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争口气,陈实盯着那些工匠打造火枪,把可能的疏漏都检查了一番。
优秀!
上等品!
这是按照兵仗局的标准得出的结论。
早上车队出发时,陈实发誓定然要借此打个翻身仗。
内侍是陈实的心腹,此番来也是有见证的味儿。
燧发枪是很犀利,但兵仗局没有神枪手,府军前卫也是如此,所以十中四这个成绩相当不错了。
内侍的笑容还在脸上,那边就报了个十中七。
这特么……不可能!
内侍猛地回身,没看到冯源脸上的唏嘘之色。
冯源低声说:“老夫想说……伯爷不想打兵仗局的脸,你等却主动把脸凑上来,这是何苦?”
“这是舞弊!”内侍在咆哮。
先前质疑的将领们也觉得不对,有人说道:“换人!”
内侍面色难看,“对,换人!”,他回身道:“咱今日也带了人来。”
两个内侍上前,他们在兵仗局负责查验火器,不说是神枪手,但比普通军士也不差。
“莫要混在一起!”内侍冷笑,“两边的枪都刻有工匠之名,把它遮住,让他们自行选枪查验。”
咱真特么聪明啊!
内侍心中得意。
将领们也难免开口夸赞,秦源沉着脸,等工匠名字被布条缠住后,两个内侍上前,各自随意选了一杆火枪。
而这边也选了十个军士,让他们随意挑选燧发枪测试。
装药,瞄准,一系列动作很是熟稔。
内侍冷笑,“咱就不信兵仗局那些老工匠倾力打造出来的燧发枪,竟连工部那些半路出家的都比不过。”
嘭!
嘭嘭嘭!
连续的枪声后,内侍挥手扇去飘来的硝烟。
“再打两轮。”内侍显然是有经验的,“如此就算是一时侥幸中了也无碍。”
秦源点头。
装药,瞄准。
嘭嘭嘭!
枪声引来了不少远处的将士关注。
“是火枪!”
“说是墨家弄出来的宝贝。”
“虎贲左卫率先装备了,咱们是第二个。”
“拿着这火枪上阵,据闻再也无需短兵相接。”
“那战殁的可能越发小了。”
将士们期待的看着试枪。
嘭嘭嘭!
第三轮测试完毕。
“验靶!”内侍说道。
靶子被收拢过来。
随即计数。
“这边三中二。”
“三中一!”
“三中一!”
一番记录后,内侍看了冯源一眼,“老冯以为如何?”
冯源苦笑不语。
内侍嗬嗬笑道:“解开布条!”
两个内侍率先解开包裹在枪身上的布条。
有文书拿着记录成绩的纸张核对,“兵仗局,三中一。”
还行!
内侍笑吟吟的,对那个试枪的内侍微微颔首,示意不错。
“墨家,三中二。”
内侍的笑容凝固了一下,然后说道:“侥幸罢了。”
兵仗局试枪时,甚至打出过十中八的成绩。不过第二轮只有十中二。那试枪的家伙自己都说是运气。
轮到那些军士了。
文书走过去,内侍微笑不语。
冯源依旧是苦笑。
“兵仗局,三中……不中!”
草泥马!
内侍忍不住低骂。
这是哪个狗屎家伙的成绩?
“兵仗局,三中一。”
不错!
内侍笑了笑,得意的看了冯源一眼。
“墨家,三中二。”
那得意的一眼瞬间变成了惊愕。
前面墨家打出了三中二,被内侍和诸将认为是运气。
可竟然接着又出了一个三中二。
这特娘的邪门了!
内侍收起笑脸,盯着文书。
“墨家,三中一!”
这才对啊!
不对!
特么的这不对!
内侍面色微白。
“兵仗局,三中一。”
“墨家,三中二。”
“墨家,三中三!”
文书每一次报名,都让内侍的心跟着颤抖了一下。
最终成绩汇总。
文书看了一眼秦源,此刻的秦指挥使红光满面,仿佛今夜就要做新郎官。
“赶紧!”秦源甚至有些迫不及待了。
内侍的眼皮在跳,不用报他就知晓,兵仗局败了。
“兵仗局与墨家各出六支燧发枪,各自击发三轮,兵仗局,十八中五。”
这个成绩在兵仗局内部试枪时算是优秀。
可内侍此刻却满脑子都是一个念头。
墨家如何做到的?
“墨家,十八中……”文书看了冯源一眼,眼中有掩饰不住的惊讶,“十八中九!”
这几乎是两枪就中一枪,放在兵仗局,陈实能吹爆自己。
不,能吹爆整个兵仗局。
可这个能吹爆兵仗局的成绩却是自己的对手打造的燧发枪的成绩。
内侍面色惨白,“这不能!老冯,你自己说说,这如何可能?”
冯源默然,他是兵仗局出身,看到这个成绩,为自己和那些工匠欣喜之余,也颇为感慨。
“那些工匠此前从未打造过火器,这些燧发枪哪来的?哪来的?!”
