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17年10月12日)
施雨莲离开后,彼得说:你往哪里看?
波历是故意往彼得身体上施雨莲刚离开的位置那里看的,他其实什么也没有看出来。彼得其实也是故意这么问的。波历说:你不觉得你恢复了青春了吗
彼得大笑了,他甚至把眼泪都笑了出来。他说:是啊,我忽然觉得我还只有二十岁,至少象三十年前一样。
波历说:你可别说,这还真的是这里一个好的地方。在这里,一切年龄都是灰色的,只有青春的树常青。
彼得说:你别看我跟雨莲重新认识后如胶似漆的样子,好象我们已经当了好几十年的男女朋友了。在那个年代,我们其实什么事情都没有。不过,差一点就有了。
下面是波历用彼得的第一人称归纳的他的爱情故事。
那次的芒城世界半导体和互联网峰会开了五天。
第三天下午,我中途回到酒店。这时候,酒店大堂里站着一批空乘人员,穿着马航的制服。其中一个女孩子微笑着看着我。我想起来了,就是我们同一个航班来、并且在行李查询处主动帮我们去找行李的那位空姐。
我就跟她打招呼。我说:那天谢谢你啊。她说:行李找到了吗?我说:是啊,而且很快就找到了。她说:那就好。
那天晚饭后,我又在大堂里遇到了她。这位空姐。这回她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说:有时间吗?我找你喝一杯。我其实很不会跟女孩子搭讪的,一开口就是老套。没想到她说:好啊。
我们就到酒店外面附近找了个酒吧,坐了下来。
这个人你当然已经猜到了,就是雨莲。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花花公子,你别笑,我说的是真话。说实在的,那几天的会议有些无聊,我也想散散心。正好就遇到了她。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长得跟我的老婆很象,只是比我老婆年轻很多。我只是想有个人讲讲话,正好她又跟我老婆长得象。我们还挺有共同话题的。她跟我老婆一样,也喜欢诗词,而且喜欢的诗人也相同。
回到酒店里,在电梯里,她说:跟你聊天很有意思。
我说:想再聊聊吗?
我发现我提的问题有点愚蠢。也许那天晚上喝得多了一点,我说出口的话让我马上就后悔了。可是她说:可以啊。这时候,我的楼层到了,她就跟我走出了电梯。说实在的,我一下子有点激动了。不是有点,是相当的激动。我没说什么,就跟她一起走到了我的房间。
她说她先去洗个澡,我说好啊,你先洗。
她洗完澡出来,真的给了我一种梦幻的感觉。我象是看到了多年前的我的老婆。她走到我的面前,把盘在头顶的头发放了下来。我却一下子愣住了。她的头发是分段式的,三分之一黑色,三分之一红色,三分之一金色。
我说,你等一下。
我走到写字台那里,拉开抽屉。那天我从箱子里拿出来的那根头发被我放到了抽屉里。我拿到她的面前,问她:这是你的头发吗?她说:是啊。是你刚才拣起来的?我说:是那天我在箱子里发现的。她呆住了。
我说:我想听你的解释。
她仍然呆着。
我说:那天我就纳闷了,我们刚从机场到酒店,箱子也就到了。你是在机场见到过我的箱子了对吗?还是你参加了检查?
她诚实地说:他们开箱的时候我站在旁边。
后来我跟她就睡在了一起。关灯前,我问她:你能把那三种颜色的美丽的头发再给我几根吗?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我惘然若失地起了床。从洗手间回来时,我看到我的枕头边上有一绺头发,三分之一黑色,三分之一红色,三分之一金黄色,显然是剪下来的,整整齐齐地放在我的枕头边。
第二天,我一天没有见到雨莲。第三天,我们乘坐的航班就起飞了。走进机舱的时候,她就站在门内,我和她都愣了一下。她说:欢迎登机。
我们在飞机上一直没有讲话。一直到我在睡眠中晕了过去。她后来说她也是在睡眠中晕过去的。
到这里后,我是过了几年才走进这个欢乐世界的。
在这个欢乐世界里,说实在的,漂亮的女孩子真不少,可以说各有各的漂亮,可是说来也奇怪,我只跟她走到了一起。你知道的,所有人到了这里相貌都改掉了,她当然不再是在芒城时和飞机上的那个样子,可是真的无法解释,我忽然就喜欢上了她,我当时就想,如果必须要在这里有个女人,我只要她。许多人说这是化学问题。也许吧,说不清的。
我跟她好了两三年,后来不知道是性格问题还是什么问题,我们走着走着就分手了。应该说,我们成了普通的朋友。跟她分手后,我也没有再找过女朋友。
这回,托你的福,我和雨莲重新认识了。当我知道艾玛就是雨莲时,我简直想说造化弄人了。或者说,这就是缘份。她说,她也觉得不可思议。她两次爱上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人,结果这两个人却是同一个人。我说,我的想法跟她完全一样。这个世界也真的太奇妙了。就好象我跟她在某一个人生里相爱过,但是由于一些误会,被拆开了,然后在第二个人生里成了夫妻,然后又分开了。在第三个人生里,在我们知道前两个人生里我们的关系后,我们的爱情再次爆发了。有个电影叫三生三世,我没有看过,我对她说 ,现在看来,其实我们一直就在这个电影里面生活着。
彼得的这个故事虽然已经讲过多次了,可是每一次还都有一些新意,或者说有些新的细节。
波历说:我到这个生命岛上来之后,听过了许多人的许多故事。你和施雨莲的故事跟许多故事相比,好象很普通,很平淡。可是,但是如果要评温暖度,那绝对是第一。
彼得说:这个评语我喜欢。
波历说:可是有一点我有点想不明白。
彼得说:你说。
波历说:你们俩都被做过全人体转基因,相貌全都变了。可是你怎么会认出她来的?她又怎么会相认你就是那个乘客郝山河的?
