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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4章  最后的知情人

    廖晨不但是半个先帝的帝师,而且在士林中威望颇高。先帝当年颇为胡闹过一阵子,正是廖晨规劝,这才收敛了些。

    这也是廖晨名动士林的开始。

    等先帝要御驾亲征宁王时,又是廖晨劝谏,虽然劝谏无果,但他刚直的名声却越发大了。

    嘉靖帝登基即位,廖晨不说留任,而是果断请辞,朝中按照惯例挽留,廖晨却毫不犹豫的拒绝。

    这不就是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吗?

    这一波操作让廖晨拉满了名望,以至于在致仕后依旧保持着影响力。

    此刻廖晨老眼中都是怒意,随即缓缓消散,见女儿懵了,他喝了口茶水,叹道:“人人都说蒋庆之与儒家为敌乃是以卵击石。可他却在儒家的围攻之下不断扩张。王以旂,姜华,乃至于吏部的熊浃,六部有其三,严嵩可有这等威势?”

    廖氏:“爹,那些人只是对他有些好感罢了。”

    “许多时候好感就是站队。而你不懂,那些蠢货也不懂。”廖晨有些讥诮的道:“六部有其三的蒋庆之,竟然被你等视为以卵击石。”

    “可儒家势大啊!”

    “势大?蒋庆之的背后还有一尊神。”廖晨淡淡的道:“他的表兄,当今陛下!”

    廖氏一怔,“他们不是说……这个天下是士大夫的吗?皇帝……皇帝就是个摆设。”

    “杨廷和也是这般看的,最终黯然倒台,他的儿子杨慎也是这般看的,如今在云南不得归乡。”廖晨看着女儿,“蒋庆之与吕嵩之间的争斗看似激烈,可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事……”

    廖晨干咳一声。“吕嵩当场开出的条件不是压制墨家。你可知晓这是为何?”

    “难道吕嵩也对蒋庆之和墨家有好感?”廖氏在侯府不只是管着府中事儿,还掺合了不少外事,因此不时回家来请教廖晨。

    “不。”廖晨摇头,用一种带着怅然和唏嘘的语气说道:“吕嵩忌惮蒋庆之,故而留了余地。”

    “吕嵩……您当初对其赞不绝口,说此人有宰辅之才。他怎会忌惮蒋庆之?”廖氏不敢置信。

    “墨家出世后,老夫曾见过吕嵩,那次提及墨家,吕嵩厌恶之情溢于言表。若是有压制墨家的机会,他不易有半分迟疑。可此次他却迟疑了。”

    廖晨叹道:“痴儿痴儿,到了如今你还明白吗?蒋庆之被儒家围攻,却每每在绝境中能逆袭。吕嵩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故而在赌约中留了余地。”

    “那和我……”廖氏突然面色一变。

    “你那个夫婿手中并无多少实权,能和吕嵩相提并论否?”

    虽然很不情愿,廖氏还是摇头,“差远了。”

    “位高权重的吕嵩尚且忌惮蒋庆之,和他打交道要留余地。你一个妇人,一个手中无多少实权的侯府,哪来的勇气和蒋庆之结仇?”

    廖晨越想越怒。“蒋庆之那话不是威胁,而是在提醒你这个蠢货。说,他可是问了什么事儿?”

    “爹,就是……就是问咱们从何处得知朱时泰有隐疾的事儿。”廖氏从未见过父亲这般严肃过,有些打哆嗦。

    “你没说?”廖晨盯着女儿。

    “没!”

    “就为了一个消息,你竟然选择和蒋庆之结仇?”廖晨看看左右。

    老头儿当年可是棍棒教育的代表性人物,教导儿孙都是棍棒在手,偶尔连女儿也打。

    廖氏慌了,“爹,爹……”

    “去!”廖晨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指着外面骂道:“不想给自家树这么一个大敌,赶紧去赔礼!”

    “爹,那……那……把您的脸都丢了。”廖氏起身,心有不甘,见父亲作势要扔茶杯。“我这就去,这就去!”

    等廖氏走后,廖晨的怒火仿佛从未来过。

    管家这才说道,“郎君,何必让侯府向蒋庆之低头呢?”

    廖晨老眼中多了阴郁之色,“老夫宦海多年,也曾在先帝身边惹人注目。为何能全身而退?”

    管家说道:“是郎君德行所致。”

    “狗屁的德行。”廖晨不屑的道:“是老夫识时务。当下蒋庆之看似身处儒家围攻之中,可别忘了陛下。”

    “若是群起而攻之,陛下难道还能挡得住?”管家笑道:“当年他若是挡得住,何苦让严嵩挡在身前。”

    “若是俺答南下呢?若是东南倭寇猖獗呢?”廖晨摇头,“蒋庆之最大的倚仗从不是什么墨家,而是……大明第一名将的身份!”

    “大明第一名将?”

    “所谓飞鸟尽,良弓藏。就算是蒋庆之和墨家岌岌可危,陛下只需做一件事……”

    廖晨指着北方,“开战!”

