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一直在钟粹殿伺候皇上并不知道丰皓轩走水一事”宁珂坦然起身拜倒在昭和帝面前
然而本‘性’多疑的昭和帝并不会因这句话就相信了宁珂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转过身对着卫敕道“暂且押往刑部再做打算”
极少见昭和帝如此震怒宁珂即便有罪也贵为当朝国相决不可押往刑部受审然而昭和帝却偏偏就说了出來可见昭和帝此次动了极大的怒气
宁珂转念一想已顺从躬身道“罪臣宁珂多谢皇上恩典只是千错万错都是臣的错皇上万万要保重龙体决不可气坏了身子否则便是臣错上加错即便粉身碎骨也难辞其咎”
而一旁的卫敕却开始佩服宁珂的应变能力以往也不是沒有位高权重的人被无故加责涕泪肆流者有之瘫软跪地求饶者有之然而如宁珂这般不动声‘色’把昭和帝抛过來的所有罪名都揽在自己身上还劝昭和帝保重龙体的是北周自建国以來第一人
怪不得年纪轻轻便已官至国相这般圆润老辣的心思只怕即便是朝中诸老也难有人及
……
被匆匆叫醒的刑部主事一路传下去让人点燃了一顺的长明灯待宁珂在桌前坐了许久刑部尚书彭乐方才打着呵欠走过來
此刻的宁珂虽为阶下囚然而因了卫敕特殊关照是而也不敢摆出审讯的意思反而掏出自己的‘私’房钱叫人拿了去买來酒菜大有把酒言欢以诉素日來仰慕之情的意思
宁珂坐的距离窗子近些自然便听得见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分明多了一种不相称的“锵锵”声清脆而有力虽听得出是刻意压低但在这雨夜还是透着萧杀之气席卷而來
只是眼前的彭乐并不知道窗外的情形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敲着桌子不时地嘟哝一两声“小五怎么还不回來”
百无聊赖的宁珂却开始留意了彭乐指节的节奏两长一短两短三长的重复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在里边彭乐发现宁珂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便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自幼学过打腰鼓是而喜欢这些节奏”
宁珂颌首支了颌浅浅一笑望向窗外
“听说沣威大营回京了”彭乐斟了两杯茶推给宁珂一杯随即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酒菜还沒回來大人请将就着些”
宁珂习惯‘性’的一让“彭大人说笑了我现在不过是阶下囚而已”
雨势渐收然而便是在这愈发小下去的雨声中那“锵锵”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像是刀剑撞击在铠甲之上的声音……奇怪这大半夜的怎么还会有人‘操’练
难道是……‘逼’宫
宁珂脑中轰的冒出这两个字她自然是知道沣威大营的被她顶了名的倒霉‘侍’卫宁珂不就是沣威大营的么又联想起当年自己还是林如歌的时候昭和帝重病容楚‘侍’立昭和帝近前便常时不时的提起沣威大营诸将实在想念想要进城探望
彼时她还想若是一日昭和帝明显的表现出大限在即的样子沣威大营的诸将们一定会扬起马蹄、踏破皇城來表达他们对于昭和帝的着实想念
刚刚丰皓轩被毁她自然便怀疑到容瑄的头上
既然昭和帝心心念念的人只有颜‘玉’一人那余下的半封遗诏就一定在丰皓轩之中
再联想到容瑄对昭和帝的怨念也只有‘逼’宫这一条路可走‘逼’死昭和帝两个半封的遗诏都在他的手中下一代皇帝必他无疑
如此容瑄那时不时流‘露’出的古怪的‘性’子以及宴‘春’楼上对梅亚子的怒斥便好解释的多了
一瞬间所有的念头纷沓而至宁珂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容瑄此事是断断不可成的即便可顺利闯进九重宫‘门’谁知道以昭和帝那极细腻的心思极狠毒的手腕会不会早就布置下了天罗地网在那里
曾经的容锦‘逼’宫兵败不也是因为太过于轻视昭和帝了么
