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郭启为典型,还有很多其他的奇葩懒汉们、心怀不轨者,也在繁重且细致的工作日常中暴露出了自己的本性,实在不能坚持,或者自动退出,或者被强行劝退。
到三月底,袁树累计审核了四百多人的入会申请,又亲自开除了七十一人的会员资格,将他们强行劝退。
另外,还有二十余人在工作途中触犯了一心会的会规,从而被强行清退。
情节严重的还被送给官府治罪,坐了大牢。
他们之中有人殴打农民,有人私自克扣粮食、衣物,在县中转卖,以此牟利。
这些情况也都出现过,也让袁树感叹贪污腐败这个事情实在是一个世界性、历史性的难题。
不管什么组织,不管初心多么美好,只要做大了,都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此类问题。
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进一步加强审计部的权力,让卢植领衔审计部把好关卡。
他进一步促进了一心会的正规化,也使得一心会的会规在会员们的心中越发重要,越发深入人心,越发的注重办事方法、注重规定。
没人再把袁树当作一个童子,也没人再把一心会当作是一个搞笑的概念组织。
这个组织越发的正规、正式,人们谈起一心会,也明显更加严肃。
想要加入一心会的人越来越多,但是能顺利加入的人却不太多,规则越来越细致、审核条件越来越严格。
但不管怎么说,随着袁树的名望上涨,他的势力好像也不可避免的开始了上涨。
另外,在学术层面,袁树也没歇着。
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袁树和关西名士法真就《孟子解诂》的概念性问题进行了十一次笔谈,每一次都对外公开,相当于隔空辩经。
两人虽没有见面,但是彼此之间的辩论却十分激烈、引人注目。
袁树作为实际上的马氏第一高足,与老派名士进行了激烈辩论,双方互有胜负,难分高下。
最后,法真在郿县老家公开表示无法驳倒袁树,表示“后生可畏”。
他说袁树的解经思路他依然不赞同,认为对孟子本意有曲解的地方,但是他没有办法驳倒袁树的整体逻辑。
袁树的思路有其合理之处,能自圆其说,能形成逻辑闭环,甚至基于此提出的方法论还能落地实践。
他是没办法了。
或许只能等待其他有才能的人去辩驳了。
在此之前,他承认能够提出自己的学说体系的袁树是一个新锐的、优秀的“经师”,马融得高徒,学术能传承,他非常羡慕。
这是第一次有具备条件、资质、名望的学术宗师给袁树冠以“经师”的称号。
这对于袁树来说,就相当于是一次加冕。
年仅十二岁的他,正式成为了一名大汉关西学术界所承认的经师。
他在成为高足之后,实际上就已经是一个可以向士人传输自己观点的准经师了。
而法真这等人物的公开承认,则是进一步让公众都接受了袁树成为经师的事实。
他有了自己的学说体系,有了自己的代表作,有了自己的信奉群体,一个以袁树和致良知之学为核心的学术团体正式成型。
法真对袁树的公开承认让袁树再一次声名大噪,他作为儒士学者的身份就此坐实,再也没有人因为他的年龄而质疑他的学术能力。
同时,更加没有人轻视致良知之学和《孟子解诂》了。
以茂陵县为中心,整个三辅地区的学者们都开始认真对待《孟子解诂》,认真审视袁树的致良知之学和他的助农举措。
而随着春风吹拂、大地回暖,《孟子解诂》的热度也从三辅地区吹向了弘农、雒阳。
弘农、雒阳之地的学者们对于这件事情很感兴趣,也开始讨论起了《孟子解诂》。
而随着雒阳这边的风潮,相距很近的颍川地区也开始关注起了这件事情。
作为东汉中后期天下文脉聚集地之一,颍川郡聚集了东汉中后期数量最多的士族高门,数量极大的士族高门也催生了大量经学大师,他们对于学术界的一举一动都相当关注。
而袁树这个异军突起之辈出身自汝南郡,与颍川接近,同为天下文脉所在之地,颍川的士人们和汝南的士人们之间本身就有很多来往或者姻亲关系,更遑论汝南袁氏这种超级家族。
第七代核心子弟袁树在关西搞东搞西,名声极大,年纪小小就开创自己的学术派别,注解《孟子》,以致良知、知行合一为核心构建学术体系,在关西之地得到了正式认可。
虽然说从西汉到东汉,汉帝国的学术核心逐渐从关西转移到了关东,关东士人也逐渐开始轻视关西士人,可是破船还有三千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能在关西学术界得到正式认可,也实在是不容易。
马融、法真等学者在整个学术界都有很大的名望,也有很多关东士人前往求学拜访,他们的认可对于关东士人来说,不是不能接受的。
更何况袁树才那么点点年纪,还没成人,就已经被认可为经师,自己的学术体系也初步受到认可,经受住了两位大宗师的考验。
这莫不是天才?
