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林书友应该是想发出冷笑的,他觉得眼前少年是在戏谑自己,但伤势牵扯之下,他的笑变成了咳嗽,又吐出两口血。
润生捡起黄河铲走了过来,铲头对着林书友后脑勺晃了晃,模仿着电视港剧里打高尔夫球的动作。
只等小远一声令下,他就会一铲拍烂对方脑袋再找个坑给人埋了。
李追远挪开视线,看向谭文彬:“彬彬哥,你先给他背去店里地下室。”
“好嘞!”
谭文彬小跑过来,先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林书友背起。
润生:“小远,咱们去地下室处理尸体。”
李追远摇摇头:“先谈谈。”
润生不理解,却也遵从地点点头。
李追远本想转身跟着去店里,但还是停顿了一下,解释道:
“润生哥,我们的目的是为了剪除危险,但剪除危险的方式,不仅仅是肉体消灭。明晰目标的前提下,方法是可以多样的。”
“哦。”
润生憨笑着挠挠头,他挺意外的,小远居然会特意跟自己解释一句,以前的小远可不会做这种浪费时间的事。
薛亮亮做梦都不会想到,他送给众人的商店,现在很像是一座开在校园内的土匪山寨。
尤其是商店自带的地下室,更是绑票看押的绝佳之处。
谭文彬将人背进店后,先从货架上拿了不少饮料,然后再朝地下室走去。
将人放润生床上,小黑狗从笼子里出来,围着床转了一圈后就又回到自己笼子里去。
谭文彬打开一瓶汽水,递送到林书友嘴边:“来,喝点甜的。”
他是见小远每次动完手后,都会喝饮料,这才特意拿的。
林书友抿住唇,不开口。
“不喝么?”
“咳咳……有汽。”
“哦,抱歉。”谭文彬自己喝了一口,打了个嗝儿,然后又开了一瓶奶味的饮料,将吸管插入,递送到林书友嘴边,林书友抿住吸管,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糖水,本就是一种性价比极高的“补品”。
喝完一瓶后,谭文彬问道:“还要么?”
“不用了。”
“别客气,想喝还有。”
林书友疑惑地看着谭文彬:“你在照顾我?”
谭文彬耸了耸肩:“只是在回报你先前照顾了我的小弟。”
先前白鹤童子那一铲子,只需要再往前几厘米,自己的小弟弟就肯定保不住了。
谭文彬能瞧出来,那几厘米的缺失,可不是因为自己运气好,而是人家特意收手了。
包括后来打架时,白鹤童子明显没给自己施加对等于润生与阴萌的打击力度,要不然他可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活蹦乱跳。
“原来,他,早就认出了我。”
“小远哥脑子聪明,习惯就好。”
“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既然把你带这儿来了,那小远哥肯定是打算和你谈谈的,如果这其中有误会的话……你先端正好你的态度吧。”
“我要是不呢?”
“那润生埋你时,我在旁边给你多盖点土。”
“呵呵……”
“装你妈呢你装。”
林书友:“……”
“对,保持这种神态就好,都到这个地步了,就别想着再拿什么腔调了。”
“他养鬼……”
“养就养了呗。”
“这是邪道……”
“你还有什么遗愿不?能帮你完成的,我就帮了。”
“替我告诉我师父,我是因除……”
“换一个,咋可能通知你师父,弄死你一个小的,再引来一个老的?
放心吧,小远哥肯定会把你安排一个很正常的死法的,或者给你安排另一个死因,把矛头指向别人。
就算到时候你师父他们找来了,估摸着还得找我们寻求帮助给你报仇,他们还得谢谢我们哩。”
“这里的事,我事先通知过我师父了。”
“骗人。”谭文彬叹了口气,“真告诉了,你现在不会说出来,这不是提醒我们做好准备么?”
“你……”
谭文彬低头看向林书友的左小腿,那一块已经肿起,鲜血不停流出。
“阿友啊,你这腿,再不处理就要废了吧?”
