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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第 22 章

    谢砚俯视着他身下的她,喉头滚了滚。

    沉甸甸的目光笼罩着姜云婵,她回过神来,视线正平视着腹部那股盘根错节的力量。

    她脑袋一阵嗡鸣,身体后仰,险些摔倒。

    谢砚弯腰,扶住了她的手臂,“怎么了?”

    “没、没事。”姜云婵目光虚晃一下,“只是有些累了。”

    “是我的不是,昨晚叫皎皎受了累。”他扶起她,嘴角闪过一抹不可名状的笑意,“你先歇息吧,此刻要上朝,晚间……我们再继续。”

    低磁的吐息喷洒在姜云婵额头上,她呼吸一滞,惶恐道:“继续什么?”

    “自然是继续画观音。”

    他不疾不徐,但见她松了口气,又问:“妹妹觉得要继续什么?”

    “没、没什么!”姜云婵懵然摇了摇头,“世子快去上朝吧!”

    她赶紧帮他合了衣衫,送他出门。

    之后,心不在焉回了偏房,撑着下巴,对窗发呆。

    夏竹送了早膳过来,手在姜云婵眼前摆了摆,“姑娘想什么呢?”

    “夏竹……”姜云婵嘴唇开合。

    方才她近前嗅了嗅那补服,确实是她调制的桃花雪。

    那么谢砚绝对穿着这身补服,接触过顾淮舟。

    可是如果谢砚见过顾淮舟,为何没向大理寺提供线索,为何不告知她?

    还是说……

    从头到尾,劫走顾淮舟的事与谢砚脱不了关系?

    姜云婵被自己这个荒谬的想法吓到了,冰冷的指尖握住夏竹的手,“夏竹,你说一个极好的人,会不会做一件极坏的事?”

    夏竹被这没头没脑的问题问蒙了,挠了挠脑袋道:“古来连圣贤都不免有失,何为极好呢?”

    “何为极好……”这问题姜云婵也答不上来。

    自古连大圣老子儒圣孔子,也不敢说此生无一错漏。

    可谢砚呢,仿佛完美的没有丝毫瑕疵。

    姜云婵幼时那般与他决裂,后来谢砚起势,她本以为她在侯府待不下去了。

    可谢砚待她与侯府众人无异,恭敬有礼,张弛有度,再不提半分从前。

    再到如今,她与淮郎私相授受,他亦对她毫无苛责,还帮她逃脱谢晋之手。

    生而为人,他竟真一丝怨嗔痴都无吗?

    姜云婵回味着那抹余香,竟觉这样的完美让人毛骨悚然。

    谢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但这些于她而言,并不重要,眼下最要紧的是要搞清楚那香气从何而来。

    姜云婵推窗往院子里看了眼,不知不觉竟又到了日落时分。

    许婆子正领着五个小厮依次从谢砚房中出来,手上端着补服官帽往浆洗房去了。

    姜云婵赶紧也取了两件脏衣跟了过去,与负责洗补服的婆子并肩蹲在井边。

    那婆子瞧见姜云婵,立刻满脸堆笑把她的脏衣取了过来,“二奶奶怎的亲自动手洗衣?折煞我们了!”

    姜云婵听不惯这称呼,摇了摇头,“婆婆莫要这般唤我,也折煞我了。”

    “二奶奶谦虚了!”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在姜云婵耳边道:“奴婢听许婆子的意思,七日后世子生辰宴,世子便会正式与太子道明要将二奶奶抬为妻呢。”

    谢砚对舞姬之心人尽皆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姜云婵也不过是借用旁人的壳子,对她来说更无关紧要了。

    她的眼睛只盯着补服,趁浆洗婆子聊得兴致高昂,暗自将衣摆戳出了一个洞。

    “呀!婆婆你瞧,补服怎的破了?”姜云婵惊呼一声。

    此为官服,不可轻视。

    这动静立刻引来了众人的注意,许婆子忙将补服抱起,展平破洞,“怎么就破了呢?”

    “奴婢不知啊!奴婢万般小心,绝不敢损毁官服呀!”

    浆洗婆子们跪了一地,连连磕头,其中有人拍了下脑门,“世子五日前不是去过杏花院吗?想是在那里被花花草草勾破的!”

