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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洞房

    和温知言再次熟络倒是比昌威预想中要顺利许多,昌威原以为她再落魄也毕竟养尊处优地娇了十几年,但温知言倒是很快便接受了二人身份的转变。

    曾经是昌威远远地仰望她,渴望得到命运之神的眷顾而拥有她。现在则是温知言日日在房中等他来,约定之日他出现,对她而言便像天大的恩赐般值得欢欣雀跃。

    开始,温知言会问他些军营里的消息,诸如某位叔伯是否还在原先的位置,身体如何;再后来问题更加细节,问昌威是否知道父亲是否与敌国有过联络,那些信件父亲原先放在哪里……

    昌威便是知道,温知言从流放路上逃回京必不只是讨生活那么简单。

    “知言,你是想查温将军的事儿吗?这其中水很深,牵涉的人也很多,你可知……”

    温知言坐在床边,在闪烁的烛光下为他细细缝补破损的袖边,声音柔柔的:“昌大哥,温家百年血脉,顷刻之间便坍塌成废墟,我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父亲怎么会做这等事情……如果不是为了这点执念,知言或许活不到现在。”

    眼泪一滴滴落在他的袖口,在粗麻布上氤氲开来,昌威见不得她哭,只得答应她:“我们也断不相信温将军会作出叛国这等子事,你放心,我现在在御前走动,必会帮你打探打探温将军的消息。”

    “太好了。”温知言高兴地拥住他,“知言现在无人可以仰仗,只得仰仗昌大哥……待此间事了,知言也想过普通人妇的日子,有一间小院子,养两个孩子……”

    温知言脸上的神情充满期待,让昌威也向往起这样的生活。她是他年少时第一眼见到就深爱上的人,从前是多遥不可攀的存在,现如今却从云间坠下来,落入他伸手可以拉她一把的境地中。

    想到这儿,昌威从怀里掏出一根发簪:“今日下值时在街上看到了,觉得你戴会很好看。”

    昌威将发簪递给温知言,心中微有些忐忑,怕她见惯了好东西,看不上这素簪,而温知言却是开开心心地接过来,又欢欢喜喜地插在头上。

    她在铜镜前照来照去,不时回过头来问昌威好不好看,烛光映在她脸上,毛茸茸的,像一颗饱满的桃子。

    昌威看得情动,猛地站起身大步走过去,将温知言一把抱入怀中,难掩声音情意:“我想要你。”

    “昌大哥。”温知言也并不躲避,反而将头温顺地靠在了昌威的肩膀上,“知言现在并非自由身……但昌大哥放心,知言已经攒了些银子,会尽快赎身的……”

    昌威听到这话,燃烧了五六分的心更是沸腾到七八分,克制着自己的欲念,在她额间狠狠亲了两口。

    “等着,我一定赎你出来!”

    昌威抄起佩剑,推开门,满面红光地大步踏进春夜中,和煦的风裹挟着花香沁了他满怀,他步履轻快,心中因有了隐秘的目标而格外快乐起来。

    从那后,昌威当值愈发勤勤恳恳,若同僚中有人身体不适或家中有事需要人换值顶班等,昌威都会主动迎上去,尽可能多赚些俸禄。

    渐渐的,温知言有些不满于昌威带来的那些银子的分量,看到空瘪着半袋的荷包,脸上会露出失望的神情。

    昌威怎么舍得让温知言不开心,他便不再每次一发俸禄就巴巴地递给温知言,而是攒了一些日子,直到银子将荷包装得鼓鼓囊囊的。

    昌威怀揣着沉甸甸的银子来到醉清风,姑娘们熟门熟路地引他到温知言的房门口,昌威推门进来,假装不在意似的将荷包递给温知言,却又细细打量着她的表情,希望在她脸上看到欢喜。

    温知言却冷笑起来:“昌大哥真是把知言当狗儿猫儿似的哄了,这不就是两个半袋子加起来,总量还是不变的,昌大哥所谓的真心待知言,就是这样糊弄知言吗?”

    那时已经入夏,昌威一路大步踏来,身上汗水津津热气腾腾,正不知如何消这苦暑。温知言只淡淡的几句话,便似将他打入冰天雪地中,后背的汗一瞬间凝结成冰,昌威由内而外地打起了寒颤来。

    “这么久了,昌大哥说帮我查父亲的事情,却也没有多少有用的消息。昌大哥若是对知言无意尽可直说,不必一次次给了知言希望,又让知言失望。”

    昌威急忙辩白:“我咋可能这样呢,但我每月的俸禄是固定的,从前在军营里的饷银也都给了你,我只是个三等御前侍卫,悄悄在宫里听几耳朵消息已经胆战心惊的了,我……”

    “昌大哥既然在宫里,便也知道宫里的消息该有多值钱,只是不愿意为知言付出罢了。”

    温知言落了泪,将昌威轻轻推出门外:“昌大哥若想和知言有未来,知言会一直等昌大哥。”

    门在昌威面前合上,声音轻轻的,却震耳欲聋,将他的心击成了几瓣。

    低着头踩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去的路上,昌威将温知言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向来只会持刀砍人和执行指令的他头一次揣度起别人话里的含义来。

    如果他没猜错……

    在宫中传播消息倒是一个好做的买卖,只是人精太多,昌威一开始还险些让人骗了去。

    后来因他在军营里历练过这么多年,凭借着老实憨厚的长相和一身硬邦邦的腱子肉引得了各宫姑姑们的注意,又凭有力气肯帮忙干活儿讨得了她们的喜欢,能听到的消息渐渐多了起来。

    昌威的荷包果然也如气球一般膨胀,同样膨胀的,还有那颗想得到温知言的心。他随牙子在满京城里逛,找到一个僻静又方便他入宫的小院子,昌威喜滋滋地看着院中地窖,跟牙子说:“天凉了,冬天可以给我内人在这里腌萝卜吃。”

    在那一年冬天,昌威交出满满一匣子银钿,领回了一个温知言。

    屋里一切都是昌威悉心布置的,虽然比温知言在醉听风的房间要简陋不少,但这也算是他们两个人的小家。

    窗上贴着大红的喜字,那夜,昌威留在了温知言的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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