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看去，那棵山茶花树，依旧安安静静的矗立在那儿。
风吹过，树枝摇动，一片片粉红色的花瓣，从树上飞落。
“陈阳。”
黄灿在林子外喊了一声。
陈阳回过神来，连忙出了林子。
林子外面，是一小块空地，空地的边缘是悬崖。
秦州等人，此刻正站在崖边，伸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往崖下张望。
断肠崖。
名字怎么来的，已经无所考证。
此处应该是鹅背山的最高处了，山形像是一个盆子，被人从中间掏走了一大块，周围的山峦围成一圈，而断肠崖所在的地势最高。
放眼看去，这块盆地的形状像是一个巨大的脚印，区域还挺大，从上面看都有数公里方圆，往下却不知道又扩张了多少。
崖壁是往内嵌的，看起来相当的危险，没点胆量的，恐怕都不敢往崖边站。
站在崖顶，往下看去，下方雾气朦胧，遮蔽住了视线，根本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情况。
从崖顶到雾气萦绕的区域，少说也有上百米，雾气下方还不知道有多深。
“下面就是迷魂凼，这四面都是山环着，就像一个水盆，根本就没有出路，平常下雨，雨水聚集在下面，形成沼泽，湿气很重，植物腐败后，形成有毒的瘴雾，人下去后，受到雾毒的影响，很容易迷失方向……”
“而且，你们看，周围的悬崖，几乎都是内嵌的，而且，很多地方内嵌的角度很大，想攀爬都无法借力，可以说，这里就是一个天然的陷阱，别说是人了，鸟飞进去，都容易被困住……”
……
众人一边听着法宁的介绍，一边仔细的张望着，心中不免对大自然产生了一丝敬畏。
这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听法宁所讲，的确不是个什么好去处。
不过，倒也不是就没办法下去。
最简单的方法，挂根绳子就能把人放下去了。
只要绳子够长就行。
红溪谷那片悬崖，三百多米高，不也上下自如么？
这断肠崖，应该超不过三百米高。
“当年，那只山魈，就是从这儿掉下去的？”秦州问了一句。
杨文诲点了点头，“从你现在站着的地方。”
秦州脸抖了抖，本能的往后退开了两步。
随即又觉得自己是不是表现得有点怂，些许尴尬，他干笑了一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这地方确实险，没有专业的设备，恐怕很难下去，更难出来……”
说到这儿，他又往法宁看了过去，“法净也是从这儿掉下去的？”
“应该是吧！”
法宁回答的也不太确定，当年他又不在现场。
秦州皱着眉，“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这儿来，掉到崖下去？”
法宁无奈，“不是说过么，他和法空师兄来断肠崖采药，失足掉下去的。”
“这断肠崖，能有什么药？”
“九节菖蒲！”
“呃，好吧！”
秦州一番话，法宁都是对答如流，似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法宁道，“当年法空师兄，是亲眼看到他掉进去的，就算是灵境强者，这么高掉下去，还能有幸存的道理？就算他侥幸活了下来，你们觉得，就这地形，他有办法爬上来么？”
众人都失了言。
确实，如此天险，掉下去还能活着爬出来，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么说，法净的嫌疑也可以排除了？
如此一来，最大的嫌疑，还是落在了法宁的身上。
秦州道，“小阳，试试看，无人机能飞下去不？”
可惜的是，没有带绳子，不然的话，秦州都有想下去一探究竟想法。
陈阳倒是把无人机给带来了，放背包里，黄灿一路背着。
现在每次进山，陈阳都养成了带无人机的习惯，有时候真的是能够省很多事。
把无人机取了出来，简单调试了一下，便直接放飞了出去。
信号勉勉强强。
陈阳遥控着无人机，飞到了盆地的上空，随即便开始慢慢的下降。
很快到了瘴雾区域。
信号受到了些许的干扰，不过还并不影响飞行。
屏幕上，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灰蒙蒙的一片，根本看不见东西。
往下，往下！
一直再往下十多米，才从浓雾中脱离。
因为浓雾遮蔽了部分天光，下面的光线要稍微暗上一些。
信号时断时续。
可以看到，下方是一片沼泽地，入目都是湿哒哒的，长满了各种各样的水草苔藓等植物。
沼泽的范围很大，零星的还长着一些树木。
看起来有点像杉树，光线不是很好，信号也是断断续续，陈阳无从分辨。
整个环境，给人一种森冷恐怖的感觉，像是下到了十八层地狱一样。
飞了一会儿，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倒是不时有信号丢失的情况出现。
陈阳便准备把无人机飞回来，免得摔机。
“嘭！”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无人机却像是遭到了什么东西的袭击。
在无人机转身的刹那，隐约看到了一个黑影。
都没等看个究竟，信号便完全丢失了。
“草！”
作为无人机的操控手，陈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吓了一跳。
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什么东西？”