“嗯……”
“听哥的话,要是不想给你活的机会,小远哥也不会让我把你背到这里来,更不会让我和你先独处这么一会儿,来做你的思想工作。
估摸着,小远哥也是看出你对我的蛋下留情。”
这时,外头传来脚步声,谭文彬离开床,拿起汽水喝了起来。
李追远推开门,走了进来,在床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少年手里也拿着一罐健力宝,正在喝着,只喝,不说话。
房间里,陷入了一段时间的沉默。
最终,还是林书友先开口:“你想问我什么?”
李追远摇摇头:“其实,我没什么想问你的。”
“什么都不想问……你把我弄到这里来?”
“只是想观察一下,你是否还有害。顺便再仔细瞧瞧,起乩的副作用。”
“副作用?你自己不是也会起乩么?”
“我不会,我刚是装的。”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你这个乩童的水平太低了,只能神降引路童子,我知道随便装一个,就能骗过你。”
闻言,林书友胸口开始一阵起伏,嘴角鲜血不停溢出。
任谁自己的骄傲,被人家如此轻飘飘的评价,都会无比愤怒。
更愤怒的是,人家好似根本就不在和自己炫耀,只是在陈述。
各个地方、各个派系都有自己的请神术,叫法不同,请的对象也不同。
阿璃记忆里的那些牌位,其实也是秦柳两家请神术的一种,而且档位很高,本可以庇护阿璃的,却因为特殊原因,灵全都没了。
而李追远很早就清楚,自己是个请神困难户。
“你……为何养鬼?”
“看门用的。”
“养鬼,有伤天和,乃邪门歪道之举。”
“哦,好,我待会儿就把她给放了,让她玩死几个大学生。”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追远看了一眼谭文彬,然后低头喝饮料。
谭文彬开口道:“你和陆壹是一个寝室的,实话告诉你吧,那双高跟鞋最开始盯上的是陆壹,要不是我和小远哥恰好碰到了,陆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听到这个解释,林书友眼神缓和了下来。
很显然,他和同寝室的那位大二东北老哥学长,关系处得很不错。
“但你……不该驭鬼做事。”
李追远没回答。
谭文彬继续开口道:“小远哥和她定下约定了,等我们离开校园前,会帮她找寻到尸骸,超度她。”
“可是,不管怎么样……驭鬼,都是不对的。”
林书友的声音已经很小了。
“你看,你今晚闯入我们寝室,这高跟鞋不就用上了么?还有就是,我们最近事情比较多,也没功夫去超度她。”
谭文彬故意偷换了概念,又继续道:
“话说,你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我爸差点开枪给你打死。”
“你爸?”
“对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
“我艹,要是你知道了,是不是第一个就要来报复我?”
“是我懒得留下来接受盘问,他作为警察开枪打我,理所应当,我为什么要报复你?”
“额……”谭文彬砸吧了一下嘴,“你回答得这么正干嘛,我又没小红花可以给你。”
“我是听学长陆壹在寝室里说的那件案子,就想着晚上去案发现场看看。”
“你可真闲。”谭文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爸……枪法挺准的。”
“其实我爸鞭法更厉害,腿法更是一绝,谭家三十六路弹腿,知道不?”
“久仰……”
“呵,那是我亲自喂招传授给我爸的。”
李追远观察着林书友的微表情,虽然对方的脸谱妆还没卸掉,但依旧能看出来,他没有在说谎。
其实,按李追远原本的行事作风,他早该把这家伙给埋了。
可问题是,这家伙一是那晚没对自己和谭云龙主动发起偷袭,二是今晚他是空手进的自己寝室,三则是在对战时,他很明显地对谭文彬留了手。
如果不是自己设下埋伏,逼迫他不得不起乩导致其失去了绝对主导权,他原本应该想的也是把自己抓到一个这样的地方来对自己进行问话。
要是能确定这家伙,只是个耿直青年,那留着他……比埋了他更好。
等于在同一楼层内,又加了一层正义的保险。
而且,以后遇到些事情时,也能以“危害苍生、除魔卫道”的理由,驱使他干活。
自家太爷,就喜欢这种死心眼儿的骡子。
但李追远是不会想着把他收入自己团伙的,因为林书友太有操守了。
不像润生完全以自己为主,也不像谭文彬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
至于阴萌,她算是因阴福海的缘故,带资入组。
阴萌心态上,算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不是婚姻状态,而是她把自己当作了阴家新的掌门人。
总之,李追远不喜欢自己的团队里,被插入这么一个太有原则的人。
此刻,还在被谭文彬胡诌吸引着的林书友不知道的是,他已经被坐在对面的少年,安排好了一个工具人定位。
李追远又看了一眼谭文彬,谭文彬马上转移话题:
“对了,你老家到底是哪里的?”
