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远哥,润生,我们的座在这儿,哟,还是软卧呢,亮哥大气!”
薛亮亮对谭文彬笑道:“又不是春运,软卧票没那么难搞。”
这一间四张上下铺,正好被四人包圆。
火车出站后,李追远爬上上铺,对面上铺是薛亮亮,润生和谭文彬在下铺。
这会儿,谭文彬已经把习题本拿出来放在小桌板上开始做题了。
“喂,一上车就做功课啊。”薛亮亮调侃道,“这么用功,考我们海河屈才了,报京里那俩大学吧。”
谭文彬很坦诚地说道:“我基础差,浪费了太多时间,能考上海河就该烧高香了。”
“要香么?”润生把一根香递了过来。
薛亮亮提醒道:“润生,要抽烟去车厢连接处那里抽。”
“好,知道了。”
润生将香收进铁盒里,这是刘姨为他特制的香,外面还包了一层纸皮,很短却很粗。
他起身推门出去,来到车厢连接处,那里有俩人站在那儿正抽着烟,润生也凑了过去,拿出一个火折子,扭开帽,吹了吹。
火折子也是刘姨做的,毕竟短粗香用火柴点很麻烦。
点好香后,润生吸了一口,吐出烟圈,浓郁的香味开始弥漫,大部分都被车门空隙那儿带走。
旁边俩人见状,都很是好奇。
“哥,他抽的啥?”
“这你就不懂了吧,电影里放过的,雪茄。”
抽完一根香,润生往回走,途中看见过道小座上坐着一个穿黑衣的白发老太婆,老太婆身前还有个穿红衣的女孩。
“奶奶,我饿。”
老太婆叹了口气,手背抹泪。
润生摸了摸口袋,掏出几颗糖,递给了小女孩。
“谢谢大哥哥。”小女孩开心地笑了。
回到软卧间,润生躺床上,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肚子饿了,问了问其他人,都说饿了,他就把从家里带来的吃食拿出来。
有干粮有咸腊肉,还有一瓶酒。
酒是李三江放的,说坐火车看着窗外喝点小酒,挺有意境。
但四个年轻人没一个人喝。
饭后,谭文彬就一直在做作业,没停过。
李追远和薛亮亮则看着车窗外不断逝去的景色聊着天,大部分时候是李追远在听,薛亮亮在讲,像是开起了大学宿舍的夜间茶话会。
从农村房屋架构,到各地生活水平,乃至产业发展规划,薛亮亮主要学的是水利和建筑,但其它行业他也知道些,虽然谈不上多精通。
不过,在当下这个信息获取渠道极为不便的时代,能知道这么多东西,也是很难得的本事了。
天渐渐黑了,外面的景色也看不见,也就只有列车员每隔一段时间来报站时才能知道具体到了哪里。
薛亮亮下了床铺,说他去买盒饭。
途中遇到了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太婆,身边站着一个红衣的小女孩。
“奶奶,我好饿。”
薛亮亮经过她们,去了车厢餐厅,买了十份带荤的盒饭,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回来,经过那小女孩身边时,拿出一份递给她。
“谢谢哥哥。”
薛亮亮笑了笑,走回软卧间,将盒饭分给大家。
他和小远一人一份,谭文彬吃三份,润生吃四份。
李追远觉得,这白塑料盒装的饭菜居然有种意外的香,尤其是这面筋烧肉,真好吃。
谭文彬三份吃下去后,解开了裤带,把肚皮敞开,他吃撑了,所以继续拿出习题集,打算靠做题来消化。
润生吃了四份还是意犹未尽,不过家里带来的干粮和咸酱还有,他还能找补找补。
饭后茶话会又开始了,白天是现实主义加未来发展报告,晚上就是历史演绎。
这个话题李追远能参与了,不过他还是主要听薛亮亮说,只有薛亮亮问“那个谁来着”“打的那个地儿叫啥来着”,李追远才会给出准确的答案。