咱们各家都把各家的子弟吹得天花乱坠,真实情况咱们自己也知道,可是……你家真的出了一个天才?
真天才?
士族高门们集体震动,到处搜寻袁树的事迹消息,找寻《孟子解诂》手抄本,研究袁树提出来的学说,研究《孟子解诂》,想方设法的要搞清楚这个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一番研究下来,他们发现,这个事情还真是真的。
袁树确实有自己的一套东西,自成体系,逻辑严密,言之有物,还有方法论和实践成果,甚至还推出了自己的形象代言人——虞舜。
好家伙,今文学派推孔子,古文学派推周公,你小子直接超级加倍,推虞舜是吧?
眼下这个学派规模不大、影响尚且有局限。
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个学术团体该有的东西都有了,接下来就是向外推广、扩张、增加影响力,一套组合拳打下来,天下格局大概就要变了。
以袁氏家族的政治人脉和资源,再加上袁树这个真天才,简直就是如虎添翼啊!
袁氏家族已经牛逼了六代,难道第七代人还要继续牛逼下去?
甚至更加牛逼?
颍川郡那些自视甚高的士族高门对此都十分惊异。
与此同时,也有一些人感觉到袁树这家伙捣鼓出来的这个《孟子解诂》和他的致良知之学有点意思,看上去像是那么回事儿,虽然没有公开给袁树说什么好话,但是私下里倒是研究起来了。
颍川荀氏、韩氏、钟氏、赖氏、方氏、庾氏、繁氏等各大士族高门都有对袁树的学说感兴趣的族人,纷纷私下里研究、交流,一时之间,士族子弟社交之时谈论《孟子解诂》成为时尚风潮。
这个消息传到了汝南,为袁氏族人所知。
袁氏族人且惊且喜,对此感到非常惊讶。
那些之前被袁树顶撞过的族老得知袁树的学说成为颍川士族的流行风尚之后,也没有继续说袁树的坏话,反而说起了袁树的好话。
对于袁树一直念念叨叨要改名字的事情,他们似乎也没有那么多的反对情绪了,反而说袁树是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好事,是可以兴旺家族的事情。
袁树的兄长袁基得知此事,大为感叹,连连表示自己的弟弟在读书学习这种事情上远远超过了自己,认为将来能够兴盛家族的不是自己,而是弟弟袁树。
袁绍倒是怒火中烧,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得知袁树名扬关西、成就伟业,他直接把自己的桌子给踹碎了。
他从小就和袁树关系不睦。
当然这也不是袁树主观上的因素。
袁逢和袁隗的大哥袁成去世的时候没有儿子,而当时,袁逢的庶子袁绍正好出生,家里人一合计,干脆就把襁褓里的袁绍过继给了袁成传承香火。
从宗法上来说,袁绍就此成为了一个刚出生就没了爹的可怜孩子。
袁逢对此当然是心怀不忍与愧疚,所以在将近六年的时间里,袁逢连带着袁隗都对袁绍是关爱有加,那段时间里,袁绍就是大家伙儿的心头肉。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袁树开始展现出不同寻常的风采之时。
袁绍比袁树大了三岁,在袁树发动【两岁明句读、三岁读经典】的天赋技能以后,袁树就成为了长辈们关注的焦点,原先的焦点袁绍就逐渐被边缘化了。
袁绍哪里受得了这种落差?