黄灿凑在他旁边，同样也是被吓了一跳。
无人机炸了。
彻底失去联系。
“怎么了？”
意识到出现了状况，秦州和杨文诲也围了过来。
“下面有东西，无人机被攻击了。”
陈阳皱着眉头，他把刚刚记录的画面调了出来。
逐帧回看。
也就是无人机回头的刹那，隐约扫到了一个影子。
黢黑的，有手有脚。
看起来有点像个人，却又不确认是不是人。
只有两帧画面，一闪而过。
说它是个树影也说得过去。
“确定是被攻击了？”杨文诲问道。
是被攻击了么？不会是撞树上了？
陈阳没有答他，只是将视频重新播放了一遍。
无人机当时是悬停的状态，不可能是撞树，看损毁的经过，明显就是被攻击。
杨文诲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或许他想到了那只山魈。
那畜生，不会真没死吧？
那身影看起来，貌似有点像呢。
如果是山魈的话，那……
他的脸微微的抖了抖，眸子中明显闪过几分惧意。
“法宁，伱来瞧瞧，是不是你那个师弟？”秦州抱着视频仔细研究，却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便对法宁招了招手。
法宁满脸的黑线。
但还是走了过来，把视频看了一遍，也看到了那个黑影。
“这么黑，看个锤子，我看像你师弟。”法宁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秦州脸抖了抖，貌似也知道有点难为法宁了。
“现在怎么弄？”陈阳往杨文诲看去。
杨文诲脸上表情凝重，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发毛的感觉。
“先离开这儿，今晚咱们在青牛观暂住，我让人再送几台无人机过来，明天咱们再过来，把这迷魂凼勘察一遍。”
杨文诲当机立断，心中那种发毛的感觉越来越盛，此刻，他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陈阳等人也都没有话说，留在这儿没有任何的意义。
毕竟，也没人敢下去一探究竟。
“血亏一架无人机。”
黄灿一脸惋惜，一架无人机，大几千呢，他都舍不得买。
陈阳对秦州道，“老头，给报销不？”
“报销？”
秦州哭笑不得，“我把你给报销了。”
陈阳看向杨文诲，“杨老……”
杨文诲一笑，“谁让你放的无人机，你找谁去！”
“老奸巨猾。”
陈阳笑骂了一句，一行人踏上了来路。
林子里，山茶花树下，陈阳稍微驻足。
他抬头又打量了几眼，拉出系统，查看信息。
山茶花树，系统评定，S级。
可惜鹅背山没有被绑定，并未触发图鉴奖励。
S级。
居然是S级，得了造化的存在。
陈阳不由得有些惊讶。
只是，这棵树，貌似并不喜欢和他交流。
先前杨文诲没有查探到他的精神力波动，证明它刻意的收敛了气息。
此时，杨文诲等人都已经走远，只有他一个人落在后面。
“一个人生长在深山老林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应该很孤独吧？”
陈阳冷不丁的开口问了一句。
貌似不应该说一个人，应该说一棵树才对。
不过，这不重要了。
好一会儿，山茶花树并没有给他回应。
林子里静悄悄的，衬托的陈阳像个神经病。
虽然早料到了结果，但是，陈阳还是多少有些尴尬。
“要藏，就藏好吧，能得造化不易，最好挪个地方，免得被有心之人惦记。”
依然没有回应。
陈阳摇了摇头，没再多说，直接转身离去。
S级灵植虽然稀少，但自己也不是没有见过。
既然这株山茶花树这么高冷，自己也没必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嘎吱……”
陈阳离开后，山茶花树的树身微微动了动，枝叶舒展，像是伸了个了懒腰。
一朵朵山茶花从树上飘落，林子里泛起丝丝茶香。
……
——
青牛观。
法宁给众人安排了住处。
迷魂凼出现了意外，杨文诲等人就没急着离开了，准备探个究竟。
观里房间不多，陈阳被安排和秦州、黄灿一屋。
“我感觉，有点像山魈，这长手长脚的，不像是人！”
“长手长脚，可能是光影角度的原因，也不排除是人……”
……
秦州和黄灿，还在研究视频上的那个黑影，两人意见貌似有点不统一。
陈阳坐在旁边，并没有搭理。
现在讨论什么，都是纸上谈兵，具体情况，等明天杨家带了设备来再说。
“小阳，你觉着呢？”秦州往他看来。
陈阳正想说点什么，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古灵珊！
陈阳怔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陈阳！”
对面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
“灵珊姑娘，有事么？”陈阳随即问道。
他心里大概已经能猜到古灵珊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古灵珊直接说道，“关于你超品突破灵境的方法，我请教了我们家族的几位长辈，一起商量过，可能有一个方法能行……你在听么？”
“在听，你说！”
陈阳稍微一怔，也你没有阻止对方继续说下去。
古灵珊继续道，“顶尖的练气功法，也许能解决你现在面临的问题，比如杨家的盘山十八路桩功，马帮的金身驭气术等等，这类古法，都有消耗极大能量，迅速强健体魄的功效，可以再灵境反哺的时候，快速的消耗掉反哺的能量……”