这接话捧得,薛亮亮也是大觉过瘾。
一直到后半夜,大家才都睡去。
早上起来,润生去接了水好给大家洗漱,谭文彬先洗漱好了,恰好火车停站,他就下去给大家买早餐。
途中遇到一个奶奶带着孙女,孙女对奶奶喊饿,奶奶悲伤抹泪。
回来时,谭文彬就给她们送了几个馒头包子,还送了一袋豆浆。
豆浆是用袋子装的,提回来后,谭文彬撕开个口子,给大家往杯子里倒。
吃过早餐后,薛亮亮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些设计图纸,李追远瞧见了,干脆离开自己铺位去了薛亮亮那个铺,俩人挨在一起,一起看。
让薛亮亮感到诧异的是,小远居然看得懂上面的标注与数据,他也就顺势跟男孩讲了一些专业上的事。
临近午饭点,有列车员在火车上帮忙叫卖烤红薯,李追远走到火车过道里,去买了一袋。
不是列车员在卖,她只是帮忙叫喊两声,然后站台上卖的人过来收钱给东西。
提着袋子往回走时,李追远经过一个老太婆身边,老太婆坐在那里,神情木讷。
在她脚下,摆着一个用布包起来的坛状物体,像是个骨灰坛。
李追远没做停留,回了软卧间。
润生一边吃着烤红薯一边心痛:“咋能卖这么贵。”
吃的时候,润生连红薯皮内侧都仔细舔了舔,生怕有丁点浪费。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火车再次进站一个叫密水的小县城,然后广播和喇叭开始通报,说前方有道路塌方,火车暂时走不了了。
大家可以继续在车上等,也可以折算路途退票,就在这里下车。
在询问列车员确定塌方路段具体位置后,薛亮亮就判断恢复通车怕是得一两天的时间,所以就领着大家下车。
出了火车站,先找了个馆子吃了饭,中午吃的烤红薯消化得太快,大家这会儿又都饿了。
小饭店的外墙上贴着宣传标语:“打死车匪路霸,无罪有奖!”
吃饭时,旁边一个单独坐着吃的人听到了润生的口音,笑着起身用南通话询问,居然遇到个老乡。
这人姓朱,叫朱阳,是个开货车的司机,在得知四人是从火车站里出来的,目的地是山城时,很热心地邀请他们坐自己车一起去山城。
到底是操着家乡的口音,而且确实开的是货车,上头装的是钢缆,最重要的是,他说得也很直白:
不收车钱,就当大家一起搭伙做个伴,省得路上不太平。
吃完饭后,薛亮亮帮朱阳一起买了单,又去小卖部买了些饮料和两包烟,递给了他。
随即,大家伙就都上了车。
车头那儿做了改装,后头有个横板,平时司机可以躺下来休息。
虽然空间依旧很逼仄,但大家伙还是都坐进去了。
谭文彬题目是做不成了,不过他拿出了英语单词本,开始背起单词。
润生很羡慕货车司机这个职业,感慨了一句:“真好,可以一边挣钱一边走南闯北。”
朱阳苦笑两声,回话道:“再走南闯北我也就坐在这小车头里,要不是为了家里老婆孩子,我也不乐得把自己半辈子困在这里头。”
李追远注意到朱阳座位下面摆着好几本厚厚的书,是那种油印的盗版,看来平日里他就靠这些打发时间。
另外,李追远还看见了两根钢管和一把刀。
这年头,这些算是长途货车司机的标配。
接近黄昏时,货车驶入山路,结果开着开着,朱阳就觉得不对劲了,把车停下,下了车,然后骂道:
“丧良心的,钉子扎胎了。”
谭文彬疑惑道:“是前面车子掉落的钉子么?”
朱阳冷哼一声,点起一根烟,指了指前头:“往前走走,前面应该就有个修车铺。”
谭文彬脑子是机灵的,没说“运气真好”,而是马上骂道:“这么不要脸么?”
朱阳叹了口气:“这已经算是文斗了。”
随即,他看向润生,说道:“你陪我去压场子吧,咱把气势提一提,把价格压一压。”
润生:“中!”
