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
朱厚熜看向了已提前奉旨假扮为锦衣卫的伍文定:“看见了吧,有人要诬陷你呢。”
伍文定立即跪下道:“请陛下为臣,为阳明先生做主!”
“朕当然要做主!”
朱厚熜语气森严地把袍袖一挥。
接着。
朱厚熜就看着这大汉:“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我不敢撒谎了!”
“我说!”
“我是我们老爷派来的,他叫逯俊,常在长芦盐场买盐,他逼我诬陷他们的。”
这大汉回道。
朱厚熜笑着颔首。
接着。
朱厚熜又一脸严肃地唤了一声:“秦文!”
东厂提督秦文立即跪了过来:“奴婢在!”
“抓!”
“不要让他跑了!”
朱厚熜沉声吩咐道。
“是!”
原来。
朱厚熜早已知道有刺客要对首辅梁储下手。
这主要是奉旨争礼的文官柯维熊的功劳。
此人和几个因对大礼结果失望而回乡的护礼派文官在通信时,通过收到的一封匿名书信得知,近日京师会有大事发生,且与梁储和王阳明有关,且说这件事会让梁储不敢改革,会让王阳明可能为首辅所恶,而难再回京,也就不可能影响到陛下。
对方为此,还让柯维熊提前找人弹劾王阳明。
总之。
根据这柯维熊提供的线索。
朱厚熜知道幕后的人在策划一场与梁储和王阳明有关的阴谋。
而这里面的动机应该有三个。
一个是让梁储害怕改革,从新走回让天子出内帑解决财政问题。
一个是让梁储因此恨上王阳明,阻止王阳明回朝。
三个是可能还会有借自己这个天子的手除掉王阳明,也不再信任伍文定,即便达不到也能把水搅浑,让自己这个天子不得不对王阳明、伍文定产生怀疑。
可谓一石三鸟。
朱厚熜不得不承认,自己这边能想到通过改革改变朝廷财政问题。
这些守旧派也不傻,也料到朝廷会这么做,甚至还先料到自己会依靠内阁与王阳明这些王学之人进行改革,而先做起了文章。
没办法。
王阳明现在在士林间的名望是可以杨廷和抗衡的,有一大帮弟子。
关键是,王阳明的弟子还都是跟着他一起上马剿过匪,一起下马在去深山老林里安过民,整过风俗的人。
这些人要基层经验有基层经验,要变革思想有变革思想。
朱厚熜真要做事,中央要依靠内阁,那地方各处负责执行的事就得靠王阳明的人去做。
这是最快捷的方式。
靠他自己先培养人,再改革的话,那怎么也得等二十来年。
可北方俺答随时会入关,毁坏他在京畿的根基,南方佛郎机人已经开始对广东海湾虎视眈眈。
朱厚熜自然不能等,是需要一边依靠王阳明这些人为自己改制改善财政,一边加快培养人才巩固自己基本盘的。
所以。
朱厚熜在得知此事后,早就让锦衣卫在梁储身边安插了人手,为防止走露消息,还专门安排了锦衣卫的聋哑人。
同时。
朱厚熜也让王阳明门人伍文定假扮成大汉将军暂充为他的侍卫。
现在的朱厚熜把内廷清洗了一遍,又加强了保密措施,他要安插什么人进内廷,乃至在私底下见什么人,皆已不怕被外人知道。
所以,在今天梁储等人到来之前,伍文定现在在他身边的事,外朝几乎没有人知道。
但朱厚熜没想到,这么快对方就做起了这个局。
更让朱厚熜没想到的是。
这件事目前查出来的幕后主使竟然只是一位商人。
接下来。
锦衣卫把这个大汉押了下去。
而朱厚熜也只将梁储、伍文定、张璁叫进了暖阁。
“元辅!”
朱厚熜这时唤了一声。
“臣在!”
接着。
朱厚熜就笑着说道:“有人不想你为朕富国安民啊!”
梁储忙道:“臣受历代先帝与陛下厚恩,岂敢因此生退却之心,何况,臣已老迈,若能为国而亡,比之老死桑梓更为满足!”
“说的好!”
朱厚熜大赞一声,就又问着伍文定:“伍文定,你猜朕现在在担心什么?”
伍文定认真想了起来。
他知道朱厚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问他。
而伍文定在想了想后,就明白了过来,忙回道:“臣明白!”
“说说看。”
朱厚熜回道。
“是!”
“陛下担心这些奸臣贼子见陷害臣与王公不成,就直接请外兵,让陛下失去根基,也不敢再言图强之事。”
“陛下所谓中兴之治也就化为泡影,他们依旧可以骄奢淫逸,欺国欺民。”
伍文定回道。
朱厚熜颔首:“是啊!朕担心的就是这个。”
“朕即位后才安置的那二十余万军民里,青壮才刚翻新了土地,等着种麦,小孩才刚填饱了肚子,等着读书,妇人才刚有了身孕,准备生子。”
“现在要是鞑子入关,会是怎样的人间惨案?”
