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清听后猝然一惊。
接着。
杨一清就忙道:“陛下,臣的主张和张孚敬绝对不会一致,因为臣刚才那样说,不是反对陛下大办各类官学,而是担心国朝会因此财力不济!”
“朕知道你的担忧,财力不济的问题,朕会想办法。”
“但你杨阁老总得在革新除弊这事上有个主张。”
朱厚熜回答。
杨一清想了想后明白了过来,突然就心悦诚服地向朱厚熜拱手一拜,道:“陛下圣明!臣明白了!”
“明白就好!”
“船政学堂这事,虽然是由汪鋐、樊继祖具体负责,但你作管度支总司的大学士,也得为朕盯紧。”
朱厚熜嘱咐道。
“臣遵旨!”
杨一清很高兴地回到了内阁,且将面圣的事告知给了毛纪。
毛纪听后,放下了手中的笔,和准备票拟的奏本,也取下了鼻梁上的叆叇,而笑问道:
“这么说,陛下之所以大办新式学堂,是因为他更愿意支持学政改制,而并不怎么积极支持张孚敬提出的税政改制?”
“可以这么说。”
杨一清点了点头,就也拿起一道奏本看了起来,道:
“陛下是谨慎有德之君,不会冒然改动天下大制,但又不能不对天下大弊视而不见!而陛下又作为励精图治之主,他就只能在学政和税政二选其一,如果学政尚且改制不能进行下去,自然也就放弃进一步改动税制!”
“难得呀!”
毛纪为此感慨了一下,就道:“我就怕陛下太励精图治,就忘乎所以地要大改祖宗之法!祖宗之法虽然未必好,但改了未必就能更好!”
“不过,陛下虽然谨慎,但的确暗藏雄心大志,似乎认为海外之利,可以让他富国强兵,要不然也不会盯着海上,而不同于昔日宪庙乃至太祖太宗,更在乎的外敌是北边!”
“只是海外之利真能足以让陛下实现心中大志吗?”
杨一清若有所思地说了起来。
毛纪笑道:“海外之事,谁能知晓!”
“因要知己知彼,陛下已下旨,准大臣去诏狱看问被关押在诏狱的西夷,公有意趣,倒是可以去问问来自海上的西夷!”
毛纪接着又说了起来。
杨一清道:“正该去问问。”
……
……
“非是我恭维贵国,贵国是我见过唯一地大物博之地!”
“海外各处与贵国九州最差的地方相比,都只能算是蛮荒之地,茹毛饮血在海外甚至是常见之现象。”
“我佛朗机国虽比茹毛饮血之邦要好许多,但到底也比不上贵国,要不然也不会大造战船,冒着海上妖风风险来贵国谋取财货人口,就因为贵国真正是当今世界最为富足之地!”
“所以,海外之产对贵国而言,根本就不值得浪费人力财力去开采。”
“只有我们这些物产匮乏之国才会觉得冒险出海是一件值得的事。”
科埃略在诏狱里对来见他的大学士杨一清说起了自己对于海外的情况的了解。
杨一清听后只冷笑:“你这些话,怎么听着是不想让我们对四海之外的世界感兴趣。”
“绝对没有!”
“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我只是实话实说,阁老,您应该自信!”
“毕竟您是天朝的执政,您是最清楚天朝有多富足的。”
“而且,您这样的聪明人也应该明白,如果事实不是这样,谁会不远万里地来贵国经商?”
科埃略目光躲闪地否认着。
杨一清没再说什么,只在回内阁后对毛纪说:“我去问了诏狱里的西夷后,倒是觉察到这些西夷似乎在惧怕我们知道很多真相!”
“真相?”
“什么真相?”
毛纪忙问道。
杨一清看向毛纪道:“外面有大量黄金白银和肥沃良田的真相!”
“不会吧!”
毛纪有些意外地回了一句。
杨一清看向内阁外的朱墙,一脸认真思考地样子,说:“应该是的,要不然真要是如西夷所说,我们地大物博,他们贫困得只能冒险来经商,那他们为何不像蒙古人一样直接开始袭扰我海疆,而是心存以武力入侵不成就与我们贸易的心思?可见他们是不缺金银的,也不缺为他们在庄园耕种的奴隶!”
“有道理!”
“广东那边不是说,他们的船比我们的战船还要厉害一些,火器也很厉害!”
“仔细想来,能造如此厉害的战船和火器,说明他们至少和我们一样,有可以不以耕种为生的工匠专门造船造火器,而且工匠数额应该不少,不然不足以造的这么好!而要有这么多的工匠,那相应的耕农就会更多,如此良田也得更多。”
毛纪这些日子也因为皇帝对佛朗机很关注,而跟着查阅了不少佛朗机的资料,所以就跟着说了起来。
杨一清道:“不仅仅工匠、耕农会很多,铁矿、竹木资源想来也不少。”
“所以,这西夷说我地大物博,海外皆是蛮荒之地,明显是在惧怕我们知道海外的真正情况。”
杨一清继续言道。
毛纪则叹息道:“要是三宝公公的文书还在就好了,这样就可以知道海外真相,知道当年下西洋或许真的不是赔本赚吆喝!”
“是啊!”
“但好在如今陛下是真英明睿智!而早就察觉到了这些西夷非善类,更非普通海寇,知道海外之事也没那么简单。”
杨一清言道。
毛纪则笑着说:“陛下不仅仅是察觉到西夷非善类,连中国衣冠之盗都未能骗得了他,使他对我士大夫也一直保持警惕之心。”
“元辅说的没错!”
“但陛下的图治之方略的确是谨慎稳妥之上策!国朝衣冠之盗如果这都要阻止,那可就真是不忠不仁!”
“毕竟求知于海外,总比让张孚敬这些人加剧党锢之争,或者再出现一黄巢使天下礼仪大坏强!”
杨一清跟着附和道。
毛纪颔首。
……
……
朱厚熜要大造战船、广建水师,开始让大明帝国的战略发展方向转移向海上后,佛朗机和大明朝的衣冠之盗们非常慌张。
首先是佛朗机人。
总督哥丁霍在皮雷斯回来禀报了大明皇帝表示要宣战,且真的要大造战船,就非常担忧地说:
“明国要是真的开始注重海上发展,那我们在东方的发展就会蒙受巨大的损失!”
“毕竟他们可以在海上败很多次,但我们只要败一次,就会伤筋动骨!”
“如今,光是屯门和西草湾,我们就不得不开始准备放弃对他们采取军事行动,而只能寻求别的方式,现在如果他们真要连贸易都不准我们贸易,还夺走我们在印度、日本和他们之间的贸易线,那我们就会彻底失去在东方的财富!”
“那我们该怎么办?”
皮雷斯为此问道。
哥丁霍道:“只能示弱!向他们的皇帝示好,向达官显宦行贿,向他们的平民表现我们的友好。”
“可他们的皇帝已经强硬表示要与我们为敌!为此,还关押了我们的另外一位使者,而被他俘虏的别都卢等更是没有释放的意思!”
皮雷斯说道。
哥丁霍道:“他们越是强硬,我们就越是要示弱;这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之道,也是国与国之间的相处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