彼得笑了:你还记得雨莲胸口那个挂件吗?
波历说:就是你让她掏出来的那个翡翠挂件?
彼得说:对。她当时解开衣领,我制止了她。可是我看到她胸口一个翡翠件的上端。我好象想到了什么,就请她拿出来看看。她掏出来后,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了。在芒城,酒店里,我的房间里,我见过她这个挂件。我当时问她,为什么截取一个圆的一部分?她说:本来那是一个完整的圆的,是她家祖传的。结婚后,有了孩子后,她老公劝她不要当空姐了,说这个工作太危险。她说她喜欢这个职业。可是后来,有一次在空中,飞机忽然直线坠落了上千米,飞机上好多人都受伤了。出了这件事,她就找了个首饰匠人,请他把这个翡翠圆片均匀地切割成三片,做成三个挂件。回家后,她把一片交给了她的老公,另一片挂在了她儿子的脖子上。她跟她老公说,万一她出事了,他们凭这个三分之一圆片翡翠辨认她的尸体。她老公很生气,跟她大吵了一顿。
波历说:到这个岛上来,她的挂件没有被没收掉?
彼得说:她说,本来是被没收掉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那个当初管她的人良心发现,又还给了她。
波历说:你跟她交往了一段时间,一直没有见到这个挂件?
彼得说:我也觉得奇怪。我问她了。她说她本来一直把这个挂件放在箱子里的。前几天翻箱子看到了,就又戴上了。
波历说:看来是老天的意思。老天要让你们破镜重圆。
他们正这么说着,施雨莲又来了。这回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的身后还有一个人,也是女人。可是她好象并不知道。从她说话和举止的样子看,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身后有人。
其实波历一开始也没有看到她身后有人。走到彼得侧后时,她还是一个人。她弯下腰去搂住彼得的脖子,这个动作相当于从上往下撕开了一张她的画像贴纸,但这张贴纸后面还有一层,就象她仍然站在那里,只是换了一张脸和一个身体。
感觉她是带着一个幽灵来的。或者说,这个幽灵是跟着她来的。这个幽灵是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的。
可是这个幽灵看着波历。
看得他毛骨悚然。
他说:你是谁?你找我?
老实说,我听到了我话里的颤音。这个女人脸色苍白,应该说没有脸色才对。她的眼睛闪耀着,象警车的灯那样闪耀着。最可怕的是,她的闪耀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对着他闪耀。
彼得说:你怎么啦?你在跟谁讲话?
那个女人说话了:你不认识我了吗?
她摘下了眼镜,也就是我说的象警车的灯一样在这里的光线中闪耀的“眼睛”,意思应该是给我一个提示。
彼得和施雨莲象是被吓着了。他们回过头并且抬起头,看着这个女人。
其实这个女人并不可怕。虽然不是绝世红颜,却也有几分姿色,至少在她摘下眼镜之后。只是她的脸色真的很白,就象刷了白色的涂料。
波历说:我认识你?
她说:是啊,那时你手里拿着一把刀。
我手里拿着一把刀?我的脑子象是被闪电划过。只有一种可能,在二区的海滩上,礁石上,我忽然就面对着科雷,我旁边站着她。
波历说:你就是那个女记者?
她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她的脸竟然红了起来。好象为了证明她是个真实的人,而且是一个真实的女人。
波历站了起来,他说:我去找一把椅子,我们坐下聊。
她转身走开了。
波历还以为她是想要自己去找椅子。
可是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好久仍然没有回来。
波历走出了他们这个钟乳石石柱间的区域,顺着她走的方向,一直走出静区,走进了迪斯科区域。他看见很多人,但是没有看到她。
回到彼得和雨莲那里,波历问雨莲是不是认识刚才那个女人。雨莲说:见过,不认识。我对她有印象,是因为她是这里几乎唯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
波历说:你不是这里的经理吗?
她说:可是我只认识我的员工。这里出没的和住着的,有许多人不是我的员工,她们只是住在这里的什么地方。你知道的,这里有很多通道,有很多很多房间,我待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搞清楚过。有的通道我也进不去,只是看到有人进出。
波历说:你知不知道这里有个叫娜拉的女孩子?
她说:不知道。我知道你最近在找一个叫娜拉的女孩子,彼得跟我讲过。可是我并不认识。这个娜拉应该也不是欢乐世界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