    杏花院,那处原本是侯府里搭戏台的地方,里面种着各种珍奇异草。

    一年四季,花枝繁茂。

    后太子亲临颇为赞赏,还赏下三株名贵的南府海棠。

    从此,此地成了京城内外名人雅士争相到访之地。

    按理说,侯府贵客盈门,对谢砚这等在官场斡旋之人有利无害。

    可不知为何,自这个月起,谢砚便关了杏花园的门,不许任何人私自进入。

    偏偏顾淮舟也是在这段时间失踪的……

    姜云婵思量至此,后背发凉。

    莫非,全城都搜寻不到的淮郎,其实就藏在杏花院里!

    姜云婵被这个念头惊得毛骨悚然,偷偷去了趟杏花院。

    院子果然锁着,还有几个护卫神神秘秘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

    姜云婵无功而返,惶惶然穿过竹林深处,折返闲云院。

    月上梢头,翠竹随风摇晃,投下纵横交错的影子。

    白日里极清贵的竹,此刻仿佛凶兽的爪牙笼罩着姜云婵。

    粘稠的空气中莫名夹杂着血腥味,让人窒息。

    姜云婵惊惧不已,加快脚步,跑回院子中。

    竹林深处的寒凉却紧追着她,如冤魂厉鬼,挥之不散。

    姜云婵捂着胸口,撑着桃树树干,深深吐纳。

    “妹妹去哪儿了?”幽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打破了静谧的夜。

    姜云婵顿时寒毛直竖,转过头来,正见寝房的窗户上映照着谢砚的身影。

    影子被拉长、放大,威压扑面而来。

    姜云婵深吸了口气,扯唇道:“随、随便转转。”

    “进来吧。”谢砚淡淡道。

    姜云婵才想起谢砚让她晚间去房里找他来着,姜云婵深吸了口气,面色恢复如常。

    推开房门,寝房里烛光昏暗。

    谢砚正伏案看公文,脸上暗影浮动。

    “先坐会儿吧。”谢砚并未抬头,只是压了下手。

    姜云婵依令在圆桌前吃了口茶,可自从心里有了怀疑,如坐针毡。

    谢砚明明没看她,却察觉了她的焦躁,一边提笔挥墨,一边解释道:“大哥贪赃枉法惹怒圣颜,今日被押进大理寺牢狱了,所以手头上突然多了些事要处理。”

    姜云婵心中实在窃喜,面上只做担忧状:“大表哥身陷囹圄,世子少不得又要操劳了。”

    “若是人人都像妹妹这般守规矩,不胡思乱想、不胡作非为,也就不会吃苦了。”谢砚掀起眼眸,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人的身体。

    姜云婵总觉得他话有所指。

    莫非他知道她去杏花院了?

    姜云婵心口一跳,所幸姜云婵并没有直达目的地,而是故意各个院子都转了转,混淆耳目。

    她不能露怯,展颜道:“今日瞧府上各个院子都换了新宫灯,极漂亮,一时竟看呆了!想必这些都是为世子生辰宴做准备吧!”

    “是!”谢砚不动声色,吐出一个字,却见姜云婵娥眉轻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妹妹有什么高见吗?”

    “不敢谈高见!”姜云婵摆了摆手,“只是我瞧好几处的婆子们、小厮们为点儿小事争论不休。世子生辰宴贵客盈门,可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我近日病着,又诸事缠身,内宅的事疏于管教,让妹妹看笑话了。”谢砚思忖了片刻,颔首以礼,“若妹妹不弃,我的生辰宴交给你办可好?”

    “我吗?”姜云婵怔了片刻,讷讷点了点头,“世子帮我颇多,我理应回报,不敢推辞。只是若办得不好,世子见谅。”

    姜云婵垂下头,屈膝回礼。

    谢砚自上而下俯视着她,沉静的眸将她的一切表情收于眼底。

    姜云婵分明是故意拿话引着他,将这生辰宴交给她办的。

    这些年,她还从未主动提起过他的生辰。

    今日倒奇了!