“湖州。”
“哦,浙江的。”
李追远提醒道:“福州?”
林书友:“对,福州。”
谭文彬:“那你这个本事,是谁教你的?”
“我外公和我师父……”
提醒到这里,林书友终于明白过来该做什么了,他一脸严肃地看向李追远,虽然现在依旧气喘,但还是用尽可能连贯地语速说道:
“头顶三根香,立庙石竹峰,起坛龙江口,坐望云与风。敢问尊驾,在哪家码头插坐?”
谭文彬:“咦,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捞尸人。”
林书友:“我认得黄河铲。”
李追远还是坐在那里,回道:“江上柳家。”
林书友震惊问道:“龙王柳?”
“嗯。”
“你拜的是龙王?”
李追远思忖了一下,以前讲自己拜的是龙王很正常,但现在即将入门,就不合适了,因为像上次山城丁家晚宴上,那些名义上属于柳家下家的人,也能说自己拜的是龙王。
李追远:“我是门里的。”
林书友不顾伤势,手撑着床,看着李追远:“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为什么不早问?”
“我……我小时候听外公讲过龙王柳家的故事,我外公,很敬佩推崇柳家。那个,你,真的没骗我?”
“骗你一个随时可以埋掉的人,图什么?”
林书友忍着剧痛,双手置于身前,开始行礼。
李追远见状,也只得站起身,正式回礼。
“呼……”
礼毕后,林书友躺床上,一时间进气儿比出气少。
谭文彬赶忙帮他用被子垫起,再抚摸他的胸膛,好不容易帮他顺过气。
“我说,你这是干嘛呢,自己寻死赖我们,想碰瓷?”
“礼……不可废。”
谭文彬顿感头痛,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边上站着的小远,要不是不合时宜,他现在真想劝小远哥这种人可千万不能收,这家伙是真认死理啊。
李追远:“林书友,我们间的误会,算解除了么?”
“即使你是柳家人,但也不该驭鬼,我至多……至多以后当没看见,下不为例。”
谭文彬想给他一记毛栗子,但一想他现在这状态,真怕直接给他拍嗝屁了,只得手指着他骂道:
“我说,你这人脸盘子咋这么大呢?”
“我已经违背原则了……”
“那我们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李追远说道:“彬彬哥,送他去医务室吧。”
“哎,好,我就说他是趴阳台上偷窥女生宿舍时太投入,摔下来了。”
“你……”
“闭嘴。”
谭文彬将林书友背起,带他离开。
李追远回到楼上店里,润生坐在凳子上,光着上半身,阴萌正拿着药帮他涂抹后背。
“润生哥,你伤势怎么样?”
“皮外伤,不碍事。”
李追远看向阴萌:“你呢?”
