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对这门剑法,更多的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要的意思。
杨文诲却挽尊道,“这【残虹剑气】的等级颇高,需要精气神大成之后,施展起来才会顺畅,我那只是为了催动剑气,强行凝聚精气神,才会如此消耗……”
换句话说,不是剑法不行,只是因为我菜而已。
精气神大成,那也至少应该是炼神返虚完成,精气神自如转换,周身圆润,进入灵境圆满,即将三花聚顶,步入造化境的层次了。
杨文诲距离这一层次,应该还是有距离的。
“杨老现在在什么层次?”
“我么?刚过了炼气化神,进入炼神返虚阶段,也就是常说的灵境后期。”
服用丹药后,杨文诲的精神好了许多,这会儿摸了摸他那没有胡子的下巴,听他口气,还是颇有几分得意的。
虽然他已经七十多了,但同年龄段中,能和他一样,进入灵境后期的同辈,可以说,并不多。
在他们那个年代,他的资质虽然算不上顶尖,但是,也绝对不差。
“啊,灵境后期?才这么点……”
陈阳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但并未把话说完。
杨文诲闻言,脸皮跟着抖了抖,他哪里不明白陈阳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想说他菜。
但他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刚刚他的确费了不少的劲,都没能把赵观山拿下,反而最后被陈阳给搞定了。
别人说这话,他肯定不屑争辩,但陈阳说这话,他是真没法争辩。
“小阳,你是不是,突破灵境了?”
杨文诲冷不丁的询问了一句。
刚刚赵观山逃跑,已经没了斗志,他最后那一剑,保不准也把赵观山给伤了,所以陈阳有捡便宜的嫌疑。
但就算捡便宜,以赵观山的实力,也绝对不是一个非灵境的存在能够镇住的。
这个赵观山,可不比吴家二老那样的灵境守门员。
所以,他怀疑陈阳这小子,是不是已经突破灵境了。
“对啊,突破了。”陈阳十分坦然的说了一句。
杨文诲闻言,额头上划过一缕黑线,“我可没和你开玩笑。”
陈阳哭笑不得,“我也没跟你开玩笑啊,真突破了,刚进入炼精化气的阶段,用伱的话来说,灵境初期吧。”
杨文诲更是黑线重重,只觉得陈阳是在和他开玩笑。
人真的是个很复杂的东西,明明他在怀疑,你坦然的说出事实,他却不怀疑了,反而觉得你在和他开玩笑。
“你这孩子,没一句准话,人和人之间,就不能多一些真诚?”杨文诲吐槽了一句。
仔细想想,陈阳的身体情况,就算有黄道林给他护持,想要安全完成突破,概率也是极低的。
他们这才分开几天,陈阳就能突破灵境了?
更何况,突破灵境之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如果陈阳完成了突破,这会儿应该很虚弱才对。
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生龙活虎。
一连串的自问,杨文诲自己就把自己先前的怀疑给否定了。
陈阳也不想解释什么。
我已经告诉了你答案,是你自己不相信的,将来得知真相,也别说我不真诚。
……
两人来到先前战斗的地方,林子里一片狼藉。
法宁躺在坡下,也是陷入了昏迷。
一死,三昏迷。
真是恼火。
两人不得不一人扛上两个往回走。
雨下得越发大了些。
回到青牛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过。
两人都是精疲力尽。
叫醒了观里的人,把伤者死者都给安顿好。
杨文诲很是疲倦,直接回厢房打坐去了。
……
——
厢房内。
陈阳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准备趁着天还没亮,赶紧先补个觉。
黄灿倒是睡的香,雷打不动,他们回来那么大的动静,愣是没把他吵醒。
“怎么回事?”
秦州瞌睡浅一些,他中途起来上厕所,就发现陈阳不在了,打电话也没人接,正疑惑的时候,陈阳他们刚好回来。
一个个都被淋成了落汤鸡,还有一死三伤是被扛回来的,刚刚他没来得及问,这会儿确实逮着了机会。
陈阳只是简单的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秦州听完,怔怔的坐在床上,好半天没有说话。
自己也就睡一觉的功夫,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听陈阳说的很轻松,但是他能够想象的到,真实情况肯定比他说的更凶险。
“你怎么没叫我?”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秦州有些不悦。
陈阳有些哭笑不得,“你没看到法宁那惨状?就法宁那样的,连那山魈的一巴掌都受不住,你觉得你去了之后,还能活着回来么?”
“我……”
秦州闻言一滞。
他想争辩什么,却发现,根本无话可说。
法宁可是二品境,比他还要强上一些呢!
“那你也不该话都不留就跑了,这要是出点什么事,我怎么和你爷爷交代?”秦州无奈的说了一句。
“下次一定!”