朱阳带着润生往前走找修车铺了,谭文彬坐车里继续背着单词,李追远和薛亮亮来到了路旁。
下面是个坡,坡下是一条河,因树叶开始枯败,视野却因此变得挺好。
李追远不禁感慨道:“这里风水真好。”
卧龙栖凤,地灵之处,搁古代,是个建村立镇的好场所,只是现代交通方式的发展,这里反倒显得有些偏边角。
薛亮亮职业病犯了,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地方,适合建个小水力发电站。”
果然,前面不远处就有个修车铺,因为很快朱阳与润生就带着一个中年人以及一个年轻的学徒工来了。
起初,李追远以为朱阳是在演戏,因为他对修车师傅很热情。
但渐渐的,李追远发现不是,朱阳是实心实意的,因为对方要价一点都不离谱,反而很亲民。
这个价格,就算钉子真是这修车师傅撒的,他朱阳都得夸一声“撒得好!”。
终于,修补好了,朱阳想给包烟,却被对方推了,只拿说好的那部分钱。
不过修车师傅却淡淡说了一句:“天色晚了,路上车少了,就别再往前开了,前面不安生。”
朱阳好奇问道:“怎么说?”
修车师傅摇摇头:“不好说。”
朱阳鼓起勇气:“我们人多,没事的。”
“他们有喷子。”
朱阳哑火了。
修车师傅指了指下面:“来时见过那条小路没,往里拐,有个村子,去那儿歇一晚,明儿天亮了车多时,再往前开。”
朱阳问道:“那是你住的村子?”
“不是,我住前面。”
“这……”
“唉,信不信随你吧。”
修车师傅带着自己徒弟离开了。
朱阳上了车,在车座底下翻找着自己的“兵器”,可犹豫之后,他还是怂了,脑袋探出车窗,对众人说道:
“保险起见,咱还是倒回去一点歇一晚等天亮吧。”
调头往回开时,谭文彬说道:“我以前倒是听我爸说过这方面的事,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朱阳一边留意着那条小路一边回应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就是刚好遇到了,我这次是接自己活儿,没能搭上车队一起走。”
润生则颇显兴奋,说道:“这就是江湖!”
小路找到了,开下去没多久,就出现一个小村子,也就几十来户的规模,不少都还亮着灯。
朱阳抱歉道:“大家将就歇一下,天亮就出发,明儿也就一脚油门的事到目的地了。”
他没打算进村,也不考虑投宿,只是想要寻个有人烟的地方停个车歇息。
真要停到哪个鸟不拉屎的路边,那才是真的危险。
朱阳车里有干粮,润生蛇皮袋里也有,大家随意吃了些,就准备歇息了。
李追远和薛亮亮睡车里,润生、谭文彬和朱阳和后头钢缆睡一起,拿衣服和塑料膜盖一盖。
本来谭文彬也可以睡车头的,但他说自己是警察的儿子,坚持要去外面把风。
李追远睡了个浅觉,很快就醒了,他打算下去小个便。
打开车门,下了车,山中后半夜那是真的冷,让他下意识地摩挲起自己的胳膊。
因为有过几次晚上出去小便出事儿的经历,李追远现在对陌生环境下的夜里起夜很谨慎小心,他下去后马上就去找了润生。
润生手里拿着一根钢管,睁着眼,没睡。
见状,马上翻身下了车陪着一起。
没敢走多远,也就几步路,润生解开裤带,李追远不用,他是松紧裤。
解决完后,润生还拿出一瓶水,倒给李追远洗手。
“呵呵,灌的溪水。”
“润生哥,你困么?”
“不困,没得事,白天车上睡就是了。”
“那我陪你坐坐吧。”
爬上车厢,二人坐回先前润生待的角落。
谭文彬的呼噜声很响,在寂静的夜里如同独奏,毕竟他相当于保持着高三学习强度的同时还在舟车劳顿,能不累么。
“不对……”
李追远耳朵颤了颤,他没听到朱阳的动静,就算不打呼噜,好歹得有个呼吸吧?
起身,来到朱阳睡的那个角落,掀开塑料膜,发现里面就一件外套,人不见了。
“啊?”润生也懵了,“他不会拉屎去了吧?”
“润生哥,你们先前晚上说过话没?”
“没,我一直以为他就睡在那里,捂着被子和塑料膜。”
“你是什么时候正式放哨的?”
“彬彬睡着后,没人和我说话了,我就自己看着周围。他会不会是在我们刚才小便时下的车?”
“也可能是很早就下车了。”
“他不会进村了吧?觉得睡外头车上太辛苦,所以自己进村找屋住?”
“那他为什么不喊我们?”