“另外，在辅以我们族中研发出的一种汤药泡浴，将多余的能量导泻出来，应该能极大的缓解身体的负荷，你如果愿意的话，我妈说了，可以给你提供帮助……”
“此外，蓉都薛家，有一套五行针法，也有导气泻气的功效……”
……
古灵珊长篇大论，显然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反正，看你怎么选择吧，前提是你得找到一门顶级的练体练气功法，后面的步骤才能进行下去，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搞定……”
说到这儿，古灵珊把话头抛给了陈阳。
“多谢了，灵珊姑娘！”
陈阳由衷的感谢了一句，萍水相逢，人家能为了你这么一个非亲非故的人，做到这一步，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虽然迟了些，但对方并没有忘记承诺。
光这一点，人品就是靠得住的。
“最近遇上一位前辈，前辈说，能帮我处理隐患……”
陈阳并没有告诉她，自己已经突破灵境的事实，他并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
“哦？这样啊？”
古灵珊诧异了一下，“我能问一下，是怎样的一位前辈么？如果冒昧的话，就当我没有说！”
陈阳道，“这位前辈，是一位隐士，没他的允许，我也不敢随意透露他的名讳，他是我们蜀中端公一脉的传人，不知道你是否了解端公？确切点说，应该是巫门……”
古灵珊微怔，“巫门和我们娆疆，有莫大的牵连，我们娆疆许多奇术，都是源自巫门的传承，蜀中竟还有巫门的隐世强者么？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倒是想拜会一下！”
……
没聊多久，挂断电话。
“是古家那姑娘？”秦州问道。
陈阳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刚刚秦州应该也听到了。
秦州道，“迟是迟了点，不过，这姑娘倒是不错，欠人家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去梅里的话，还是得当面谢谢人家！”
陈阳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秦州，“老头，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老家伙，八成惦记着人家老娘呢！
秦州脸抖了抖，“胡说八道，老头子我都一把年纪了，开这种玩笑，没大没小的！”
陈阳耸了耸肩，“那么激动干嘛，你这一把年纪，咱们镇上的洗脚店，你可也没少去！”
“洗脚怎么了？那叫养生！”
秦州眼珠一瞪，正想说点什么，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乌泱泱的，跑步声，夹杂着很多人的喊声。
怎么回事？
陈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杨文诲爷孙俩也在往前院跑。
这会儿已经晚上九点过，天已经黑了下来。
前院的三清殿前，一名道长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痛苦的皱着一张脸，手上，衣服上，地上都是血。
“怎么回事？”
杨文诲先到，立刻问了一句。
法宁和两个稍微年轻些的道士正忙着给那人止血，旁边一名弟子说道，“刚刚听到玄灵师兄惨叫，我们赶紧跑了过来，他已经躺在地上了，应该是被那群麻雀给袭击了。”
“麻雀？”
听到这话，众人都是愕然。
被麻雀给袭击了，还搞成这般模样？
开什么国际玩笑？
法宁把那受伤弟子的衣服敞开，只见那弟子的胸口上，皮肤被抓的稀烂。
还好只是些皮外伤，并没有伤到要害，就是血流的有些吓人。
而且，敷了药也有点止不住。
陈阳把金创药拿了出来，给那弟子伤口上喷了几下，原本立马就能见效的金创药，也是好一会儿才将血给止住。
法宁松了口气，千恩万谢。
省了把人送医院了，赶紧让人把人抬进屋。
“法宁道长，刚刚听一位道长说，他是被麻雀袭击的？”陈阳问道。
“嗯，这附近生活着一群麻雀，也不知道抽什么风，时不时的就会跑到了我们观里来骚扰，但像这次这样，袭击人，倒是很少见。”
法宁一直以为陈阳是青州的徒弟，所以没把他当回事，但现在，他发现不是这样，刚刚陈阳又出手救了他的徒弟，态度自然亲近了许多。
陈阳闻言，脸上写满了诧异。
“很久了么？”
“这个……”
法宁想了想，“好像是很久了，很多年了，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少说也有十多年了吧，我也想过把它们给捕杀了，但师兄他们说，我们修道之人，要有好生之德，别随意杀生，所以，便放任着没管，它们偶有来骚扰，我们也没理会……”
十多年？
陈阳有些意外，麻雀的寿命，也才五到十年，也就是说，法宁口中的这群麻雀，怕是都换了几代了，还来骚扰青牛观？
他想到了尖峰寺被袭击的事。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其中，指定是有什么恩怨存在。
“叽叽喳喳……”
就在这时候，观门外传来一阵叽叽喳喳的麻雀叫声。
天空中，乌泱泱的，像是一片黑云，朝着青牛观笼罩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