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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一早,觉昌安一大早就被卫士叫醒了,他看了看旁边仍在熟睡的阿珠,没有叫醒她,披衣来到外帐。
他昨天派出去的那三个探子正在等着,昨夜虽然在努尔哈赤的帐外淋了一夜雨,但是情况已经完全搞清楚了,尤其是他与三美齐飞,最后在“假阿珠”的身上喷薄而出,让人太难忘了。
三人说的几乎都一样,特别是说起细节来,绘声绘色,听得觉昌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已经听不下去了,伸手制止了他们:“够了!”
三人急忙住嘴,觉昌安从桌上拿出三锭纹银递给他们:“下去吧!这件事情除了我以外,对任何人都不能说!有一丝消息走漏,我杀你们全家!”
“是!”三人接过银两,转身走了。
三人刚一出门,觉昌安就手捻胡须,陷入了沉思,他本来是想让卫士把这三人悄悄灭口,以绝后患的,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可又一想,这件事情是小倩告诉阿珠的,小倩知道,说明王杲肯定知道。既然已经有人知道了,就说明这已经不是绝密,所以这三人杀不杀,意义不大。
最关键的是,既然王杲早已知道,但是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自己呢?
说明他还是对自己不传位于他而传给自己儿子心怀怨恨,如果自己一怒之下杀了或囚禁努尔哈赤,正中了这个老小子的心意。
因为到时候,他就会以自己儿子不争气为由,强迫自己传位于他。
这是觉昌安最不愿意看到的,自己儿子想要自己死,好早日继承大统;副手王杲也希望自己死,能够转副为正。
这一切都为了这个“王”字。而反观自己这个“王”,真是处处受敌,里外不是人。
怎么办?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却惊讶地发现阿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站在内外帐连结的通道处看着他。
他急忙站起身来问道:“你起来啦?怎么不多睡会儿?”
阿珠却没直接回答他,只问了一句:“怎么样?探听出来了吧?”
“这……”觉昌安犹豫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见她全身穿戴整齐,显然已经站了一会儿了,肯定已经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所以不可能再瞒她,只能点头,“探听出来了,确实如你所说!”
阿珠朝他伸了伸手:“所以你打算……”
见他没有反应,她摇了摇头,跑回内帐痛哭起来。
他急忙追上去安抚她。
她伸拳在他胸前就是一通狠打,哭闹起来:“我就知道,那是你亲亲的儿子,你肯定舍不得杀!姑且不说什么关黑牢、废了他,还信誓旦旦地拔出刀来,说什么你是君,他是臣,你是父,他是子,你要他死,他就不得不死!都是放屁!说话不算话!我看不起你!”
这一通哭闹显然捅到了他最痛的地方,他急忙怀抱住她,好言相劝:“不哭!不哭!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绝对说话算话!这个孽种确实太过份了,我绝饶不了他!只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因为我担心这是王杲从中挑拨我们父子离心,他好从中渔利!”
阿珠张开了嘴,怎么想不到这祸水怎么又引到了王杲那儿去。
觉昌安慢慢给她解释,大概意思就是努尔哈赤只是自我陶醉而已,并没有什么实质危害。而王杲才是最可怕的,他和自己一起打下江山,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随时可能借故发难、大作文章。
阿珠边听边想,确实也感觉到仅靠昨晚这一招很难致努尔哈赤于死地,现在只要让他们父子生隙就行,而把祸水引向王杲,那就是搂草打兔子,挂角一将的事情了,何乐而不为?
已经达到了既定目的,是见好就收的时候了。
但是,她还是决定再狠狠吹吹枕边风,好好地恶心努尔哈赤一下。
“这个努尔哈赤只是自我陶醉而已?并没有实质危害?”她故意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我要是不说,你还全蒙在鼓里!可你已经都知道了,还视而不见!这还需要什么危害,难道非要等到有一天他给你下毒药,或者趁你不备推你下山,再把我们三个女人都叫到他帐蓬里去,变着法儿的折磨我们,你才明白什么叫危害么?”
