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帐外。
一名副都头,四名伙长,二十一名什长聚集在这里,等候着郑均穿戴官袍。
对于郑均‘空降’过来当都头,大家也都是猜测频频,不知接下来的路子该怎么走。
尤其是这四名伙长,表情各异。
而副都头杨俊,倒是神态自若许多。
他的年岁很高,已经四十有三,也是蓄气境的武者,气血早就因为暗伤而停滞,真气运转困难,乃是从北面云州退伍下来的骑兵老卒,此番来这黑山县内,只是养老混个清闲。
云州可比博州的情况要复杂的多,云州境内有燕山山脉,八百年前天下大乱之时,有一头大妖在燕山山脉内建了北妖庭,养了诸多妖兵妖将。
除却这北妖庭之外,云州以北,乃是塞外戎狄的天下,戎狄们纵马骑乘,常常南下劫掠打草谷,因此云州情况纷扰不断,朝廷云集重兵于此,光是国公级别的大将,就有三位驻守于此,一年周兵马不下三十万。
除此之外,当今皇帝还将其四子燕王李篙分封于云州,以皇子之身坐镇云州。
能从云州退下来的老卒,可见也是久经沙场之辈,杨俊觉得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求晋升,只是想着混日子攒下些银两,供给老家的儿孙辈习武。
谁当都头,都和自己没关系。
而伙长们,则是心思许多了。
不过就在此时,军帐内赫然走出了一道身影,瞬间将在场的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却见郑均已经换上了崭新的黑色官袍,迈着步子从军帐中走了出来。
郑均身上的这官袍分为两层,外层有一层大衣,如同披风一般,大袖衫,内层则是劲装,袖口紧缩,用系带扣住,随时可将外层如披风般的大衣脱下,换上一件甲胄,胸口补子上纺织精美,绣有一只狰狞犀牛,以昭示大周八品武官的身份。
头顶冠为武弁,随时可脱下,战时则可佩戴兜鍪。
腰间原本应配有一把长剑,不过郑均眼下除却配备的长剑之外,还挂了一把仪刀,刀剑相应,着实威风凛凛,与过去只是穿着单薄黑色差衣的形象截然不同。
看上去,一点都不似什么八品的武官都头。
反而有了都督诸州军事的行军道大总管、一品大将军、上柱国的风范!
人靠衣装,马靠鞍。
而站在帐外的这些伙长、什长们见了郑均,不由惊得有些目瞪口呆。
同样的服饰,大家也在先前的王都头身上见过,彼时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如今在郑都头身上穿来,当真是精神饱满,有赫赫名将之风!
见此,副都头杨俊不由上前见礼,开口说道:“都头威武不凡,实乃天生将才啊!”
“杨都头谬赞了,杨都头久经战阵,本都初来乍到,自然还要依仗杨都头治军了。”
郑均十分谦虚,对着杨俊说了一番之后,又看向了其他诸位什长,当即道:“诸位不必在此管我,皆归诸什便是!诸伙伙长,随我入帐叙事。”
说罢,郑均便转身入了帐内。
这帐名义上是军帐,其实就是一间类似于办公室的屋子。
而之所以称之为帐,则是顺应习俗罢了。
四名伙长与副都头杨俊闻言,也纷纷入内。
刚一进帐,郑均便当仁不让的坐在了主位置上,接着便对伙长们道:“王都头不幸殒命之后,这段时间的军务如何?主管后勤的是哪位,军中如今有多少将士?”
听到了郑均的询问之后,四名伙长面面相觑一阵,接着便有一人主动迈出了步子,对着郑均禀报道:“都头,下官伍韵文,乃是后勤伙长。”
郑均点了点头,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却见伍韵文便已经悄悄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大案上,同时道:“郑都头今日上任,军中同袍凑了些银子,恭贺郑都头,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郑均闻言,瞧了一眼这银票。
一百两。
“嗯?”
郑均望着这一百两,一双冷厉的眸子望向伍韵文,周身寒意蔓延。
“都头。”
就在此时,杨俊开口说话了:“黑山县中,向来如此。都头若是介意,可严查;若不介意,每月都有一百两银子。”
“前些日子平寇,死了七十多个弟兄,两名伙长、九个什长,朝廷的名册中,本卫应有步卒二百二十七人,骑兵十一人。实际不然,如今只有步卒一百三十九人,骑兵十人。”
听到了这话,郑均一下子就明白了。
这是吃空饷啊!
八十八个步兵份额,一个骑兵份额。
步兵每月有三两银子津贴,骑兵则是二十两。
所以,每个月黑山卫都能有二百八十四两的空饷可以吃,除此之外,朝廷每年还会下发给每个士卒一粒益血丸,给蓄气以上的都头三枚豹筋丹。
因此,这空饷不仅仅是银子,还有数十枚的大药!
“打起仗来,人手不足,该当如何?”郑均沉吟片刻,开口问道。
不等杨俊开口,伍韵文便已经出口说道:“自当在附近村中临时招募便是,假冒名册上的姓名,死了还能向朝廷要一笔抚恤,步卒通常是二十两,到时候折给他们村民十两,咱们还能吃十两的空饷。”
一县兵马,有三伙驻扎在城中兵马司,
还有三伙连同骑兵,驻扎在县外兵营。
听到了杨俊和伍韵文的说法,郑均登时感到有些棘手了起来。
这空饷,是所有人都在吃啊!
一个月二百八十四两,一年就是三千四百零八两。
在场的各位人人有份,下面的什长、伍长,甚至于普通士卒的待遇,都是比平常要高的。
“都头可在担心打仗?”
杨俊似乎瞧出了郑均的担忧之色,当即凑到郑均面前,对着郑均低声道:“打仗也轮不到我们,有云州三十万大军在前面顶着,若是云州失陷,咱们这博州的州兵怎么打?还不是以壮声势,至于都头担心被问责,也不必担忧,全州的郡县都是如我们这般,在吃朝廷的空饷。”
“博州兵说是要有十万众,但实际上来说,不过四五万罢了,估计有一半都是骗朝廷的饷银!”
听到了杨俊的话语之后,郑均也是陷入了沉思。
除了前线之外,武备如此松弛?
也是,大周天下虽然还没换皇帝,但已经有八百年了,各地盘根错节,这种事儿自然必不可免。
郑均隐隐觉得,只要这位大周神武皇帝驾崩,大周的天下十有八九要乱起来了。
收下了这一百两银票后,郑均便沉声道:“我听说藏气丹一百两一粒,往后不必给我银票了,每月给我一粒藏气丹便可。”
妈的。
管那么多干嘛?
大周朝廷跟我有屁关系?
自己先吃饱再说!
只要我武道境界扶摇直上,哪儿用在乎这些?自当是说一不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