更何况昭和帝与太子相疑早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早在月敏姑姑沉湖、太子带着皇后怒闯钟粹殿……昭和帝对容瑄大约便存了杀机先前所有的笑语相向大概也只是万千假面中的一张而已早就知道这天下下最为薄情的便是最尊荣的帝王家然而竟薄凉至父子反目、骨‘肉’相残却还是让宁珂心中狠狠的拽了一下
面对亲生骨‘肉’尚且如此她不过一介外人又如何能安然置身
正胡思‘乱’想间小五猛地一把推开‘门’房闷闷的走进來将手中的一坛烧酒和一个袋子对到桌上“去得迟了酒肆都关了‘门’这唯一一坛烧酒还是小五敲开了酒楼的‘门’问人家佘下來的酒虽粗劣但这猪蹄绝对是好猪蹄小五去买的可是皇城十里飘香的独一家”
宁珂浅笑亲自拨开酒塞平平倒了三碗酒一一推过去浓郁的烟火顺着导烟管排出去灯火微黄照的几人生出了推心置腹之意宁珂最先端起碗分别敬过去长叹了一声:“这几日來可真是不太平”
彭乐深以为是对着宁珂敬了敬一仰脖子把一碗酒喝了个干净待放下碗才看见宁珂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一瞬间便又生出须些窘迫之意笑了笑“我是粗人也不会说什么文绉绉的话只知道一句叫什么棋逢对手酒遇知音”随即便又觉得对手这个词用的不妥只是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什么词來替换便又笑了一声“嗯……不是对手就是酒遇知音吧不管怎么说国相大人但凡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下官一定尽心尽力绝不会让大人为难”
宁珂浅笑一声“叫什么国相左不过是些虚名兄弟不嫌弃叫我宁珂就好”
彭乐久居官场知道这只是高官们常有的一句客套话可听不可信是而便只是“嘿嘿”笑了几声便也胡‘乱’搪塞了过去
倒是小五听见宁珂此言眼神瞬间闪闪发亮连问了几句“真的吗真的吗”待听到宁珂肯定的回答后便‘露’出雪白的牙咧开嘴大笑了一声“国相真是痛快‘性’子小五喜欢……哦不宁兄弟宁兄弟”
宁珂也不推辞坦然的受了小五的兄弟之称又给两人斟满了酒“能与二位兄弟结识真是三生有幸來为我们的缘分再干一杯”
三个人推杯换盏却各自怀了一份心思
……
所有的部队都在钟粹殿前集合完毕容瑄带了些欣慰一一扫过
这是他的兵
容瑄尚武便如每一个喜欢武功的人一样对着带兵尤其是带好兵有着天然的兴趣借用容靖一句话就是“他娘的咱这种大老粗看见好兵比看见娘们还高兴”
他苦心筹谋已久等这一天也等了好久
终于他淡淡开口“两封遗诏都已在我的手中只要今夜‘逼’死老帝本宫就是新皇”
那队伍无声移动以愈发紧的握住手中的剑为回答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容瑄却忽然抬了抬手
无声蠕动的队伍便在这动作下停止了前进容瑄带了几分疑‘惑’看向钟粹殿宁珂不在卫敕也不在微启的殿‘门’间只隐约瞧得到青‘色’宫装的婢‘女’们垂首捧灯一切宁静的都好似什么沒有发生过
宁珂此刻不是应该在钟粹殿听训么
丰皓轩藏有遗诏宁珂住在丰皓轩却任由丰皓轩走水此刻不在钟粹殿又在哪里
卫敕此刻不是应该在钟粹殿看着父皇教训宁珂然后再求情么
更或者不求情总该劝父皇消消气啊卫敕不在钟粹殿又能在哪里
容瑄思忖半响眼神一次又一次的瞟过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因为珍爱所以愈发舍不得他们去冒险良久容瑄抬脚走上台阶推开殿‘门’走进钟粹殿
素络急冲冲的抬起头看了一眼容瑄便又底下眸中似有千言万语然而在垂眸的刹那尽数遮掩
容瑄未曾在意直直的走过去挑开帷幔
明黄‘色’的‘床’帐中分明可见有人面朝里侧卧留给容瑄一个垂垂老矣的背影
“父皇”
容瑄尝试着叫了一声
龙榻上那人却好似睡的特别香甜偶有梦中呓语却并不回过身來
“父皇您睡了么”
容瑄又朝前走了一步
回应他的除了榻上昭和帝起起伏伏的呼吸便再也沒了旁的声音
容瑄‘抽’中怀中早已备好的短刀一步步‘逼’近那个背影
“你干嘛”
昭和帝忽然翻身起塌看向走过來的容瑄神‘色’在宫灯的照映下愈发的清明
容瑄來不及缩手眸‘色’深了深便加快了步子‘逼’过來高高扬起手中的短刀狞笑道“父皇您这个皇上当的时间可是太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