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死去,真正活过?
单青衣总感觉后面应该还有字,但江白已经没有力气写完了。
给单青衣留下这道讯息,已经是江白力所能及的最后一件事了。
只要他的尸体被净土发现,以江白对净土的了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都是可以被预料到的。
净土会走流程,单青衣一定会到场,单青衣会拒绝复活江白...
而单青衣眼前最后出现的字,就是江白最后的遗言了。
“真正的死去么?”
单青衣其实并不懂这句话的意思,也懒得去懂了。
她眼前再次模糊,就像这行字从未出现过一样,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单青衣选择最简单的方法,就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这段话,然后去做。
单青衣站起身,“守灵七天了,该下葬了。”
火盆里奄奄一息的鬼火,哭的嗓子沙哑,此刻强撑着起身,
“再等等吧...万一活了呢?”
单青衣看向鬼天帝,认真劝道,“你要认清现实,人死不能复生。”
鬼天帝:???
到底我是死者家属,还是你是死者家属啊?
我俩该谁安慰谁?
单青衣做出一个让步,“再停灵七个小时,然后就下葬,之后你们该干嘛干嘛。”
这七个小时,是看在鬼天帝的面子上。
灵棚周围的人继续忙碌了起来。
其实,葬礼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一开始人们是悲伤,可悲伤过后,却会喧闹起来,甚至多几分欢笑。
人们打着牌,围着火盆聊着天,嗑着瓜子,打着哈欠,喝着茶...
葬礼是死者一个人的宁静,一群人的喧嚣。
即使是灾天帝的葬礼,也不能免俗。
单青衣并不嫌弃他们吵闹,她此刻的关注点都在江白身上。
真正死去...
只有净土所有人都当他死了,他才能活?
不,也许不仅是这样,要让敌人也觉得江白死了...
要让世界相信,江白是真死了。
七个小时很快过去了。
正在众人争吵,到底谁来给灾天帝抬棺时,一人跨越山川而来。
姗姗来迟的武天帝,带着一身伤势,以及一尊魔神的头颅,来祭奠灾天帝。
得知江白的死讯后,武天帝连搬了上百座山,近乎将魔土掀翻天,终于在山脉深处找到了这尊魔神。
事实上,化身为山的魔神,比武天帝想象之中还要弱一些。
江白没有夸大,祂确实杀了十魔神,剩下八魔神也是身受重伤,十万亿只是杀死他们的门槛。
能够达到接近九倍爆发的武天帝,真正拥有弑神之力。
一番惨烈的战斗之后,武天帝杀了化身为山的魔神,自身也付出了代价。
如果不用急着结束战斗,武天帝可以更加从容。
但武天帝等不及了。
杀了魔神,祭奠逝去的灾天帝。
武霍抬起棺木,看向单青衣,“怎么葬?”
本来,单青衣想把江白带回他们曾经住过的小岛,埋在那座岛上。
可真到了这一刻,单青衣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感受到一阵空虚和后怕。
这种空虚就像...她才意识到,江白真死了一样。
最终,脸色微白的单青衣,轻声说道,
“星葬。”
这是他们那个时代强者最终的归宿。
人王、灭屠、寒蝉...都曾经星葬过。
说来也算有缘,人王星葬的时候,武天帝目送过。
灭屠星葬不用多说,都是武天帝自己亲手撒的骨灰。
寒蝉...这个星葬次数太多了。
单青衣选择星葬,倒是出乎了一些人的意料。
武霍再次确认道,“星葬?”
在这个时代,星葬已经不是那么有必要了,甚至变成一种仪式感的东西。
域外已经没有敌人了,如果把棺材送到无垠星空之中,想要搜寻,无异于大海捞针。
一旦出手,就没有回头路了。
“嗯,星葬。”
单青衣忽然拔刀,周围早就埋伏好的彼岸花、鬼墨匣冲了出来,把她一把抱住,“你可别想不开!”
单青衣感觉莫名其妙,
“我干嘛想不开?”
她分明已经接受了江白死去这个事实,还能有什么想不开的?
彼岸花有些尴尬,“那你拔刀干嘛?”
鬼墨匣小声嘀咕道,“别砍尸体发泄啊,没用的...”
作为死过老公的前辈,鬼墨匣在这种事上,更有发言权一些。
单青衣用行动回复了她们。
刷——
白色刀光亮起,发如雨下。
单青衣随手将切下的头发扔进棺材里,就像当年她和江白在过去巷见面时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她扎起头发,却没有问他帅吗。
单青衣脱下外衣,把那件红衣放进棺材里,铺在江白身上,轻声说道,
“上面冷,你穿厚点。”
“你星葬以后,我会去魔月...”
最后一句话,单青衣没有说出口。
如果你真的活过来了,记得早些来找我。
单青衣不知道,江白是真的有机会再活一世,还是留下了一个善意的谎言,让自己不要那么难过。
无论如何,单青衣都选择相信江白。
而留在魔月上等待,是和星葬最近的选择。
得到单青衣的再次确认之后,武霍出手了。
这棺材很轻,但压在武霍心里很重。
他很清楚,自己在为一个真正的传奇人物落下帷幕。
伴随着武霍发力,棺材如同飞船一般,飞向天空,在人们视野之中渐渐变小,最后如同星星一样。
而沙滩上,好似有一个透明人在书写,写下一行文字:
“葬礼是人一生的终结,却没有人能亲眼见证自己的终结。”
毕登回头看了一眼。
这是老师的字。
一阵风扬起沙子,这行字在沙滩上消失不见。
至此,灾天帝的葬礼,草草结束。
而活在净土的人们,还要继续战斗。
对他们来讲,灾天帝可能是特殊的一个,但对于净土曾经死过的人们来说,灾天帝只是其中一个。
没有人知道,这场战争,什么时候才会落幕。
魔月上,多了一个挥刀如雪的目盲刀客。
没有白首,不穿红衣。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着....
一个棺材在无垠、冰冷的太空中,缓缓漂浮着,死寂仿佛是永恒。
棺木中,有一具尸体,一束长发,一件红衣。
而就在近乎永恒且静止的画面之中,忽然有些动静。
在没有任何外力的作用下,那件红衣,缓缓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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