    不过谢砚并不打算考究她做这件事的原因,敲了敲桌上的账本和对牌,“妹妹既有此心,再好不过,都交给你办吧。”

    姜云婵心中暗喜。

    她办生辰宴,就等于暂时握住了内宅掌家权。

    如此,她就有机会进杏花院一探究竟了。

    姜云婵踱步上前取对牌,心中已有了成算:“摆宴场地、宴会菜品或是……要点的戏,世子可有要求?”

    “我没什么特别要求,且看妹妹的想法。”谢砚淡淡道。

    “我想着夏天热了,菜品上多备些酱卤、凉果之物,唱戏的话就《牧羊记庆寿》一则极为应景,至于宴会场地……在取水楼吧!既凉快,又方便搭戏台。”

    取水楼和杏花院只隔着一堵墙,常有花枝探过墙来。

    太子爱花,若见着喜欢的花儿,定然会去杏花院一观。

    到时候,谢砚就不得不开杏花院的门了。

    姜云婵如此想着,心已经跳到了嗓子眼,攥着对牌。

    谢砚似乎并没有想太多,听她行事如此细致,便更不打算插手了,只将库房钥匙要交给了她。

    “你尽管随心办,不必拘谨,若是办好了,我定重谢妹妹。若是不好,也不过折损几两银子,并不打紧。”

    “我必尽心!”姜云婵莞尔一笑行了礼,心中如见曙光,这就拿着对牌钥匙准备离开。

    “妹妹先别急!”

    这几日,谢砚倒未见她如此开怀过,眉眼也不觉与她一样舒展开,问道:“既是我生辰,妹妹想好送什么生辰礼了吗?”

    姜云婵张了张嘴,无言以答。

    关于谢砚的生辰还是刚刚听浆洗婆子说的,这一时半会儿她哪晓得送什么礼?

    何况她囊中羞涩。

    谢砚一眼看穿了她的窘迫,温然一笑:“礼不在贵重。妹妹也知道,宫中一直盯着你我,若是生辰宴妹妹无所表示,似乎也不妥。”

    这是实话!

    许婆子还时时刻刻监视着姜云婵呢!

    在姜云婵找到顾淮舟之前,她还得尽心扮演好舞姬这个角色,不能出纰漏。

    “那世子需要什么呢?”姜云婵脱口而出,却又觉得不妥,谢砚要的东西她不一定给得起呢。

    遂改口道:“腰带可以吗?”

    姜云婵想着腰带绣制起来没那么繁琐,七日可成。

    “都行。”谢砚道。

    “那冒昧问一句,世子腰围几尺?”

    “不知。”

    “……”姜云婵一噎,暗自为这个决定后悔。

    谢砚乃侯府一等一的贵人,何须记得自己的身量,自然是谁绣制谁丈量。

    姜云婵已经夸下海口,再没有收回的道理了,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我为世子量一量吧。”

    “多谢。”谢砚颔首感谢,站到了铜镜前,撑开双臂。

    姜云婵才发现他穿着氅衣,腰身不显,“劳烦世子解一下外衫。”

    “好。”又是从容不迫的一声应答。

    只有姜云婵窘得无地自容,半蹲在身前,用手指丈量着他的腰围。

    从腹心起,手指一拃一拃往后腰挪,直至手臂几乎环抱住了谢砚的腰。

    他腰腹的温度从中衣渗透出来,姜云婵清晰地感觉到了他的灼热。

    此时,她才恍然忆起,今早她将他剥得只剩衬裤。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线条流畅的肌肉都曾展示在她眼前。

    姜云婵登时耳垂发烫,余光偷偷看了眼谢砚。

    谢砚正目视前方,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想来他也并未在意到早上的事吧。

    姜云婵自我安慰了一番,鼓起腮帮,轻轻舒了口气。

    她没发现,谢砚沉静的目光一直盯着对面的铜镜。

    看她如何触碰他,如何环住他,如何脸颊贴着他的腰身。

    在这个过程中,谢砚的脑海里,已经勾勒好了下一幅画卷。

    他喜欢她在他身前,羞红了脸的模样……

    若非顾淮舟出现,他想那样良辰美景,早该日日上演了。

    谢砚一时心绪浮动,往前上了一步。

    她的唇堪堪吻上他坚实的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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