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天宫,一层看台上。
玄虚等求真观众道忧心忡忡。
二层看台上,玉泉真人目光复杂,他看不惯场上两人,可若是要选一个,他宁愿是长安子获胜,也不想看东来老儿那张得意洋洋的老脸。
擂台上,相互行礼。
长安子率先出手,左手拳,右手剑,他贯彻以往战斗风格。
不出手则已,出手就全力以赴。
拳势霸道,剑意犀利,拳剑相合,强横无匹,哪怕是烯光道人面对此击都慎重应对,然而,照夜道人只是轻甩衣袖,打出一道紫霞,此击就化于无形,如烟而散。
心中一沉,长安子再出手,脚步踏动,八卦衍生,剑光迸发,八卦剑阵强势而来。
照夜道人不躲不闪,宛如星辰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淡淡赞赏,任由八卦剑阵困住自己,在剑光袭来时,他脚步轻移,在方寸间腾挪,避开道道犀利剑光。
瞳孔变紫,绽放紫光,照夜道人看破虚实,对着一道剑光轻轻弹指,铿锵剑鸣响起,八卦剑阵骤然一震,出现一道裂痕。
见阵法没立刻破碎,照夜道人俊美无双的脸上浮现一抹诧异,修长手指再弹。
每弹一下,剑阵就多一道裂痕,长安子身上就多一道伤痕,可剑阵始终未破。
照夜道人脸上兴味更浓,又屈指连弹三下,八卦剑阵才轰然破碎。
重剑倒飞而回,被长安子接住,连退三步,才斜插在地,他持剑下蹲,屈膝喘息,猛然喷出一口鲜血。
衣袍猎猎,照夜道人掸了掸衣袖,瞧着长安子,颔首道:“你不错。”
能打破定律,跟他交手六个回合,放眼练精境可不多见,何况对手只有练精第三境。
擦掉鲜血,以剑为拐,长安子咬牙起身:“道友实力高强,贫道佩服,我还有一剑,望道友品鉴。”
照夜道人好奇,抬手做请。
长安子调动全部法力气血,闭上双眼,心神沉静,整个人进入无思无觉状态,灵觉、法力、剑意、拳意都融入血肉之中,一切东西都朝内收缩。
伴着时间流逝,他宛如凡人,平平无奇,可越是如此,照夜道人越不敢大意,脸上浮现开赛以来从未有过的郑重。
这位双魁首认真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当积蓄终于到达临界点时,长安子睁眼。
“我有一剑,可斩妖邪。”
“我有一剑,当护求真。”
话落瞬间,举剑劈斩。
宛如火山爆发,又似洪水决堤,长安子身后浮现一道虚幻身影,身高丈许,模样来不真切,可玄虚等三代道人却精神一振。
虽徒有其表,但他们认出虚影身份,正是:“玄明师兄!”
《灵相锻体诀》是师兄所创,讲究观照冥想,灵肉合一,玄虚等人惊讶,是没想到长安子竟将此功修行至这般地步,灵相外显。
至于灵相是师兄,他们初看下虽错愕,但很快接受,皆因他们观想的也是师兄。
擂台上,伴着长安子举剑,虚幻灵相亦跟着举剑,一剑劈下,如神举剑,斩妖除魔,涤荡乾坤,一道三丈剑光悍然而落。
照夜道人面色凝重,身子微震,紫气氤氲头顶长空,凝聚成一轮紫日。
剑光与紫日相撞,擂台都微微摇动,地上落下密密麻麻的剑痕与坑洞。
———
浮云山,求真观,藏道峰,藏经阁,正翻阅道经的白发老道手指微顿,心有所感,目光透过窗外,眺望远方,那是风阳郡方向。
“怪哉!为何贫道会有这种奇怪感应?是玄虚师弟他们遭遇麻烦,还是另有原因?”
放下经卷,玄明抓起桌案笔筒中数根毛笔,随手一扔,毛笔成奇异姿态散落于地,竟是一个火地晋卦。
上卦为离为火,下卦为坤为地,有进步、发展、成功之象。
初六,晋如摧如,贞吉,罔孚,裕无咎。寓意初步上进,遭遇阻碍,然总体利好,吉祥之兆,
轻捻手指,玄明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不由捋须朗笑:“好卦!好象!好一个长安子!”
想到如今是武试最后一日,他脸上笑容更和善:“看来求真观很快便有喜事。”
至于其中显示的血光之灾,玄明没放心上,比斗切磋,受伤在所难免,反正无伤大雅,没性命之忧,反而血中带吉。
玉不琢不成器,年轻人就该多经受一些风吹雨打,否则,如何能成才?