“我也是皮外伤,没事,小远哥,你回寝室休息吧。”
“嗯。”李追远捡起装着高跟鞋的袋子,走出商店。
阴萌舒了口气:“说真的,刚刚我还真有些不习惯,他关心我,我有点慌。”
“挺好的,天色不早了,我们早点……”润生简单应了一声,将衣服穿起,“早点盘一下货吧。”
……
回到寝室后,李追远将高跟鞋放在书桌上,轻轻拍了拍鞋面。
女孩身影浮现,跪在那里,瑟瑟发抖,显然还没能从官将首的震慑中恢复过来。
她是邪祟,被白鹤童子竖瞳一照,如同遇到天敌。
李追远点起一根蜡烛,再以指尖夹住一张黄纸,引燃后递送到女孩面前。
女孩无动于衷。
李追远只得再伸手,打开她的嘴巴,将黄纸塞入。
女孩涣散的意识,终于逐渐恢复。
李追远拿出罗盘,指了指。
女孩摇头,除了高跟鞋,她无法寄居到其它东西上。
李追远摆摆手,女孩身影消失,高跟鞋微微一颤,示意她已回归。
这邪祟,太蠢了。
上次余树进寝室的事,以及这次林书友的事,让李追远不得不重新审视起让这东西看家的必要性。
他没有养鬼的正道洁癖,他觉得这东西挺有用的,只是,这双高跟鞋的作用,明显有些鸡肋。
像这种又蠢又弱的邪祟,养起来性价比明显很低,还容易给自己暴露。
可问题是,强大的邪祟,岂是那么好收服的?就算镇压了,也不敢摆自己家里。
环视寝室,李追远觉得自己还是别偷懒了,干脆出个设计图,在整个寝室内布置出一个完整阵法。
至于这双高跟鞋,接下来抽空找到她尸骸帮她超度了事。
李追远掐动手印,将先前自己解除的封禁重新施加了回去,然后提起高跟鞋,将它放回窗台下。
目光,留意到了角落里被用符纸满满当当包裹的圆球,里头镇压的,是那本邪书。
李追远将它抱起来,走回书桌前,将阿璃给自己新做的帆布摆在边上,然后伸手摘下符纸,又解开捆绑在上面的驱魔鞭,最后,将那一层薄薄的旧帆布打开。
要不是连续两晚都有事,李追远早就看它了,这会儿距离天亮没多久了,他也懒得去睡觉,主要,是真的迫不及待了。
只是,这本书虽说依旧是白封黑底,但明显皱巴巴的,像是百岁老人脸上的褶皱,散发出一股崭新的岁月沧桑。
就像是用比较粗糙的手法强行做旧的。
伸手摸了摸那层薄薄的旧书皮,还能察觉到一股温热。
这意味着,帆布的效果其实一直都在,这本邪书还在继续反抗,哪怕无比微弱。
李追远第一次对一本书,发出生命力顽强的感慨。
翻开第一页,空白,第二页,依旧空白,连续翻页,全是空白。
空白只是“内容形容词”,事实上,它的每张纸都很枯黄毛糙,农村厕所里备放的草纸与之比起来,都能称上一句柔顺。
现在,遇到一个很尴尬的问题。
自己要想不受对方影响把危险系数降到最低,那就得用帆布镇压它,可当它风险系数降低时,它活性也降低了。
这本书,可真难伺候。
李追远有些无奈,只能先继续镇压它以后再寻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看。
可就在伸手准备将书闭合时,面前的空页上,出现了歪歪扭扭的字。
很虚弱,很无力,如同油尽灯枯的老人,手持毛笔,做着最后的挣扎。
这本书,正在为它自己,争取价值。
歪歪扭扭的一行字,写出的是:
“《丰都十二法旨》。”
李追远明悟过来,先前自己刚刚用的就是阴家十二法门对高跟鞋重新封禁,寝室内这会儿应该还残留着些许微弱法门气息。
这本书察觉到了,然后当做献宝一样,向自己展示出来。
自己以前就觉得阴家传承绝学的名字很不对劲,原来它原本应该叫《丰都十二法旨》。
这个名字,就很贴合了,但也难怪会被后世子孙改去,因为家族没那个实力时,就少摆那种高格调。
李追远不由开始深思,他意识到,自己逆推出来的是阴家先人版本,可能并不是阴长生自创的那一版。
以法旨之名义,结合丰都鬼城的特殊环境,那得是怎样的一种气象。
这证明,《阴家十二法门》,还有巨大潜力,可供自己再次反刍。
这一讯息,价值极大,相当于又给自己“送了”一本新的秘籍。
李追远对着这本书问道:“你是谁?”
