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在突然来公主府后,因听见惨叫声,也就严令这府里的人不得通禀,便使得段玉红还不知道他已经出现。
“陛下!”
连永福长公主也是才看见朱厚熜出现在这里,而在这时惊讶地喊了一声,行起礼来。
段玉红整个人自然也是大吃一惊,顿时十分没了八分胆,不由得收手,然后回头一看,就见皇帝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砰!
朱厚熜一脚踹向了段玉红。
“唉哟!”
段玉红顿时倒飞了出去,跌坐在了汉白玉台阶上,只觉整个人都散了架,疼得脸都扭曲了起来。
同时。
段玉红心中也陡起一股无名火。
且说。
段玉红因为一直生活的区域都是内廷的一方独立小世界,接触的人也不多。
除了太后外,她也没多少要直接讨好的人,再加上,永福长公主又是软弱和善的性格。
所以,她自然习惯了在这个小世界里称王称霸,也就对皇权的畏惧感没那么大,对皇帝也没那么了解,甚至,大有自己是这小世界里“土皇帝”的感觉,自己想达到什么目的都能实现的感觉。
如此一来,她就养成了嚣张跋扈之态,一时皇帝突然踹了她,她也就敢起了怒意。
毕竟在她的小世界里,还没有谁敢直接踹她,也就本能地认为没人敢踹她。
而直到她回过神来,她才意识到她多么渺小。
除了期望那个公主可以为自己求一丝天恩外,她对皇帝竟毫无应对办法。
所以,段玉红只得强笑着解释说:“皇爷息怒,奴婢只是在教导殿下。”
朱厚熜没有先理会段玉红,只看向了外面还躺在春凳上的侍女,问道:“她是谁?”
公主府的人皆跪在了地上,没有谁回答。
“回话!”
朱厚熜则大声喊了一句。
段玉红倒在这时先开口道:“她是公主府里新来的一个侍女,叫吴冬芹,她坏了规矩,奴婢正在责罚她。”
“吴冬芹?”
朱厚熜听到这名字,暗叫不好,脸色更加难看!
“黄锦,赶紧传周大夫来救她!”
朱厚熜立即吩咐了一句。
黄锦连忙称是。
陆炳这里则提醒朱厚熜:“皇爷,不如传我们锦衣卫的大夫,锦衣卫的大夫治棒疮经验丰富。”
朱厚熜颔首:“有道理,你立即派人去传!”
“是!”
段玉红这里在听朱厚熜要救一底层奴婢时不禁忘了疼,同时瞪大了眼。
公主府的底层奴婢也都大为惊诧。
“天子这么爱惜我们这些贱婢性命的吗?”
而公主府的执事宦官和女官们倒是在这时都面色煞白,忙喊饶命,说这都是段玉红让她们这样做的。
“陆炳!”
朱厚熜这时则又吩咐了一声。
陆炳立即拱手:“臣在!”
朱厚熜则指着段玉红:“把这个贱婢摁在春凳上,打着问她,她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公主索要赏银?”
“是!”
段玉红便被锦衣卫像肥猪一样提起来,搁放在了春凳上。
啪!
然后,手法熟练的锦衣卫先朝其肥臀上来了两下杀威棒。
段玉红顿时龇牙挤眼,疼得失声,只过了一会儿后,才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她在这一刻是真的感到怕了,也更加发现自己是真的渺小,尤其是在皇帝面前,也就只能忍疼喊道:“殿下救我!”
永福长公主不禁看向了朱厚熜。
朱厚熜摆手,没让永福长公主开口,只在这时看向段玉红:“不要对朕说是因为开支太大,否则,要是让朕查出公主府的开支没有很大的话,你只会下场更惨!”
“是驸马爷!”
“驸马爷让奴婢要的。”
段玉红倒是在这时不假思索地回答起来。
因为她早就得到过来自外朝的指示,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就把脏水让驸马沈学礼身上泼。
朱厚熜故作惊讶,且回头看了永福公主一眼。
永福公主也不禁凤目圆睁,一脸诧异。
朱厚熜则又回头看向段玉红:“是吗?”
“是的。”
“驸马爷说皇爷现在有天大的财帑进库,让我们公主府要一些,然后跟奴婢一起瓜分。”
段玉红两眼含着泪说道。
“陆炳!”
朱厚熜这时吩咐了一声。
“臣在!”
“逮沈驸马来!”
朱厚熜吩咐了一声。
永福长公主听后不由得拽紧了手里丝帕,面带忧色,张口欲言,又不敢言。
朱厚熜则瞅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只突然大声问道:“大夫来了没有!”
永福长公主顿时哆嗦了一下,一时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而黄锦则在这时说:“皇爷息怒,奴婢这就派人去催!”
且说。
陆炳这里则带着锦衣卫来拿沈学礼,因闻知沈学礼去了都察院,便忙往都察院赶了来。
此时,都察院。
御史杨恩正笑问着沈学礼:“驸马爷来都察院做什么?”
沈学礼则拿出自己的状子道:“我要状告永福长公主府教引女官欺主,有隔绝殿下之命之嫌,还请都察院风宪官据状风闻上奏。”
“为何不去通政司直接递本?”
杨恩问道。
沈学礼道:“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故只能请都察院风闻,以使陛下派人去查!”
