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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父子二圣之谋

    承平元年,九月底。

    瓦剌首领马哈木遵大周上皇旨意,向鞑靼边境增兵三万。

    同月,北元可汗本雅失利下诏命阿禄台班师。

    此前,他们曾向姬长遣使,然而北元使团刚到河套便被伏杀,就此成了一桩悬案。

    世人都清楚是谁所为,但就是不能明着说出来。

    对于阿禄台来说,他想熬到冬季的计划,正面临崩盘。

    兴武卫大营那边。

    嬴渊将今日之事理清。

    自阿禄台躲进沼泽地域后,姬长只是命军队埋伏四周,并未急于进攻。

    与此同时,京城方向,上皇立即派出使者接触瓦剌。

    再之后,整个北元便就遭遇瓦剌的增兵压力,不得已下明诏让阿禄台班师。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莫不如是。

    此刻,李川、陈大牛二人,正在大帐内同嬴渊议论此事,

    “原先我只以为,上皇突然派使去瓦剌与河套战役并不相关...”

    “现在看来,是陛下与上皇下了一盘大棋,也怪不得陛下会信誓旦旦说,最迟十一月底就可班师。”

    “上皇与陛下当真英明!”

    “...”

    听到二人声音,嬴渊并未回应。

    他在思索一件事情。

    朝野都在传,上皇与陛下不是太和睦,甚至两者间存在着一定的政治斗争。

    若二人真的在争,如今皇帝御驾亲征,倘若失利,应该是有利于上皇的。

    那么上皇为何还要帮皇帝?

    嬴渊思来想去,只能用一个理由去解释。

    传出二圣相争的源头是上皇把持权力,皇帝如同傀儡,但皇帝不甘心只做个傀儡,所以要争权。

    可归根结底,上皇与皇帝之间,都是父子。

    上皇如果不喜欢皇帝,便不会让皇帝坐上那个位置。

    他们父子之间的争斗,只仅限于父子,不会映射到朝廷上,不然,二人之间的斗争将会酿成大祸。

    在不影响国家社稷的前提下,上皇与皇帝之间,自然会心照不宣的演好这场戏。

    总而言之,二圣绝不会将争权之事放大到影响社稷的层面上。

    将阿禄台赶出河套,可不就是家国社稷之大事?

    如此,上皇帮助皇帝,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而皇帝经过无数的政治斗争,十分了解他的父亲。

    所以,当得知上皇派使前往瓦剌时,皇帝心里就已明白,此战,用不了多久,就会结束。

    想到这里,嬴渊在心中惊叹道:“不愧是把持朝政数十载,于大周起到承上启下作用的一代帝王。”

    “人虽不在河套,但根据每日发往京城的战报,便可分析出二三,而后轻松布局,就使一场鏖战提前结束。”

    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明白过来,战争不仅仅只是战争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深意。

    倘若阿禄台不从沼泽地撤离,那么大周的军队会尽可能的将阿禄台主力拖住。

    届时,瓦剌可趁机吞并鞑靼势力。

    但如果他撤了,已经命人将北元使者伏杀的姬长,便会继续追逐阿禄台,直至将其赶出阴山。

    那么,姬长在御驾亲征之前放下的豪言壮语,就算是完成了。

    嬴渊感觉,即使自己两世为人,但在那位上皇面前,只怕仍幼稚的像个孩童。

    他现在有些担忧,待自己去往京城之后,要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古往今来,有多少仁人志士与达官勋贵,都想留在那座繁华无比的帝都中?

    可最终,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留下?

    哪怕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不还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思虑间,皇帝派人来,通知嬴渊前主营议事。

    龙帐内,姬长还未现身,刚到的嬴渊,就听不少将领议论道:

    “这鞑靼都让阿禄台撤军了,可是阿禄台仍旧没有撤军迹象。”

    “他们一日不撤,咱们便一日奈何不得他们。”

    “阿禄台用兵颇为冒进,不成想这会儿却做了缩头乌龟。”

    “...”

    言谈间,他们见到嬴渊进帐,都是纷纷向他抱拳打起招呼。

    坐在一侧的何福看到嬴渊,笑呵呵道:“嬴将军,这边来坐。”

    嬴渊上前抱拳,“见过何指挥使。”

    镇远关隶属宁夏卫管辖,而何福又是宁夏卫都指挥使。

    换句话说,曾经的嬴渊,就是何福手底下的兵。

    如今发达了,可仍旧改不了边将出身的身份,也无需改。

    无论嬴渊承认与否,在军中诸将眼里看来,嬴渊就是不折不扣的边将党,与何福属于同一个派系。

    “咱哥俩还见什么外?”

    何福笑呵呵说着,忽而一改脸色,看了看左右,压低了声音开口道:

    “还记得你率军去夺水源之前,在王统制帐内议事时说的那些话么?”

    嬴渊点了点头,“记得,当时我的意思是在水源地投毒,但王统制没有同意,说王者之师征讨贼寇,不应行不仁之事。”

    自从夺下水源地之后,阿禄台那边不时会派遣小股部队骚扰嬴渊。

    但从始至终,兴武卫大营在嬴渊的领导下,都可谓固若金汤,并没有给阿禄台丝毫机会。

    如今,鞑靼军中,所有饮水的来源,都来于从都思兔河东院分散出去的支流。

    那些支流的水,流入沼泽地域内,水质已经不怎么干净了。

    就算是常年从容,身强体壮的将士,日复一日的去饮杂质水,身体也不免会出现问题。

    “昨夜,陛下与王统制还有我议事,重新提了你的建议,陛下已经同意了。”

    “但投毒的人,不能是你。在你来的路上,陛下已经派人去通知岳峰,让他去投毒了。”

    往水源里投毒这事,一旦被载入史册里,会影响名声。

    思来想去,皇帝便打算让岳峰背锅了。

    那日嬴渊在王子腾营中并未将投毒之事说出,一来是王子腾有意提醒,二来是嬴渊深知一旦行出此事,影响将极其不好。

    所谓投毒,也并非是往水源里投放毒物那么简单。

    毕竟,经过大河奔流的稀释,再多的毒,到了阿禄台那边,也都会减轻。

    他们所说的投毒,是将发臭腐烂的尸体,配合各种毒物,一同放置在水源与支流当中。

    稍有不慎,便会形成一场大瘟疫。

    “阿禄台一直缩着头不出来,陛下担心,纵然鞑靼可汗已经下诏让其撤军,但阿禄台仍会用各种理由推脱到冬季。”

    “索性,就逼他们露头。”

    听到何福的话以后,嬴渊并没有感到意外。

    阿禄台此番失利,将会直接影响他在北元境内的政治地位。

    若想让自己的权力不失,阿禄台唯有死撑下去。

    只要这场战争还未结束,阿禄台就还是军队的统帅,还是鞑靼的太师。

    就在何福言毕后,皇帝姬长已经迈入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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