“怕给我们出住宿费?”润生说完后自己都摇摇头,“他不至于这样做。”
朱阳这个人虽然相处不久,但人还是可以的,比如把车头让给自己和亮亮哥睡,自己去睡后头。
另外最重要的是,他但凡想要去村里投宿,这住宿钱也不用他来给,亮亮哥表现得一直挺上道的。
又等了好一会儿,依旧没见朱阳回来。
李追远就去把谭文彬和薛亮亮都喊醒,大家全都聚在车厢处,开始商议情况。
这种举动,其实有点草木皆兵了。
但好在四人都是经历过那种事儿的,没人觉得这是小题大做。
“要不,去找找?”薛亮亮提议道。
“不去。”李追远很直接地否决这一提议,“在朱阳回来前,我们两两换班,轮流眯一会儿,先熬到天亮。”
大家同意了。
接下来,就是一点点把时间熬过去,终于,天边泛起白色,视线也变得亮了许多。
可大家心底,却愈发沉重,因为朱阳还没回来。
等太阳真的升起,已经是早晨八点时,大家依旧没见到朱阳的身影。 他就算昨晚真的一个人去村里投宿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一个货车司机,怎么可能会远离自己的车?
谭文彬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不解道:“这人,是真的失踪了?还是说,他笃定我们中没人会开货车?”
继续等,到十点钟时,大家终于决定要去做些什么了,不管怎样,都得去找找人。
而首先要去找的地方,无疑就是前方的那座小村子。
“大家留意到没有?”李追远目光扫过其他仨人,“我们从早上到现在,都没见到一个村民从我们车前经过。”
出村去主路的道,就这一条,村后头是山。
货车就停在可以看见村口的路旁。
当然,也可以理解成这座村子里的村民完全是靠山吃山、自给自足,不怎么需要和外界沟通。
可在朱阳失踪的基础上,再叠加这个发现,大家心底都开始有些泛起了嘀咕。
李追远说道:“走吧,我们一起进村去找找。”
薛亮亮:“要留人看车么?”
李追远摇头:“不需要,货和油被偷了就被偷了,真找到朱阳了大不了以后掰扯,反正不是我们的错。
留人看车,到时候留下的人又不见了怎么办?
或者,留下的人左等右等,等不到去的人回来,那得有多焦虑恐惧。”
薛亮亮和谭文彬对视一眼,都点点头,是的,这场景想想都觉得可怕。
四人一起下了车,向村子走去。
李追远觉得,队伍还是挺好带的,至少思路能整合到一起。
这大概,是自己和太爷待久了的缘故,一下子搭配这么多正常队友,反倒有些不适应了。
村民的房子也不算简陋,明显有活人住的痕迹,且昨晚车开进来时,是看见村里亮着不少灯光的,可走进去后,却没看见人影活动。
谭文彬:“这村儿里人,都起得这么晚么,大中午的都还在睡懒觉?”
薛亮亮环视四周:“要不,继续往里走看看?”
李追远停下脚步,说道:“不,我们往后退退。”
大家没问为什么,跟着男孩往村口位置后退。
等来到村口第一间民居前面时,李追远才停下脚步:“润生哥,去敲门。”
“好!”
润生走到门口,左手去敲门。
他右手袖口里面,藏着一根钢管。
薛亮亮和谭文彬,则各自在身上藏着一把刀和钢管,大家下车时,是把朱阳的家伙事都带上了的。
当然了,在没遇到危险前,这些东西可不能亮出来,否则真就像是打家劫舍的匪徒。
“砰砰砰!”
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回应。
润生回头喊道:“小远,里面好像没人。”
“再用力敲!”
“好嘞!”
润生开始大力拍门,把门板拍得震响。
里头依旧没人回应,而且,邻居们也没动静。
“润生哥,砸门!”
“好!”
“轰!”
门板被润生一脚踹开。
李追远等人走了进去。
这种行为,确实是不对的,但队伍里,没人指责李追远过分谨慎。
要是实在闹出了误会,大不了赔钱道歉。
和外头还晾晒挂着东西不同,屋子里,灰尘深重,完全一副很久没人住过的样子。
卧室床铺上,还有一大滩粘乎乎的东西。
润生鼻子凑上去闻了闻,笃定道:“小远,这是尸水味儿!”
李追远相信润生的判断,道:“走,我们再开一家门。”
“轰!”
