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活活的,就到了小年。
这天一大早,曲绍扬和刘东山俩人,领着家里的伙计们,赶着爬犁前往山场子。
山场子里现在有木把两百多人,其中只有五六十人是猫耳山或者塔甸本地的,其余大多数都是闯关东过来,在这边没有家。
曲绍扬的意思,快过年了,也别太亏待这些木把,给他们送去些吃的喝的。
打发木把们乐呵儿的,欢欢喜喜过年,比啥都强。
刘东山也是这个想法,他们师徒俩本就是木把出身,虽说现在有钱了,可也不能忘了本。
所以,曲绍扬采买了不少吃的用的东西,鸡鸭鱼肉、米面粮油,足足装了五六挂爬犁。
山场子离着猫耳山很近,也就二十来里地,曲绍扬他们到的时候,木把们早就干大半天的活了。
拽着大肚子锯伐木的、抡着大斧子修理枝丫的、赶着牛马拖木头的、抬着木头归楞的。
山场子各处,随时随地都能听见木把们喊号子的声音。
“呦,大柜、曲大人,你们怎么来了?”
二柜李长亮一见曲绍扬和刘东山,一溜小跑的过来打招呼。
山场子记在了刘东山的名下,所以刘东山就是大柜。
曲绍扬现在身份不一样了,不是当初木帮里的愣虎儿,李长亮最识相了,该叫什么,他还能不清楚么?
“长亮,是这么回事儿,这不今天过小年么?没几天就要过大年了。
绍扬跟我商议了,不能让木把们端空碗过年,所以特地送上来一些吃的,让那些留在山上的木把,都过个肥年。”
见到老朋友,刘东山也挺高兴。
“哎呦,那我替兄弟们,谢过大柜,谢过曲大人了。
那啥,正好还有事儿要跟大柜商议。
我跟大柱子几个,年根儿想请两天假,回去看看媳妇。”李长亮不好意思的挠头笑笑。
去年夏天放排结束后,李长亮和大林就揣着排饷回老家,各自说了媳妇领回来。
李长亮找了个带俩孩子的寡妇,他上山之前,媳妇刚怀孕。
这眼瞅着在山上住了快三个月,李长亮实在是惦记家里头。
就想趁着过年的机会,回家去住两天,陪陪媳妇。
大柱子不用说,他家儿子一周岁多了,正是稀罕人的时候,出来这么久,能不惦记媳妇孩子么?
“哦,行啊,你们有家的,都可以回家过年,只要别耽误了咱山场子的活就行。”
刘东山一听就乐了,这还有啥啊,哪个男人在外头时间长了,不惦记媳妇?
回去看看,陪家里人过个年,正常。
“哎呦,那可太感谢大柜了,我替兄弟们谢过曲大人,谢过大柜。”
李长亮一听,高兴极了,赶紧跑过去,跟那头干活的木把们宣布好消息。
“哎,大家伙儿都停一停手里的活啊,听说我几句。”
“曲大人和咱们大柜,知道大家伙儿在山上干活累,特地送来了吃的喝的,让咱们安心过年。
今天是小年了,咱们就干一头午活,下午休息,包饺子。
腊月二十七,家在本地的,就可以下山回家看望亲人了。
家不在本地的,腊月二十九砍了过年树,就可以休息。”
李长亮这么一说,山坡上这些木把们,顿时欢呼起来。
曲绍扬和刘东山看着眼前欢欣雀跃的众木把们,不由得就想起了当初他们在山场子时的情形。
师徒二人没在山上久留,只跟李长亮、大柱子、大林、老崔、二毛子等人碰面,聊了一小会儿。
又在山场子四周转悠转悠,看看今年伐木的进度等,转悠差不多便要往回走。
临行之前,刘东山嘱咐李长亮和大柱子他们,请假提前回家过年不要紧,一定要把山场子的事情安排妥当,不许出任何岔子。
二毛子和老崔当即表示,他俩没家没业没牵挂,留在山上过年,山场子交给他们,保证没问题。
“行啊,那就你俩多费点儿心吧,回头等算工钱的时候,多给你们算一些。
二毛子,你岁数也不小了,绍扬就比你大一岁,人家大儿子一周岁多,媳妇又怀了老二。
你也抓紧点儿时间,攒了钱回老家讨个媳妇去,别耽误了。
还有老崔,你也一样,攒点儿钱正经娶个媳妇,喇嘛甸子那头,不行就断了吧。
这些年你挣的钱都填那个窟窿了,别到临了,自己啥也捞不着。
靠人的,有几个能跟咱木把实心实意过日子啊?”刘东山语重心长的劝道。
老崔闻言,叹了口气,“大柜,我的情况你还不知道么?
她家那三个孩子,都是我的,我要是不帮衬着,就她家那个瘫吧男人,三个孩子早饿死了。”
老崔在太平沟有个相好儿的,叫于彩凤,三十四五岁,长得不错。
这于彩凤十八岁的时候嫁了个皮匠,也不知道是那皮匠成天熟皮子被药水熏的还是咋回事儿,天生那方面不行,成亲好几年没孩子。
有一年那皮匠进山遇上狼,躲在一个废弃的地窨子里待了一宿。
结果把腿冻坏了,从那往后腿就瘫了不能动弹。
家里日子不好过,于彩凤没办法,只能在旁人的介绍下,找了个靠人的木把,也就是老崔。
这些年,老崔实心实意的对待于彩凤,家里那三个孩子也是他跟于彩凤生的。
只可惜,孩子不认他,只认那瘫吧当爹。
尤其是孩子渐渐大了,每回见了老崔,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老崔心里也是不得劲儿,可那都是自己的孩子,他能咋办?
“唉,你啊。”刘东山能说啥?该劝的也劝了,老崔听不进去,他也没辙。
“二毛子,你记住了啊,找个媳妇正经过日子,可千万别找那些靠人的。
要是银钱不够,你跟我说,我借给你先用着。成个家,好好过日子。”
刘东山劝不动老崔,就去劝二毛子。
二毛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哎,我知道了。
大柜,等这一季山场子活干完,我就回老家去。”
二毛子那年放排被吓着了,从那儿之后,他就只干山场子活,不干水场子活。
每年开春,山场子掐套,二毛子就背着他的行李卷儿,扛着大斧啥的,随便找个客店一猫。
直到入冬后,再进山伐木、抬木头,就这么一年一年的混日子。
“二毛子,你要是开春之后没啥事儿干,我那头还有金厂。
到时候给你安排点儿活,多攒点儿钱。”曲绍扬在那边也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