脚步声响起,守阁道人听到动静登上二楼,见散落一地的毛笔,他眉心一跳,幽怨地看了眼师伯,认命般地低头收拾。
早在守阁道人出现在二楼时,玄明便重新拿起道经,专心致志地悟道,仿佛对周遭之事毫无所觉。
直到守阁道人行礼离开,瞧着桌案上重新摆放整齐,连笔头都被打理地无一根杂毛、朝向一致、笔杆高度由低到高排列的毛笔,玄明蓦然叹息。
师弟们精挑细选出来的守阁道人长丰子固然是好,兢兢业业,够机灵,对他够尊重,就是太洁癖,太一丝不苟,强迫症太强。
他散漫惯了,放置东西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舒服怎么办,跟这个便宜师侄作风相反,起初还有点儿不适应,可也没赶走,就当练心,别说效果不错。
如今彼此习惯后,反而有了默契,一个放,一个收,一个随意,一个恪守,一动一静,一老一青,有种玄妙味道,细品之下,颇有意思,对“道在众生,藏于生活,人不离道,道不远人”有了更精微体悟,起行坐卧皆修行的浸润上更上层楼。
品尝一口长丰子下楼前煮好的清茶,玄明收敛杂念,专心观经,数息便沉浸其中,物我两忘,汲取道理精义,剔除糟粕,取其精华,滋养自身,道行于润物细无声中积蓄增长,水滴虽微,渐盈大~器。
茶香袅袅,书香阵阵,天香醒神,藏经阁二楼很快清清静静,唯余白发老道与半室道藏相伴以及偶尔响起的、令人不由心神沉静的沙沙翻卷声。
———
壶天宫,擂台上。
剑光逐渐被紫日吞噬。
长安子脚步踉跄,再次喷血,以剑拄地,才没跌倒。
照夜道人很讲风度,没乘胜追击,也没趁虚而入,接连两次吐血,是术法被破的反噬,正因清楚这点,哪怕惨败,长安子依旧对照夜道人印象极好。
“多谢道友,贫道心服口服。”
照夜道人还礼,赞赏地看了眼长安子:“灵肉相融,拳剑合一,再抛弃一切剑术技巧,简单劈斩,你这一剑已有几分大巧不工、以力破法之意,可圈可点,着实不错。”
能逼他使出五分力,自武试开始以来,面前道人还是第一个。
“道友谬赞了。”
谦虚一句,长安子拖剑而走,下了擂台,虽说这场比斗对他很重要,但输了就是输了,修道之人当看淡输赢,名利心别太重。
玄虚等立刻迎上,对长安子嘘寒问暖,尽管败了,可对求真观而言,长安子虽败犹荣。
时间如水,傍晚时分,参赛道脉,散修与观众皆精神焕发,武试结束,这届道元盛会也即将落幕,意味着最终结果将出。
紫霞宗照夜道人不出意外,成为道元大会魁首。
长安子虽惜败在照夜道人手下,无缘武试前五,但他综合排名正好卡在道元盛会第五,成为唯一一个小道脉出身却闯入前十的存在,不仅获得一本练气真人心得,还得到一粒黄芽丹,算是得偿所愿。
长庆子综合排名是第四十,徒弟争气,面上有光,玄阳道人看谁都笑逐颜开。
“东来道友,紫霞宗后继有人,恭喜了!”
“辩道、百艺、武试三魁首,紫霞宗这次大放异彩,东来道友可得在仙客来多定上几桌九灵珍!”
……
二层看台上,东来真人起身还礼,面上含笑,内里苦闷。
紫霞宗要真出这么一位天骄,自己做梦都能笑醒,可照夜另有来历,浅水难养真龙,这不是紫霞宗养得起的人物。
历时一月,道元大会终于结束,众道出了壶天宫,不管成绩如何,都各自欢庆。
求真观也不例外。
大小道士热闹了半宿。
次日,求真观没马上离开郡城。
既因长安子与长庆子要养伤,又因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黄芽丹有助修者突破练气,难保不会有人铤而走险,暗中抢夺。
与其带着此丹赶路,招来觊觎,不如吞服炼化,破境晋升,成就真人,震慑各方,回程也更安全。
经过商议,此丹由玄虚吞下。
在场三代道人中只有他与玄素看到练气门槛儿,他们破境成功率更高,耗时更短。
玄虚又执掌传承法剑,实力胜玄素一筹,他吞服灵丹更妥当。
作为灵丹拥有者,长安子对此毫无意见,他努力争取此丹,本就是为了回报师叔,回馈宗门,若是掌教师叔成就真人回山,想必玄明师叔会很欢喜。
当然,玄虚敢这么做,是因风阳郡内不得打斗,仙林馆更受天地院庇护,安全系数较高,参会众道脉与散修可逗留七日,时间较为充裕。
大会前五所在势力有一次申请修炼室的机会,此室建在灵脉上,设有防护大阵与隔音阵法,不怕受到干扰。
这也是天地院给予大会前五的福利,防的就是有人抢夺黄芽丹,给这次大会增添瑕疵。
当然,若是自持实力,不在城中突破,天地院不会强求,出城后丢了灵丹,后果自负,天地院也不会负责。
路都是自己选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虽说修炼室特殊,但玄虚破境,事关重大,谨慎起见,众道轮流守在门外。
玄空还乘坐灵鹤,风驰电掣地回了趟浮云山,本想请玄明师兄出山,可没想到,昨天下午师兄在观摩一场雷雨后,有所感悟,竟然闭关,无奈之下,他只能匆匆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