第二家的门也被润生一脚踹开,里面依旧是灰尘密布,餐桌上还摆着碗筷,里面是早就发霉的食物。
隐约可以看出来,最后一顿吃的是面条。
卧室里床上倒是没那种脏东西,但润生在嗅了嗅鼻子后,走到柜子前,伸手打开柜门,里面好几层,都是已变成固态的粘液。
“还是尸水味儿。”
谭文彬和薛亮亮这时已经把自己的武器掏了出来,没什么好顾忌的了,谁家正常村子的民居里,都有尸水残留的?
“小远哥,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开盒么?”
“不。”
李追远走出屋,示意众人跟上,然后直接向村外走去。
薛亮亮他们跟了上来,小声问道:“我们这就出去了?”
“嗯。”
“不找朱阳了?”
“出去后,报警。”
“哦,好。”
李追远很干脆地放弃了,他不算继续探索这座村子,因为真没必要在还没准备好时,强行冒这个险。
然而,当四人出村往外走出一段路时,大家都傻眼了。
货车不见了!
谭文彬:“不会朱阳回来了,直接把车开走了吧?我们去找他了,他却不等我们了?”
“不是。”薛亮亮蹲了下来,指了指前方,“不仅车不见了,连车辙印也不见了。”
谭文彬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亮亮站起身,右手晃着刀左手叉着腰:“摊上事了,这次。”
货车上的货或者汽油被偷走了,那很正常,甚至窃贼里有会开车的,没车钥匙自己去用电线发动车子开走,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问题是,谁偷了东西后,还把场地打扫了一遍?这么敬业的么!
李追远走到昨晚自己和润生小便的地方,他记得润生昨晚在这里尿出一个凹槽,现在,这个凹槽也不见了。
“我觉得,可能车没有被偷,车还在原地待着,不在‘原地’的,是我们四个人。”
这话一说出来,余下三人面面相觑。
薛亮亮马上顺着思路问道:“那朱阳岂不是没失踪?”
李追远点点头:“可能,现在朱阳正在找寻失踪了的我们。”
薛亮亮摆手道:“这太荒谬离奇了。”
“亮亮哥,再荒谬,能荒谬得过你的经历?”
“这……”
谭文彬用鞋底在泥土上剐蹭着:“那我们现在到底在哪里?”
“润生哥,罗盘。”
润生马上将罗盘掏出,递给了小远。
李追远端着罗盘,开始观察起四周的风水气象。
结果是……很正常。
他又看了一遍,依旧没能发现什么端倪。
“润生哥,扶我一分钟。”
“明白。”
李追远闭上眼,用罗盘轻盖自己的脸,然后身子一阵摇晃后就靠向润生。
润生接住后,手抓着李追远的手臂,开始心里念数。
李追远走阴了。
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生变化,只是不见了薛亮亮他们三人。
然后,李追远听到了动静,来自村子。
他转身,向村子方向看去,他看见了不少人影在里头走动,很多人聚集在村口那两家。
有人在怒喊:
“谁砸了我家的门板,到底是谁砸了我家的门板!”
“我家的门板也被砸了,到底是谁干的!”
忽然间,一阵阴风吹过,把李追远冷得一个哆嗦,而村子里的人,也一下子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还在,没有消失,可下一刻,那群人影,却像是无声的默片,集体转向,开始朝村外这条路上走来。
疼痛感袭来,时间到了,润生在叫醒自己。
李追远睁开眼,毫不犹豫地说道:“快走!”
车都不见了,也就没有行李,大家全都二话不说跟着男孩奔跑。
跑出了小路,来到主路上,李追远选了个回去的方向,带大家往上走。
三人都意识到情况发生了变化,没人问为什么,都紧紧跟随,家伙事也全都握在手里。
得亏一路都没见到车辆,要不然肯定会被司机误以为是车匪路霸。
“我们再往前跑一段,不要停!”
这话是对谭文彬和薛亮亮说的,李追远扎马步吐纳锻炼出来了耐力,润生身体素质本就好得离谱,而谭文彬和薛亮亮,就比较偏向传统废柴大学生了。
短时间内的爆发可以,可真要长跑,很快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追远让他们继续坚持,是因为按照过往经验,这种诡异效果的作用,往往会有一个范围,就像郑海洋家那一次一样,出了坝子也就没事了。
这次,应该也只有坚……
李追远停下了脚步,润生也停下了。
薛亮亮和谭文彬弯腰喘着气。
“小远哥,我们出来了么?”
