朝廷手里。”
谢迁说后就猛烈咳嗽了起来,接着竟因此咳出血来。
费宏见此忙劝道:“公不要因此伤了身子!”
谢迁惨笑道:“不碍事!也请公放心,虽然竹木接下来很多都要归到了朝廷手里,但货款,老朽还是会代舍弟去付的!”
“阁老这是明智之举,现在到了这一步,这些竹木只能给朝廷了,可不能乱来!”
费宏郑重地言道。
谢迁颔首:“也算是我们谢家吃了一个教训吧!只是这教训太深刻了!”
“所以公还是应该再想想我们内阁的意思。”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公不能既要扳倒张孚敬之辈,又要限制陛下加强海备!”
费宏说后就又道:“我也得动身回京了,总之,公再好好想想吧。”
谢迁颔首。
费宏这种江西籍的内地豪绅,对海贸之利是归于闽浙大族,还是归于朝廷,自是不在乎。
反正无论是谁垄断海贸,都得从他费氏这样的内地豪绅手里进货。
所以,费宏对让海利于朝廷,没有任何抵触,比谢迁更愿意接受,真正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张璁这种要改天下税政的激进派掌权!
而张璁在用玩命的方式查获到藏于谢氏“大方伯第”的大量竹木后,就根据谢氏存的账目核算了一下,得出了杭州真正的竹木抽分厂真正的竹木收入。
这让他有了充足的理由,可以进言天子继续同意他进行商税改革,而应该将竹木抽分的税赋取消!
而谢家许多的走私竹木之料也在接下来陆续运去了京师。
因而整个运河上,运木的北上帆船不断。
如果朱厚熜知道张璁给他查获到了大量走私竹木之料,自然会非常欣喜,因为这些将让他接下来大造战船时省下不少成本。
关键这些走私竹木不少还是市面上难以买到的好竹木!
因为谢家走私的这些竹木本就是卖给倭人、佛朗机人等建造和修补战船用的原料的。
毕竟这些人也不可能去其他地方采购竹木,其他地方要么原始的没有成熟的交通与粗加工人才,要么太远,所以只能从大明进竹木。
而他们的战船很多都是在海上航行,尤其是佛朗机人更是多作远海航行,自然对木料的要求高。
所以,这些竹木品质也就很多都是上等中的上等。
谢家对此自然是很心痛的,但心痛也没有用,他们不可能再去要回来,说很多都是自己准备走私的竹木,只能求皇帝看在谢迁这个老头子的面子上,不要太计较。
……
……
京师。
在张璁南下调查竹木抽分情况后,最值得一提的事,便是皇后姚氏在怀胎十月后诞下了一对龙凤胎。
朱厚熜对此自然是非常欣喜的。
因为这不仅仅是他个人对成为父亲这事本能地感到欣喜,也因为里面有很积极的政治意义。
举朝也因此高兴不已。
无论是议礼派,还是护礼派,都因此感到了踏实与希望。
两宫太后也因此非常欣喜,在这对龙凤胎出生后,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两婴儿看。
连庄肃皇后也忍不住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两婴儿那粉嘟嘟的脸,笑道:“好可爱!”
朱厚熜见后宫诸贵人都围在两婴儿周围,也不好再去凑热闹,便只得先来看看皇后。
让朱厚熜欣慰的是,姚皇后生育时没有出现太大波折,不但儿女健康无事,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出现血崩之类的情况。
当然,这可能与一直负责安胎保胎的太医都是他从王府带来的周太医负责有关。
在朱厚熜进来的时候,面色有些憔悴的姚皇后还朝他甜甜一笑起来,且接着就要起身。
“免礼!”
朱厚熜说了一声,便坐到了姚皇后身边来,握住了她水葱似的一只手:“你辛苦了,为国家立了大功!朕会加赏于你,也会为你父兄厚赏的!”
“陛下厚恩,臣妾不敢辞,然请不要过赏臣妾父兄!以免滋其贪心!”
姚皇后回答起来。
朱厚熜笑着颔首,接着又问道:“你父兄来看过你了?”
姚皇后颔首,随后就从身后枕头下面摸出一对竹蜻蜓来,摊开手对朱厚熜,笑靥如花道:“家父给我的!”
“朕知道,这是你小时候玩过的,如今你父亲是要送给他的外孙外孙女?”
朱厚熜笑着接过这对竹蜻蜓来,问起姚皇后来。
姚皇后点了点:“嗯!”
朱厚熜这时笑着道:“挺精致的!”
“陛下过奖!”
这时。
朱厚熜又见姚皇后在眨眼,便问道:“困了?”
姚皇后摇头:“没有!”
“那朕再陪你一会儿。”
朱厚熜笑着道。
“还请陛下给皇嗣皇女赐名!”
姚皇后这时拉了拉朱厚熜的袖口,笑着说道。
“那朕得好好想想!”
“太祖高皇帝给后世子孙取名定了些规则,朕的下一代该轮到土了!”
朱厚熜说着就一边想着一边列举了几个,还问起姚皇后意见来,姚皇后时而摇头时而点头,且也因此和朱厚熜笑得更加频繁起来。
王春景在一旁看着看着也不禁抿嘴而笑,而没多久,也突然犯其恶心来,不由得捂住了嘴。
而恰在这时,黄锦来报说,张鹤龄和张延龄两国舅求见。
朱厚熜便先出来见了他们,且问着两人:“两位国舅因何而来呀?”
“自是为陛下有了嫡长子来贺!”
“是啊,这是我大明之福,天下臣民皆高兴的很呢!”
张鹤龄和张延龄说着就各自拿出一锦盒,且打开了锦盒,把锦盒里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展现在了朱厚熜面前:“些许薄礼,以贺陛下有嗣!”
朱厚熜听后便让太监收了,且问着二人:“怎么突然想起送珍珠给朕?”
“坊间皆传中宫喜欢珍珠,而天子极宠中宫,所以才不惜要劳民伤财,而大造战船出海寻大珍珠,臣自然也是投陛下所好,也投中宫所好!特地寻了这两颗有价无市的大珍珠,敬献给陛下!以表臣之忠心!”
“臣也是一样!”
张鹤龄和张延龄笑着说后,朱厚熜就沉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