    用战争来解决矛盾和冲突,这是千古不易的法子。

    “那……您难道是想和蒋庆之往来?”管家问道。

    “老夫乃儒家弟子,儒墨不两立。”廖晨喝了口茶水,老眼中都是深邃的幽光,“不过许多事儿为何要剑拔弩张呢?所谓细雨润物便是这个意思。”

    这才是老头儿当年纵横宦海而不倒的秘技。

    阴谋家最喜先向对手示好,寻机悍然一击。

    而廖晨更多的时候会选择悄无声息的出手,让对手倒霉了还以为是别人干的。

    “那您让大娘子去赔礼……”

    “麻痹蒋庆之。”廖晨起身,“当今局势风云激荡,老夫致仕多年,也该为廖氏动动了!”

    ……

    “庆之今日好似有些不对。”

    国公夫人得知蒋庆之和廖氏翻脸后,有些不解,“有些冲动无谋。”

    “你也觉着如此?”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今日的蒋庆之不对劲。

    蒋庆之此刻人在宫中。

    燕三依旧是那个冷冰冰的模样,蒋庆之有些好奇,“你等深居宫中,为何而活?”

    一个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吧?

    哪怕这个目标听着有些无稽或是好笑。

    甚至是不值一提。

    但你总得给自己一个目标,否则活着形同于行尸走肉。

    “护卫帝王。”燕三拍拍木柱子,眸中有回忆之色,“当年先帝在世,曾说有朝一日要率军出塞击胡,谁知……”

    “我此来正是为了此事。”蒋庆之说道,瞬间,燕三眸子里就多了厉色,“长威伯可是有发现?”

    “一提及先帝你就失去了淡定。”蒋庆之拿出药烟。

    “先帝之死乃是我燕骑的耻辱。不把背后那些人找出来,弄死他们,咱死后也无颜去见先帝!”燕三眸子里多了血色,“是谁?”

    “上次拷打王发,他交代当初先帝准备乘船的消息就两人提前知晓,其中一人便是廖晨!”

    蒋庆之点燃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怎么可能那么没头没脑的冲着廖氏发飙!

    你这是要与我结仇吗?

    这话赤果果的都是蔑视和逼迫。

    廖氏这等人的性子都写在了脸上,骄纵,不可一世,一旦被轻视和逼迫,必然会翻脸。

    蒋庆之要的就是她翻脸。

    “长威伯找到了线索?”燕三双拳紧握。

    蒋庆之摇头,就在燕三失望时,他说道:“这阵子燕骑查的如何了?”

    “廖晨滑不留手,另一人如今年老体衰,经不起折腾。”燕三有些焦躁。

    随着时光流逝,当年的知情人和参与者们纷纷离世。再查不出线索,先帝之死大概率就会成为一个悬案。

    “我刚和廖晨的女儿翻脸。”

    蒋庆之呼出烟气,燕三眼前一亮,“可能利用?”

    “结仇了!”

    “好!”

    燕三消瘦的脸上多了喜色,“借着此事,正好可以插进去!”

    这正是蒋庆之的用意所在。

    “此事交给我燕骑。”燕三目光炯炯。

    道爷说让蒋庆之出脑子,燕骑出力,这让燕骑上下颇为不服气。

    “不妥!”

    “为何?”

    “你出去拉一个人来问问。”蒋庆之指指燕三的脸,“让他们猜猜你等的身份。”

    “怎地?”燕三摸摸自己的脸。

    “浑身上下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另外,看着有些与世格格不入的味儿,就你等这样去办事儿,谁不警觉。”

    燕三傻眼了,“要不,咱变个模样?”

    “得了吧!”蒋庆之嗤之以鼻,“所谓的易容术,不过是把肤色变变,眉毛修修,廖晨那等老鬼,你以为能瞒过他?”

    “是了。”燕三苦笑,“廖晨当年在先帝身边没少见过内侍,咱身上的气息……他熟。”

    “这事儿我已把鱼饵丢了下去,接下来,就要看廖晨如何出招了。”

    蒋庆之回到家中,得知廖氏来过了。

    “说是和夫君有些误会,送了些礼物。”李恬在看一本游记,“廖氏看着有些勉强,随后就走了。夫君,是什么误会?”

    “你别管这事儿。”蒋庆之摸摸她的小腹。“孩子今日可闹腾?”

    “还好。”李恬笑道:“今日似乎动了动。”

    蒋庆之陪着李恬说了一会儿话,晚些去了前院,把徐渭叫来。

    “放话,就说……临清侯夫人无礼,把礼物丢出去!”

    徐渭讶然,“临清侯……伯爷这是要和他翻脸?”

    蒋庆之点头,隐晦的把廖晨涉及到先帝之死的关系说了。

    徐渭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先帝之死不少人曾怀疑过,难道真是……”

    蒋庆之冷笑,“那些人的胆子,超乎你想象的大。把礼物丢了。”

    “有数。”

    随即,伯府侧门打开。

    仆役把一个箱子丢在外面,礼物散落一地,大声喊道:“临清侯夫人欺人太甚,这事儿……没完!”

    是日,京师权贵圈,京师士林盛传:蒋庆之和临清侯夫人结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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