杨恩呵呵冷笑道:“沈驸马之前当国子监生时,不是挺敢上奏言黄册之弊的吗,怎么现在不敢直接上奏了,这么怕越职言事?”
“身为驸马,自当更加谨守制度。”
沈学礼回答后,就拱手道:“还请都察院代为上奏。”
接着。
沈学礼就拿出一袋银元来:“我知道规矩,这里是一百银元,不成敬意。”
杨恩把这袋银元退了回去,只说道:“驸马爷谨守规矩是对的,也最好是一直谨守!因为你要知道,我们外朝可是一直盯着你呢,让你不能参加乡试只是一个开始,而不是结束!”
杨恩说着就翘起了二郎腿:“所以,别以为你做了驸马爷,我们就不会针对你!”
嘭!
杨恩说着就把桌子重重一拍,而站起身来切齿道:
“天下士人,没谁不知道,黄册之弊不能拆穿!”
“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里面大问题!”
“每个参与复核的监生也都被提醒过。偏偏你要指出来,既然指了出来,就别想着有好果子吃!”
杨恩说着就一掸衣袖,背过了身去:“我们都察院不会管这事,自己回去,要么直接给通政司上本,要么就忍着!”
“没错!”
“沈驸马最好是真的能一直谨慎小心,不然别怪我们没提醒你,羞辱你折磨你的时候多着呢。”
“虽然你运气好,被天下官吏整的不能参加乡试后,却成了驸马,还是得了富贵,但驸马到底不是有权力的朝官,天下朝臣想收拾你照样能收拾你!
御史苏瀚这时也威胁起沈学礼来,宣泄着因为沈学礼导致天子注意到黄册问题而对其产生的不满。
沈学礼听后不由得捏紧了拳头:“你们真是不配做御史!”
“我们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
苏瀚呵呵冷笑道。
“沈驸马!”
“奉旨,逮拿您面圣!跟我们一趟!”
这时。
陆炳带着锦衣卫走了来。
苏瀚见此立即迎了过来,堆笑道:“三爷!没想到您能大驾光临我都察院!”
虽说,陆炳是只是个普通锦衣卫百户官,但京官们都知道,他的另一层身份是人称北镇抚司诸太保之一的朱三,可以决定任何一个朝臣生死的皇帝亲信。
所以,即便是公卿,在遇见陆炳后,也会表现的特别客气,普通御史官更不用说,除非是真的刚正不肯钻营的,基本上都不会在陆炳面前摆架子。
杨恩见此也立即沏了一杯茶,迎了出来:“三爷,喝杯茶吧!”
“不喝了!”
陆炳说着就拿着沈学礼离开了都察院。
而杨恩和苏瀚在看见沈学礼被锦衣卫拿走后,都很是快意地露出了笑容来。
“当告知诸友,沈学礼这个坏大家事的迂腐傻子被北镇抚司的逮拿了!”
“此等好事,自当广而告之,甚至当寻机会使钱让锦衣卫把他这种不识抬举的混账折磨死在诏狱里算了!”
杨恩和苏瀚还不由得说了起来。
而沈学礼倒是不知道为何皇帝要把他拿了去。
这让沈学礼颇为震惊,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沉着脸,心想或许还是跟自己得罪了天下官吏豪右有关。
不过,沈学礼没想到他被押来了公主府。
而当他被押到公主府时,吴冬芹已经在被朱厚熜从王府带来京师的周大夫和锦衣卫的大夫进行了初步治疗,且周大夫已经在向朱厚熜汇报说:
“禀陛下,她的棒伤还没到严重的地步,好好养着,不至于有大碍,乃至行动也不会带来不便。”
朱厚熜听后颔首,并问着吴冬芹:“现在能说话吗?”
吴冬芹道:“能!”
“那好!”
“先把她抬到她自己的屋里去,派公主府里两个跟她熟悉的侍女照顾她。”
朱厚熜说着就看向了沈学礼:“沈驸马,女史段玉红说是你教唆她让公主上本求赐赏银的?”
“陛下!臣冤枉!”
“臣若要公主这样做,何不直接跟公主说,为何要通过她呢?”
沈学礼忙回道。
段玉红则咬牙忍痛道:“因为你怕皇爷直接从公主那里知道这事进而迁怒于你,所以才利用我!”
沈学礼听后当即跪了下来:“陛下,臣真的冤枉啊!”
段玉红则喊道:“皇爷,奴婢没有冤枉驸马!”
朱厚熜则看向永福长公主:“皇姐,你说,应该相信谁?你让朕相信谁,朕就相信谁。”
“殿下!奴婢昔日错了,不该那样对你!”
段玉红没想到朱厚熜把决定权交给了永福长公主,也就忙对永福长公主道歉。
她也算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软弱可欺的公主原来对自己这么重要,原来是她的世界里,唯一可以影响赫赫皇权的人。
所以,她还不由得哭道:“殿下,看在奴婢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份上,救奴婢一次吧!”
永福长公主天生心软,也就在这时说道:“要不算了,我不要赏银就是。”
“不行!”
“这不是赏银的事。”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皇姐不好做抉择,那就都杀了!”
朱厚熜说着就挥手道:“把驸马也摁在春凳上,全都打死!”
“是!”
沈学礼这时不由得一闭眼。
段玉红则瞪大了眼。
“慢!”
永福长公主突然大喊了一声,然后咬牙看向朱厚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