陈阳悻悻,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次青牛观之行,本来以为只是走一个小小的过场,他确实没有想到,会牵扯出这么多的事情来。
前后损失一台无人机,一部手机,对陈阳而言,算得上是血亏。
那手机里还绑定着他的许多卡和资料,为了摆平那只山魈,他真的是下了不少本的。
“你现在还想着,要把旗山上那只山魈,介绍到鹅背山来么?”秦州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陈阳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一只就已经够难缠了,这要是两只凑到一块儿,还不直接炸了?”
秦州道,“可以把它忽悠过来,一并困住它吧?”
断肠崖下的迷魂凼,能困住那只山魈三十多年,那自然应该也能困住另外一只山魈。
“想得不要太简单了!”
陈阳摇了摇头,“困,永远不是最优解,最优解应该是想办法将它除掉,把他们困在一块儿,万一擦出点什么火花来,到时候可不好收场。”
秦州闻言,好像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多说了。
你给人家找男朋友,好歹也得看人家同意不同意吧?
那只母山魈,恐怕还不一定能看得上这只公的。
……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陈阳起来的时候,杨文诲已经在偏殿里盘问赵观山了。
偏殿里,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浑身泥浆的人,被五花大绑着,绑在殿里的柱子上。
道观的几名弟子围成一圈,都是咬牙切齿。
法能和法宁都受了伤,玄玉更是丢了命,而这一切都是拜面前这人所赐,这一个个能不恨得牙痒么?
杨文诲已经给赶山协会上报了。
山魈现世不说,还出了人命,这种事,肯定是要让官方介入来处理的。
当然,在官方派人来收尾之前,他们也不是不能给他上点强度。
赵观山已经清醒了过来。
昨晚陈阳那一脚虽然猛,但他好歹也是一位灵境强者,还没有那么脆弱。
杨文诲坐在一个椅子上,正对着绑在柱子上的赵观山。
杨波等人则是站在他的身后。
“去打点水来,把他脸洗干净。”杨文诲吩咐了一句。
立刻便有人应了一声,下去打水去了。
杨文诲的目光,落在了赵观山的身上,眸子里带着几分怜悯。
一个人的人生才多少年?满打满算一百年,他竟有三十五年被困在了迷魂凼。
三分之一的时间,而且还是最宝贵的青春年华,全埋葬在山里了。
多么可悲。
但老话说的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就他昨晚的表现来看,这人已经无可救药。
“聊聊你的事吧。”
杨文诲率先开口,“说说你当年是怎么盗取赤霄剑的?”
“呵。”
赵观山轻笑了一声,“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只恨老天不公,薄待于我,你要杀便杀吧,我累了。”
此时的赵观山,也不结巴了,完全就是一副看淡了生死的模样。
像是真的累了疲了,摆烂了。
杨文诲见他这模样,索性换了问法,“你知道你被困在迷魂凼多少年了么?”
“多少年?有意义么?”他抬头想了想,随即摇头。
“三十五年了。”
杨文诲给了他答案,“从八九年到现在,整整三十五年。”
赵观山闻言,有些触动。
三十五年,那是多长的时间啊。
他在迷魂凼里,不知寒暑,只知道过了很久很久,一直到皮肤松弛了、头发花白了,却并没有注意究竟过了多少日子多少年。
杨文诲见他发愣,便继续说道,“你难道对现在外面是什么样子,一点都不好奇么?”
赵观山一滞,回过神来,一双迷惘的眼睛,逐渐恢复了锐利。
“三十五年了,赵家还在么?赵修文还活着么?还有赵君庸,赵君前,赵卫国,赵向东,赵红英……”
噼里啪啦,爆出一堆的人名,说着说着,他就咬牙切齿起来,像是有着什么莫大的仇恨。
“还有胡家,胡振邦,胡振华,胡志军……”
……
他越说越激动,眸子里的戾气毫不掩饰,就像一头饿极了的野狼。
“你先冷静一下。”
杨文诲的额头上黑线重重,“你说的这些人,除了赵家的赵君前,胡家的胡振华外,其余应该都还在世……”
赵观山闻言一滞,眸子中的表情几番变化。
这时候,一名杨家的汉子打了水过来,给他擦洗脸上的污垢,他都像是无感一样,怔怔的站着,任人摆布。
脸洗干净,一盆水都脏了。
顺便又还给他刮了胡子,蓬乱的头发别到了脑后。
露出一张瘦削且苍老的脸。
左边的脸的颌骨处,果然有一块指尖大小的黑痣。
十分显眼。
这时候,陈阳和秦州走了进来。
秦州的情绪是比较激动的。
毕竟,就是这人,害的自己被杨家误会,百口莫辩,以至于妻离子散,远走他乡。
他上下打量了赵观山几眼,眉头深深的皱起,“草,我他么认识你,你去过庞坡洞。”
当年,杨东关被通缉的时候,便是藏在庞坡岭的庞坡洞里。
当时秦州为了能从杨东关那学得一点本事,可没少往庞坡洞跑,又是送吃的,又是送喝的,十分的殷勤。
在这期间,他便见过面前的这个人。
之前听人说起法净的长相特征,他就觉得有些熟悉,此时见到真人,虽然老是老了点,但是五官还在,而且脸上那颗黑痣异常显眼,一下就触碰了秦州的回忆。
赵观山瞟了他一眼。
他的特征明显,秦州的特征更明显。
虽然秦州整过容,脸变了,但那双斜眼却是那么的独树一帜。
“原来是你啊斜眼儿。”
认出了秦州,赵观山便是哂然一笑,脸上写满了轻蔑,“这么多年没见,看起来,你并没有多少长进嘛。”
“我嗯你啊!”