书页上再次出现歪歪扭扭的字:
“邪书。”
李追远的目光,沉了下去,它肯定不叫这个名字,但它在故意讨好自己。
它现在是虚弱期,但它就像是一条冬眠的毒蛇,随时都会反客为主咬你一口。
李追远笔筒里的毛笔取出,他自是懒得研墨的,直接用墨汁。
蘸笔后,提笔在空白页上写上一段。
在李追远停笔后,文字被吸收,转而又重新出现:
“《柳氏望气诀》。”
“你还真是个,百科全书啊。”
但这本书的最大问题是,你要是真敢把它当百科全书,那它会在得到你的信任后,给你挖坑。
李追远早就怀疑茆家父子得到的阴阳伴生死倒炼制方法,本就是错的。
“你想要什么?”
书页上再次出现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良禽择木而栖。”
李追远点点头,然后将书闭合,紧接着换了新的帆布将其包裹,再以驱魔鞭捆绑,最后再把符纸贴满。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毫无留恋。
一本书,居然敢和自己玩心眼子。
但它不是没用,以后找到什么古籍残本,倒是可以通过它来推导,前提是,自己得进行仔细分辨。
收拾好书桌,天也蒙蒙亮了。
谭文彬还没回来,应该是还在陪床。
李追远将《柳氏望气诀》放入书包,背起来后走出宿舍。
在楼梯口,恰好看见陆壹同样背着一个书包,左手拿着俩馒头右手端着刚从开水房接了水的大水杯,正吃着。
“咦,神童哥,给。”
陆壹热情地给出自己的馒头。
李追远摇摇头:“我出去吃好吃的。”
“哦,这样啊,那就不能白占了肚子。”陆壹自己收回手,自己又咬了一口,然后吹了吹杯口,小心翼翼地嘬了一口,“神童哥,我是上午做家教的人家比较远才起这么早,你起这么早干嘛?”
“做家教。”
……
李追远今天比以往来得要早些,刘姨早餐还没准备好柳玉梅正坐在客厅里,帮阿璃梳头。
按理说,女孩梳妆是件私密事,但柳玉梅并未避着少年,反而开口道:
“想看就近些看。”
李追远走近了。
阿璃很是端庄地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看着面前的李追远,少年也看着她。
女孩伸出手,在面前点了一下,李追远会意,和她下起了棋。
柳玉梅嘴角含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近距离参与到孙女的游戏中,她能感受到阿璃此时的欢乐。
再瞅一眼二人正在进行的“游戏”,心中不禁感慨:
别的姑娘都是容易在年纪轻轻不懂事没见过世面时被人骗了去,自家阿璃倒是相反。
光是这种游戏,就算阿璃长大了,也很难再找到能和自己玩的了。
这少年,怕也是一样。
老太太向来不喜什么青梅竹马的说法,因为她自个儿就不是,但现在,她不得不重新正视了。
太早吃过好的,见过最佳的风景,以后吃什么看什么,就会容易索然无味。
梳好了。
柳玉梅拿起配饰,帮阿璃挂上。
然后收回手身子微微后靠,欣赏着自己的孙女,同时也是自己的艺术品。
她心疼孩子的病,却从未对拥有这样的孙女而产生任何怨怼与不满,因为阿璃已经给了她极大的快乐与满足。
“吃早饭啦。”
众人入座,早餐依旧精致丰富。
柳玉梅早早地放下筷子,边拿起帕子擦着嘴边说道:“小远,吃完了进书房。”
“好的,奶奶。”
阿璃抬头,看了一眼柳玉梅。
柳玉梅老脸微红,起身,走入书房。
李追远吃完后,先送阿璃上了楼,然后自己再下来进了书房。
柳玉梅这次没正襟危坐如同严师等待学生,而是侧躺在榻子上,手拿一把蒲扇轻摇。
李追远坐下来,打开书包,拿出书。
这时,他发现茶几上摆着三个物件。
最左侧,是一张纸,上面字迹如同鬼画符般难以辨认,但李追远立刻就认出来,这是自己看的那本“窃书者”版的狗爬体《柳氏望气诀》第一卷开头的一句话。
老太太不愧是老太太,她也悟出了这种承载方法。
也是,对于她而言,可能只是一层窗户纸的问题,想通了,也就点破了。
中间,则是空白纸加毛笔。
右侧,则像之前随意摆放的《柳氏望气诀》一样,摆着一本《秦氏观蛟法》。
李追远有些明白老太太的意思了。
“小远啊,奶奶我不比年轻人了,吃了饭就得先消消食,你有什么不懂的,就先写下来吧。”
“好的,奶奶。”
李追远拿起毛笔,写出狗爬体的第二卷。
一边写他一边说道:“奶奶,润生身体好,不练点功夫可惜了。”
“你秦叔后天就回来了,让他去教。”
“奶奶,望气诀里有一卷我不是很懂,似乎讲的是气,又有实形,色味相冲,具体指的是什么?”