一开始,他也努力读书,努力搞事情,但是努力在天赋面前的无力感还是很快击垮了袁绍。
他嫉妒袁树读书好、把原先属于他的来自袁逢、袁隗的关注都给吸引走了,愤怒之下,经常和他吵嘴、打架。
可是袁树不仅读书好,武德还很充沛,又有许崇那个狗腿子帮忙,实在是打不过。
读书读不过,打架打不过,眼看着自己沦为败犬,袁绍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不停的诅咒袁树遭灾。
袁树因为名字的事情和族老闹矛盾的时候,他很高兴,觉得袁树要被揍了。
袁树被送到关西求学之后,他大为兴奋,觉得属于自己的关注度又要回来了,作为“长房遗孤”,自己又能得到关心宠爱了。
于是他进一步展现自己的才能,一边读书,一边和汝南郡的高门子弟、豪强子弟交游,充当龙头老大,往返郡内,很快就拥有了豪侠的名声,俨然是一个极具活力的社会小伙儿。
但是他渐渐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期待的发展方向不太一样。
袁树越混越牛逼,汝南郡的江湖上虽然没有了袁树的身影,但是他的传说一直都在。
袁绍经常在狐朋狗友们相聚玩闹耍横的场合听到袁树的名字,听到大家都在议论他——看,他就是袁树的兄弟。
明明是兄弟两个人,为什么我却不配有姓名?
昏暗中,我为什么却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
他觉得他的生活即将进入永夜。
眼瞅着自己快要从【豪侠袁绍】变成【袁树的兄弟】,袁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除了一张可怜的桌子被踹碎了之外,什么也没有改变。
没办法,袁树的牛逼是高端的,大气的,上档次的。
袁绍再怎么恼火,也无法就学术问题展现自己的“长处”。
袁树正儿八经提出学说、写了学术文章、成为关西名士认可的经师,刷新大汉最年轻经师的记录,还有快两千人相信他的学说,跟着他混,实质上已经成立了学派,牛气冲天。
而袁绍的学术水平……
不能说没有。
有那么一丢丢。
但是袁绍的学术水平就和康帅博红烧牛肉面里的牛肉一样,实在不是袁绍的主要组成部分。
他倒是擅长物理辩经,但是这物理辩经的手法怎么能拿到正儿八经的学术场合上呢?
而且就算是物理辩经,他貌似也不是袁树的对手。
袁树那边一招手,两千ishu群起响应,全都是关西高质量男性,饱读诗书,武德充沛。
而他这边,只有区区三五十膏粱子弟、街头混混跟在后头,再加上一个狗头军师许攸摇旗呐喊,战斗力和袁树那边的两千小弟比起来……
略显不足。
打起来胜算也不太大。
袁绍为此十分苦恼。
又是羡慕、嫉妒,又是痛苦、自卑,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觉得他心里的苦简直比大海里的水还要多,少年维特的烦恼和他一比都能算作天线宝宝般的无忧无虑。
后来,他通过某些渠道入手了一本《孟子解诂》的手抄本,试图从中找寻袁树的弱点然后击破之,从而直接获得超越袁树的名望,踩着袁树向上爬。
然后,这一计划以他的睡眠质量得到极大提升而告终。
睡醒之后,袁绍的身体更加健康,但是心里更加苦涩了。
可无论他怎么苦涩,十五岁的他也没有办法现在就去找袁树麻烦、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他也只能暗暗发誓,等自己先袁树加冠、做官之后,一定要在官场上超越袁树。
于是,他开始尝试钻研为官之道,想要在这条赛道上另辟蹊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