秦州愤怒的骂了一句,猛地就是一拳砸在了赵观山的肚子上。
“噗!”
赵观山好歹也是一位灵境强者,本身体魄就足够强大,秦州哪里可能伤得了他。
一拳闷响,像是打在了牛身上,非但没有伤到赵观山,反而被震的手疼。
“草。”
他骂了一句,直接把别在小腿上的匕首取了出来,准备给赵观山放血。
“住手。”
杨文诲呵斥了一声。
杨波已经蹿了出去,将秦州直接拉了回来。
“拉我做什么?我要弄死他,这个杂碎。”
秦州比不过杨波力大,却也不忘抬起一脚,往赵观山凌空飞踹。
赵观山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笑得森冷,面不改色。
他的目光落在陈阳身上,那笑容这才陡然收了起来,用力的挣扎了一下,无济于事,他看着陈阳,“小子,我那只山魈呢?”
直到现在,他还在关心他的山魈。
那可是他拼着命,不惜被困三十五年,才得来的宠兽呀。
成了气候的山魈,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其价值。
“被我弄死了。”
陈阳淡淡的回应了一句,杀人诛心。
“死了?”
赵观山一滞,“不可能,我都还能感应到伥虫的存在,它怎么可能死?你怎么可能杀的了它?”
伥虫?
这老贼,是靠伥虫来控制那只山魈的么?
“死了就是死了,我骗你干嘛,它要没死,我们还能站在这儿和你说话?你要不信,再尝试召唤它嘛。”陈阳耸了耸肩,把谎言进行到底。
赵观山阴沉着脸,“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儿?”
那头山魈是被伥虫控制的,山魈如果死了,它体内那只伥虫也不可能活,而现在,他能感应到伥虫还活着,山魈就必然还活着。
所以,陈阳这番话,根本唬不了他。
但是,他刚刚已经尝试过召唤山魈,却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只能通过和伥虫之间的微弱联系,感应到那只伥虫此刻的心理状态。
烦躁,愤怒,憋屈。
连带着让他都跟着烦躁愤怒起来。
不出意外的话,那只山魈应该和自己一样,被面前这帮人给抓了。
虽然不可思议,但只能这么解释。
赵观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这老天还真是薄待我啊,每次给我希望,很快又让我绝望。
“能不能放我离开,把山魈还给我,等我灭了赵家和胡家,之后任由你们处置。”
良久,赵观山缓缓的吐出一句话来。
偏殿中的气氛为之凝固。
洛山赵家,蒙顶山胡家,可是盘山八脉之二,这老贼也是够疯狂的。
杨文诲道,“看起来,你与赵家和胡家,仇恨很深?”
“哼。”
赵观山的声音发冷,像是真有什么刻骨的仇恨,“赵家和胡家,一个是我的父族,一个是我母亲的娘家,在我父亲出事后,赵家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将我们母子驱逐了出来,赵家更是将我从族谱上划掉,不允许任何人接济我们母子……”
“后来,我母亲带着我,去了蒙顶,本以为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没想到胡家居然也那么不近人情,不仅把我们赶走,还打伤了我母亲……”
“我们母子不得不流落街头,靠乞讨度日,后来,在一个冬日的大雪天,我的母亲……
说到这儿,赵观山深吸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躁动的心情,继续说道,“我独自一人,一路乞讨,去了天池山,找我父亲生前过命的兄弟,虽然丁家收留了我,但丁焕春自身难保,已经不管事了,丁家年轻一辈,欺我辱我,老一辈更是拿我当畜生使唤……”
“呵呵,说实话,我不恨丁家,他们虽然欺辱我,但好歹给了我吃穿,我恨赵家,恨胡家,恨我那些所谓的亲人,待我竟是连外人都不如……”
“如果不是他们,我的母亲不会死,我的人生也不会这么灰暗。”
“所以,我很早就发过誓,这辈子,我必定要屠光赵家和胡家满门……”
……
赵观山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目光如刀,多少带点变态。
旁人见了,都有些不寒而栗,被他身上的凶性给惊到。
这个人,看起来,更像是野兽。
“你有没有想过,造成这一切的,其实是你父亲?”这时候,杨波忍不住开口,“如果当年你父亲没有犯下那些事,赵胡两家就不至于和你们母子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