“人体本就是自成周天,每个人的身体都是一具气象,此乃医法,亦称毒法。”
“阴萌倒是适合学这个。”
医术是用得着的,每次把人送医务室也不方便,而且很多特殊的伤,现代医学还真没办法。
至于毒法,真就挺适合阴萌的,她绝对是有天赋,她只需要正常做饭,就能起到下毒效果。
“让你刘姨教她就是了。”
“奶奶,谭文彬得教什么?”
这是李追远真心发问,他希望柳玉梅能站在前辈经验角度,给予意见。
“他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你的船头上,总得有人吆喝,他能把你太爷哄得乐呵的,这就是本事。
你太爷这个人,别看整天笑呵呵的,但看人,挺挑的。
再说了,你小子,其实比你太爷,眼睛更挑。”
“吆喝?”
“可别想岔了,那可不是门房,甭管我愿不愿意催不催你,以你小子的心气儿,以后是必然要走江的。
既是走江,那自然得有个船头吆喝,替你吩咐打理江面江下的各路牛鬼蛇神。
龙王不轻易挪窝,那么他去哪儿,就等于打上了龙王的牌面。
让他以后没事时就来我这里坐坐,我亲自给他讲讲过去的那些条条道道,反正你小子是懒得听我这老婆子絮絮叨叨的。”
“谢谢奶奶。”
“不过,得加一条,你入门后,他们得对你行拜礼,这样秦柳两家的东西,才能给他们学,他们以后出去,也能说自己是拜的秦柳家的龙王。”
“拜礼……”
“以前规矩严,拜龙王相当于卖身拿契,敢悖逆者得锁缚沉江,现在别家讲不讲这个我不清楚,反正我是觉得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这拜礼,你就当拜把子吧,也就是走个流程。”
“好的,奶奶。第二卷写好了。”
“就先写这么多吧,我空闲时给你瞅瞅。”
“辛苦奶奶了。”
李追远清楚柳玉梅要做什么,她得为传承计,把这意境用通俗文字重新翻译,那自己回去后,干脆把余下卷全部写完就是了。
放下毛笔,李追远很自然地把《秦氏观蛟法》拿起来,放进自己书包。
柳玉梅嘴角露出微笑。
“奶奶,我上去找阿璃了。”
“去吧。”
李追远离开书房。
先前其实不算交易,柳玉梅答应过自己,自己无论提什么要求她都答应,但就算是亲生孩子对自己父母提要求要买哪个玩具,也得讲究个态度和策略,有些事,答应你和主动帮你促成,那可是两个概念。
老太太其实挺好哄的,就好个面儿。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谭文彬从医务室拿了假条,去找教官请了假,他自己也被特批去陪护,对此,谭文彬也乐得清闲,从寝室里拿了本专业书,就又跑回医务室。
林书友挂着水,正睡着觉,谭文彬就坐病床边看着书。
这时,两个背着画板的女生从病房窗前走过,说说笑笑。
俩女生一个穿白裙一个穿蓝裙,身材也很高挑。
谭文彬将注意力从书上短暂抽离,看向她们:这就是大学里的文艺学姐啊。
等她们走过病房后,谭文彬就低下头,养眼结束,继续看书。
随即,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侧过头看向身侧病床,发现原本在睡觉的林书友此时也睁着眼。
“你小子,受伤这么重还有心思看美女,赶紧把伤养好自己去追……”
谭文彬话说一半卡住了,因为他惊愕地发现,
林书友双眸现在是……竖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