内侍近乎于疯狂的抓住冯源的衣襟问道。
他知晓这个结果报上去会带来什么。
兵仗局,无能!
陈实,无能!且办事不力!
陈实会倒霉!
作为陈实的心腹,墙倒众人推,他也会倒霉。
回到宫中后,他们这批人将会成为众人攻击的对象……往日你爱理不理,今日就让你高攀不起。
往日他们有多嘚瑟,此后就会有多悲惨。
内侍红着眼睛喝问。
冯源叹息,“老夫说过,听伯爷的没错。可……”
可你们把伯爷的好意当做是驴肝肺,这怨谁?
秦源看着那些火枪,突然把脸板着,“兵仗局这批燧发枪……我部不敢接收。还请带回去。”
这是助攻!
内侍看着秦源,眼中有威胁,也有哀求之意,“秦指挥使,”
若是府军前卫收下这批燧发枪,那么兵仗局还有操作的余地。
咱可是权阉呐!
秦指挥使,给咱个面子吧!
秦源冷冷的道:“告诉陈太监,此事关系重大,恕我不能通融。”
内侍咬牙,近前低声道:“秦指挥使,做人留一线……”
“告诉陈实,长威伯对秦某有恩!”秦源坚定摇头。
冯源干咳一声,“倒是忘记了,虎贲左卫那边说了,原先兵仗局打造的那批燧发枪,都要尽数退货。”
这是致命一击!
有墨家打造的精品火枪在前,谁敢质疑颜旭的这个举动?
但那批火枪数量巨大,若是尽数退货,损失谁来填?
内侍几乎可以想象到陈实的绝望。
陈实此刻正在喝茶,和一个管事在说话。
“……当初咱没把城外的墨家工坊当回事,想着咱们兵仗局多年积累,哪是他们能比的?就算长威伯能力超群,要想赶超我兵仗局,也得有个十年八年的吧?十年八年后,咱早就调离了兵仗局。如此,结个善缘罢了。谁曾想……”
陈实此刻站着,屁股依旧疼痛难忍。
管事说道:“此次咱们精心打造的燧发枪送过去,等墨家的也送了,两厢比较,长威伯那边自然会知难而退。如此,您也不算得罪人。至少陛下那里没法归咎于您。”
陈实点头,“此事低调些,毕竟那位是陛下的亲人,我兵仗局若是打脸太过会结仇。”
管事苦笑,“人难做,做人难。这人在世间……”
“陈太监,李希回来了。”
陈实笑道:“怎地回来的这般慢?难道是遇到了……”
他的笑容在看到面色惨淡的李希时,渐渐凝固。
“陈太监!”李希嘴唇蠕动,“咱们败了!”
“你说什么败了?”陈实眸子一缩,“说!”
“咱先前送了燧发枪去府军前卫,正好赶上那边也送了去。”
“这是故意的!”管事说道。
“开始府军前卫还说不要墨家打造的燧发枪,可秦源偏袒,于是便说测试一番。”
陈实眯着眼,“秦源当初演武败给了长威伯,长威伯却拉了他一把,此后一直有些依附之意。他偏袒墨家不足为奇。”
“第一次测试,咱们……惨败。”李希见陈实猛地拿着茶杯,缩缩脖子,“咱担心是那些军士舞弊,便让人用布条包住枪身上的工匠名字,随后让他们自行选枪测试。”
这是个好法子,没办法舞弊。
“后来呢?”管事追问。
陈实心中有些不安,但觉得就算是败了,估摸着也有些值得商榷的地方。
“咱们是十八中五。”
“不错!”陈实下意识的道。
“墨家是……十八中……中九!”
管事猛地站起来,“这如何可能?那些工部工匠从未打造过火器,这……这……这是舞弊!”
“咱亲自在场验证的,一百支火枪,当今京师谁有这等手笔为长威伯舞弊?唯有咱们兵仗局!”
可特么的兵仗局是蒋庆之的对手啊!
且工匠们都在大伙儿的眼皮子底下干活,难道还能帮墨家干私活?
“竟然败了!”
陈实失魂落魄的坐下,屁股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猛地起身。
“陈太监,陛下的怒火……雷霆将至啊!”管事哀鸣道。
“兵仗局打造的火器粗制滥造。咱办事不力……”陈实喃喃的道:“如今唯有一个办法!”
“陈太监……”
“去新安巷!”
……
新安巷,蒋庆之正在为孩子编写童话故事。
“庆之,兵仗局那边磨刀霍霍,你还在弄这个?”王以旂百忙之中来了,一进书房,劈手就夺了蒋庆之手中的炭笔。
“这事儿水到渠成,等着就是了。”蒋庆之揉揉眼睛,伸个懒腰。
“你啊你,水到渠成,水到渠成,水在何处?”王以旂说道:“老夫听闻那边准备了不少手段,说是要痛打落水狗,你却悠哉悠哉的……”
“伯爷。”一个仆役来禀告,“兵仗局陈实求见。”
蒋庆之看着王以旂,“你看,水,这不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