“不可想象!”
朱厚熜背着手,说后就突然转身看向伍文定:
“所以,朕决定以你整顿京营之功,升你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左侍郎,总督蓟辽军务庶政,巡抚亦听节制,给便宜之权。”
“朕将桂勇所坐营官军调于你为标营。”
“你现在就去出城去查看蓟辽防务。”
朱厚熜说后,伍文定拱手称是。
且说。
东厂提督秦文这里已通过审讯这行刺梁储的刺客,而得知了逯俊眼下正在顺天府天津卫的义善书院资助书院进行讲学活动。
于是。
秦文便让锦衣卫千户张镗带兵来了义善书院。
张镗带兵刚来到义善书院,就看见义善书院院门站了大量生员。
这些生员不下百人,且各个义愤填膺,怒目看着张镗的锦衣卫,也挡住了张镗进入书院的路。
“让开!”
张镗大喝一声。
这些生员中,一叫马继中的生员沉声说道:
“你们这些朝廷鹰犬,只知欺压良善!”
“逯员外乃天下有名义商,救民济贫不知凡几,你们却因盯上了他的钱财,而自导自演地污蔑逯员外是谋杀首辅的贼人,我等受其义气感召,岂能坐视你们拿走逯员外!”
“没错!”
“你们真要拿走逯员外,除非从我们身上踏过去!”
生员徐艾也跟着附和道。
张镗意识到逯俊肯定提前通过自己在京师的眼线知道了自己事败,便在这时说道:“他逯俊至少是嫌疑人,必须拿走!你们这些秀才,胆敢阻挠,休怪王法无情!”
“不过是你们的一面之词。”
“你们凭什么抓走逯员外。”
“你们就不怕激起民变吗?!”
生员马继中继续问道。
“没错!”
“尔等朝廷鹰犬,别以为这里还是京师,以为这里也可以由着你们胡来!”
其他生员也跟着呼应着。
有生员甚至因此冷笑起来。
张镗见此冷哼一声:“凭的是皇权特许!”
张镗说着就先走过来,直接撞倒了一生员,且大喝一声:“让开!再阻挠者,杀无赦!”
“放肆!”
这时。
顺天巡抚都御史刘达突然从书院里走了出来,还指着张镗大喊一声。
啪!
接着。
刘达一巴掌打在了张镗脸上。
“你竟如此对待士子!置君父圣德于何地?!”
“陛下尚待士以礼,尔不过鹰犬岂能如此嚣张!”
“若论皇权特许,本都堂乃顺天巡抚,辖制顺天军政,亦是皇权特许!也没有尔等这样嚣张的气焰!”
刘达接着就叱骂了张镗几句。
张镗很是懵逼,也怒火陡增。
但他因办事经验不丰富,才从王府出来不久,也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锦衣卫与文官士子们的冲突。
所以,张镗只忍怒解释说:“我是奉旨拿人!”
“奉旨拿人也不能欺辱士子!”
“何况,逯员外乃是乐善好施的义商,本地士民皆颇为称颂,这里面恐有冤情,我已上本为其申辩,你们待朝廷复旨到后再拿也不迟。”
刘达说道。
“刘公所言极是!”
生员马继中回了一句,且冷笑起来。
生员徐艾也见锦衣卫挨打而颇为得意地笑了起来:“没错!”
“把刘达拿下!”
“你上本是你的事,他们拿人是他们的事。”
“你们这些生员若真要阻拦朝廷执法,别怪本官不客气。”
这时。
伍文定率领马军卷起烟尘而来,且停马后指着这些人说道。
刘达、马继中、徐艾不禁脸色一变。
伍文定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们多受他逯俊厚礼,甚至就是由他养着的!但真正给你们厚恩的是朝廷,不是他逯俊,你们身为读书人忠的也该是朝廷,而不是一个奸商!”
“你们若不让开,本官只得格杀勿论!”
伍文定冷声说道。
“别怕,他不过是吓唬吓唬我们!我们是官宦子弟,他是不敢惹的!”
生员马继中说了一句。
其他生员吩咐附和,倒也没有退。
毕竟他们都圈层有限,还不认识伍文定,乃至对伍文定这个人也不是很了解。
刘达这里已被伍文定的军士扣押起来,而心中大惊,见此忙喊了一声:“公可知,他们都是士子。”
“什么士子,不过是披着青衣,接着游学之名,掳掠欺压百姓,如今还甘为奸商走狗的贼子而已!”
伍文定呵呵冷笑,接着就喝道:“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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