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白云老于江湖,不是梅青禾这样的愣头青,一句话就将周樱雪顶的说不出话。
她甚至都没打算停下,一连串的继续问道:“谁的规矩?”
“是……嵩山派的规矩,周掌门的规矩?”
柳白云看着周樱雪的眼睛。
“泰山派的规矩?”
又把目光扫过其他人的脸:“还是……诸位的规矩?”
没有人敢去回答这个问题。
至少,当着一个锦衣卫千户的面,不敢。
李淼低头自顾自的喝着茶,一言不发,任由柳白云施为。
柳白云自从接手华山派之后就一直勉力维持,在五岳盟会上小心翼翼,怕让左黎杉抓住把柄整治。什么时候体验过这种颐气指使、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旁人指指点点的感觉?
她现在感觉简直要比武功进步、战胜强敌更好!
看李淼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知道这是在默许她继续,于是柳白云进一步借题发挥道。
“江湖,江湖。江是大朔的江,湖也是大朔的湖。这江湖的规矩,也要按照大朔朝堂的规矩来!”
“我家大人奉皇命,纠察天下不法,就是高官的后堂、公侯的私宅也可去得!”
“这里不是大朔的疆土吗!?连锦衣卫千户都进不得门的吗!?”
这一顶帽子扣下来,谁还敢作答?
堂内鸦雀无声,周樱雪憋得满脸通红,手握在剑柄上咯吱作响,却不敢发一言以对。
只是心中暗自骂道:“往日怎么没看出你这么不要脸!?投靠了朝廷,就如此猖狂的吗!?”
柳白云这幅做派已经摆明了华山派的立场。
只是在场众人却没在意往日在这里,泰山派也是多次这样借题发挥、打压华山派的。此时只是换了个位置而已。
衡山派掌门邓柏轩见周樱雪被架住,下不来台,此时真气都有些走乱的趋势,就要开口打圆场:“柳掌门,你——”
他没想到,刚才还只是开胃菜,柳白云真正的戏肉还没说出来呢,张口就被她下一句话顶了回去。
“这天下……敢不让锦衣卫进门的,好像只有一家——”
“你们……怕不是跟明教有勾结吧?”
“操!”
“彼其娘!”
“毒妇!”
屋内众人纷纷在心中暗骂道,往日怎么没看出来这柳白云心思如此歹毒!
你还叫什么“白云剑”,叫“黑心剑”才合适!
谁不知道,在大朔敢跟明教勾结的江湖势力,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灭门的下场。
柳白云这一句话,还当着一个锦衣卫千户的面说,就是把在场这些人全都往死路上推啊!
是,投靠朝廷,不丢人,换个圈子混而已。泰山派打压你大家都知道。但你刚上岸,回头就要往河里的兄弟们头上扔石头,是不是有点过了?
在场众人都不敢再让柳白云说下去了,怕下一句话就是一顶“聚众谋乱,意图造反”的帽子扣上来,这谁能担待的起啊。
但,柳白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而且她下一句话就是要说这句“聚众谋乱”。
李淼对梅青禾说的话她都听在耳朵里,她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李淼不发话,她就不会停。
现在就是要猖狂,就是要立威,把“勾结明教”这个概念砸到这些人心里,让他们怕。
李淼在泰安城闹的事情,劝退小鱼小虾。现在这一通,劝退有资格登堂入室的。
这一遭以后,五岳盟会之前,所有抱着“看热闹”来的人,都会被这个消息劝退。剩下不肯走的,就是跟泰山派关系匪浅的,到时一并处理掉。
两轮筛选后还剩下来的,都是剿灭泰山派之后的不稳定因素,都不留了。
“诸位——”
“柳掌门!”
周樱雪涨红了脸,运使真气,大喝出声,打断了柳白云的话。
“是……是我失言。”
“还请——见谅!”
她只能服软,也必须服软了。
再让柳白云说下去,这个台想下都下不来了。
衡山派掌门邓柏轩也开口道:“柳掌门,柳掌门,周掌门一时失言,没有别的意思。”
“看在五岳剑派同气连枝的份儿上,莫说了,莫说了。”
“李大人。”他对低头自顾自喝茶的李淼抱了抱拳:“我们没有冒犯朝堂的意思。”
“江湖人,风里来雨里去,散漫惯了。失了礼数,万望恕罪!”
李淼把盖子在茶杯上刮了刮,放下茶杯,双手放在扶手上。
抬起脸,上下扫了邓柏轩一眼:“如此。”
“我还以为有不臣之心呢,原来只是无心之言。”
“柳掌门,那就算了。”
“是,大人。”柳白云闻言住口,退回李淼身后。
周樱雪恨恨坐下,一言不发。其余众人察觉到气氛的诡异危险,也都不再闲聊,屋内雅雀无声。
半晌之后,还是邓柏轩开口打破沉默:“锦衣卫的几位千户大人,在江湖上都有些名号,李大人却是面生。”
“可是近来高升的啊?”
他这是想摸一下李淼的底。
锦衣卫分南北镇抚司,在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是北镇抚司,南镇抚司是负责本卫的法纪、军纪。如果李淼是南镇抚司的千户,那就不必太过畏惧。
如果李淼是刚升迁的北镇抚司千户,那就要当心了。新上位的人没有关系牵连,往往心黑手重。很可能在场众人,都被他当成了进身之阶。
李淼答道:“我在顺天府呆了二十年,做了十五年的千户,从不出京。邓掌门不认得我,也是常理。”
呼——
众人心中长出了一口气:从不出京,应当就是南镇抚司的了。
锦衣卫内部职权分明,下刀的事都是北镇抚司来做。就是不知道李淼的目的是什么了。
邓柏轩笑着开口道:“南镇抚司的刘镇抚使,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啊。”
“只是刘镇抚使少有出京,邓某始终无缘见上一面。今日见了李大人,果然是威风凛凛,也可想象刘镇抚使的风姿,足可补上遗憾啦!”
邓柏轩果然是老于江湖,这一番话先捧上司再捧李淼,无论对面是谁,恐怕都不会对这话生出不快。
李淼却是抬眼奇怪的看了一下邓柏轩:“我与刘哲有什么关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南镇抚司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