一说到下毒药和推下山,立刻把觉昌安惊出一身冷汗。
“不会的!不会的!”他喃喃地说道:“他娘死得早,从小是我又当爹又当娘地把他带大!他虽然说有些好大喜功、喜欢表现,但真正要害我,他应该不会的……”
她扬起了眉毛:“应该……你自己也说应该,而不是肯定。你亲手把他带大不假,可你现在是大首领,所有女真人的皇帝,哪个人不向往你的权力和地位,就是你的亲生儿子也一样,更何况你不只这一个儿子!更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还很强壮,就算立了他为世子,还得多少年才能坐上你的位子。他现在之所以敢胆找三个女子假扮我们,甚至连朱雀都不放过,充分说明他的野心!他就是想证明,你和王杲他都没放在眼里,他才是真正的王者,想弄谁就弄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这不是明摆着么?”
“我……”觉昌安的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看得出阿珠的话如利刃一般,刀刀戮在他的胸口。可虎毒不食子,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肉,真要下手,太难了!
阿珠本来还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面有卫士通报:“大首领,二首领来了!”
觉昌安冷笑了一声:“他可来的真是时候!”站起身来,轻轻在阿珠脸上一吻,微笑着哄她,“我先出去听听他怎么说?一会儿回来,咱们再商议这个逆子之事,好吧。”
说完,也不管阿珠同不同意,起身就往外走。
来到外帐,见了王杲,二人坐下,相互扯些问候之类的闲话,他突然盯住王杲的眼睛:“贤弟,你今天要有什么话对我说么?”
王杲先是一愣,继而笑了:“兄长,您是不是有事要说啊,您请说!”
觉昌安象老鹰一样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连眼皮都不眨一下:“我没事!我倒是感觉你心中有事,咱们兄弟谁跟谁,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
王杲很奇怪,自己有心事竟然被他看出来了,自己还真是有话说,都是小倩教他说的话。这个时候说,应该正是时候。
他笑着抖了抖袖子,看了觉昌安一眼:“兄长好眼力,我还真是有几句话想跟兄长说!”
觉昌安点点头,示意他直说。
王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你准备册封努尔哈赤为世子?”
觉昌安也不回避此话题,仍是点头:“确实这么想过!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王杲说:“我原来非常支持,他得了高人的指点,既懂阵法,又懂权衡,确实是世子的不二人选!”
觉昌安心里骂了一句,你支持才怪!你恨不得我们父子全死光光,由你一统天下!
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不支持?”
“对!我现在不支持!”王杲脸色微变,直接亮出观点。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他不配!而且,如果让他当上世子,我敢保证,你我都活不过本月!”
“活不过本月?”觉昌安睁大了眼睛,“你有什么根据么?”
王杲此时站起身来,在屋里踱了两步,转过身来看着他:“根据嘛,当然有!我有两个重要根据!”
“哦,愿闻其详!”
“第一,努尔哈赤已经不只一次在子夜时分,召来几个女子扮演汉女,他把自己比作你,把女子比作你的夫人阿珠!更严重的是,就是昨天晚上,他还三美齐飞,把另两个人比作小倩和朱雀!”
觉昌安故意装作不知:“哦?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杲笑了:“夜深人静,他的动静那么大,只要稍加留意,隔一里地都能听得到,估计只有您蒙在鼓里了!”
觉昌安假意骂了一句:“这个小兔崽子,真是胆大包天,太不知廉耻了!”
眼见王杲还想继续借题发挥,他又问了一句:“这第二呢!”
“第二,就是你知道他为什么摆出一个我们都没见过的世外高人来,让我们觉得宁远城既可去又不可去么?”
觉昌安愣了,他还真是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睁大了眼睛:“为什么?”
王杲放低了声音:“你信不信?他最后还是会请求不去宁远城,把他作为世子留守大本营!”
觉昌安越听越糊涂,“这又是为什么?”
王杲眨了眨眼睛:“你想想!我们两个加上阿诺托、代善全去宁远城,唯独他一个人不去,是因为什么?”
觉昌安摇头又点头,不耐烦起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王杲低声说道:“我们四人都去了,他可不是一个人在这儿!”
“不是一个人?就是一个人啊,还能有谁?”
“你想想,经过前段时间的折腾,我们用什么计策探知李成梁等人的诚意?用的是‘投石问路’,对吧。那么‘投石问路’的结果呢,就是阿珠和小倩两位公主感染了痢疾,不能随同我们前往!她俩不去,朱雀自然也不去。所以呢,大本营里,就剩下了他,和她们三美!”
觉昌安这才恍然大悟起来:“你的意思,是他勾结李成梁,要除掉我们四个,他好独享三美,还有女真大首领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