“小远,我们安全了么?”
没等到及时回答,二人就自己抬起头向前看,然后他们看见了先前出来时的,小路。
他们明明朝回去的方向跑了这么久,结果却又跑回来了。
李追远转过身:“我们尝试,往这个方向跑。”
说这话时,男孩也没什么底气,因为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结果。
其他人也是一样,大家奔跑时,都比较沉默,所以这次,大家都跑得稍微慢了些,没了那种渴望快速脱离险境的强烈渴求。
最终,他们从另一个方向,又走回到了那个小路口。
“往下!”
既然路上走不了,那就下坡。
下坡很危险,比较陡,大家都是抓着树,一点一点往下挪。
李追远目光死死盯着下方的那条河,可原本在公路上的视野好是因为你在高点眺望,等你真的走进林中时,视野肯定会被遮挡。
等剥开身前枯叶后,李追远发现自己这次是直接回到了小路上。
前方,就是昨晚自己等人停车的空地,再往上头走一段,就是那座小村子。
谭文彬瘫坐在地。
薛亮亮也就多踉跄了两步,最后还是跪坐了下来,他一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一边问道:“小远,这是鬼打墙么?”
“差不多吧,应该算是一种瘴,大家休息一下吧。”
四个人,就都坐在了地上。
不一会儿,天都开始变得阴沉了下来,像是要下雨。
没办法,大家只能起来,村子是不敢去的,就找了棵大树避着,防止雨忽然真下来给所有人都淋成落汤鸡。
谭文彬这会儿,居然还能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习题本,还有一支笔。
他背靠树坐下,将本子摊在自己腿上,真就做起了题。
这一幕把大家都逗笑了,连他本人也笑了。
其实,他这会儿做题是假,想要活跃一下低沉的气氛是真。
薛亮亮有些无奈道:“我感觉是我把霉运传给了你们,小远,你每次跟我在一起,都会被我牵连遇到事儿。”
“亮亮哥,别这样说,我会脸红的。”
按照过往频率来看,到底谁牵连谁还真不好说呢。
李追远就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原因,老家村子附近的死倒集中爆发后就消沉了,这会儿出远门,自己就又开始招引了。
谭文彬打了个呵欠,说道:“看来老人们说的出门要看黄历是对的,早知道该焚香沐浴,算算出发日期。”
润生点起一根香,插在了面前土里。
谭文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现在烧香有什么用?”
乌云更沉了,空气中的湿气开始加重,雨随时都可能下。
原本埋头思索着脱困方法的李追远,抬起头,立刻就愣住了。
因为薛亮亮脸上,呈现出一种沉木般的质感,哪怕李追远平时不会给身边人看面相,可这种面相已经类似很直白地送分题,虽然不是一回事,却也接近于江湖骗子常用的惯口:“我看你印堂发黑啊!”
这是霉运缠身,气运跌落谷底,灾祸易连,一般病榻上将死之人才会有这种面相,因为对于他们而言,任何一个微小的意外与打击,都可能将他们的命灯熄灭。
李追远马上看向润生与谭文彬,发现他们俩也是如此。
那自己岂不也是?
自己四人一路在一起,同气连枝,要走背字肯定是一起走的。
他伸手拿起薛亮亮放在身前的刀,用刀身当镜子,照了照自己。
当即,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袭来。
虽然不是在给自己推演命格,虽然清晰易懂,可对着自己看相,也是一种忌讳。
最主要的是,男孩已经把学过的东西转化为一种本能,哪怕只是想浅看一下,可脑子里早就完全运转开了,就像一个人看见一加一的题目,不假思索就能算出答案。
丢开刀,李追远闭上眼,舒缓着自己的头晕与恶心。
等恢复好后,李追远睁开眼,眼里是浓浓的不解与疑惑。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面相是正常的,和这仨伙伴“油尽灯枯”,完全不一样。
“哥哥们,我有个很严肃的问题要问一下你们。”
三人都抬起头,看向男孩,等待提问。
“你们路上,是不是背着我,一起偷偷干过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