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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曾国藩(求订阅)

    公元一八五二年,初秋。

    湖南的秋老虎犹未离去,天气是南方内陆特有的那种湿热,阳光洒下,热气蒸腾,让人只想呆在阴凉之处偷闲儿。

    在湖南高官沙府湘乡县荷叶塘乡白杨坪村内一所青砖黑瓦的大宅里面,一个四十余岁,长相凶悍、阴冷的中年人,光头未戴帽子,靠在一张竹子打造的躺椅上,正悠然自得地在念经.念《反经》!他边上还摆着一张茶几,几上摆着一壶刚刚砌好的新茶,茶香馥郁,让人感觉非常惬意。

    这中年人生了一双非常难看的吊三角眼,矮小瘦小,颧骨突出,眉毛和络腮胡子都非常浓眉。这长相,一看就是个“先天造反圣体”,再加上手捧一部《反经》在仔细看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准备登高一呼了?

    吱呀呀一声响动,这中年赶紧放下书卷,转脸向屋外的院门望去,就见两个穿着青布长袍的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迈步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和那躺在竹椅上“念经”的中年人很像,腰间系着根白布,显然是在为亲人挂孝。只听他开口道:“大哥,湘阴郭筠仙来了。”

    那个被唤作“郭筠仙”的中年人长得白白胖胖的,蓄着山羊胡,远远朝着那竹椅上的人一抱拳:“涤丈,嵩焘又来叨唠了。”

    “嵩焘”是这个“郭筠仙”的大名,他叫郭嵩焘,“筠仙”则是他的字号。他是道光二十七年的进士,可惜刚刚中进士不久,还没来得及花钱买缺,他的父母就先后去世。

    依着大清官场上的规矩,官员的爹妈如果死了,就得回家守孝当孝子。爹三年,妈三年,通常是六年封顶,也有守九年的如果爹妈比较多的话!

    而郭嵩焘的爹妈是先后死去的,他得一个个守过来,总得凑够那封顶的六年嘛。所以他是道光二十七年中的进士,今年都咸丰二年了,过了五年了,孝还没守完真是太孝了!

    而那个被他唤作“涤丈”的四十多岁中年人姓曾,“涤丈”是他的尊称。他号涤生,名国藩,字伯涵。曾国藩现在也在当孝子,他母亲刚刚去世,照规矩也是三年孝期,得守到咸丰五年。如果他真守那么久的话,那他守完母孝后再过年余就可以继续守父孝了

    可惜咸丰不许他那么孝,曾国藩前脚才回家守孝,让他夺情起复办团练的圣旨后脚就到了,可是曾国藩却不愿意出山,情愿窝在家里念经(念反经)守孝。

    而郭嵩焘则是孝子当腻了,所以也不等咸丰叫他夺情,就自己从湘阴老家溜达出来,在省城长沙活动,想要在办团练剿太平军这档子事儿上寻个机会。

    这回就是受了长沙士林之托,第二次跑到湘乡来劝曾国藩先别“孝”了,赶紧出山打太平天国吧!

    “筠仙,你就不要再劝老夫夺情起复了。”曾国藩当孝子的决心仿佛很大,没等郭嵩焘开口提及夺情之事,就先亮明立场了,“老夫刚刚失了家慈,方寸已乱,哪里还有心思操持团练?若是误了国家大事反而不美。”

    郭嵩焘摇摇头道:“涤丈您有所不知,这伙发逆粤匪非比白莲教之辈,乃是真能成就一番惊天之事的”

    说着话,他就摸出一本《反经》卷三,双手奉上。

    刚才陪着郭嵩焘一起来的中年和和曾国藩长得很像,一看就是一母同胞,只见他双手接过了郭嵩焘递上的《反经》,然后转送到了大哥跟前。

    曾国藩从弟弟曾国华手中接过《反经》,低头看了看,然后苦笑着将自己手中的那一册《反经》合上,展示给了郭嵩焘:“前日罗罗山来访,给我带来了两册手抄的《反经》,说是他的学生道州黄子英使人送来的,还以为是何等稀罕之书,没想到筠仙老弟也有了。”

    郭嵩焘苦笑道:“涤丈,这《反经》何止晚辈有?长沙士林间传得到处都是,骆儒翁如今只是暂代湘抚,说话已不大管用,那张石卿又磨磨蹭蹭的不来长沙,儒翁无奈,只能请涤丈出山登高一呼了。”

    骆儒翁就是骆秉章,此公名俊,和三国时期的东吴名臣骆俊同名,而骆俊有可能是骆秉章的祖宗,所以为了避先人讳,干脆就以字行世了。

    而“儒翁”二字则来自骆秉章的号“儒斋”,骆秉章是德高望重的老臣,做过道光的侍讲学士,所以郭嵩焘对他特别尊敬,言语之间以晚辈自居。

    “登高一呼?”曾国藩叹口气,“《反经》上已经说了,吾等退居乡里,与匹夫无异尔,登高一呼,景从者数万,岂非反乎?”

    “话不能这么说,”郭嵩焘摇摇头,“涤丈,《反经》乃是逆贼中文人所著用来乱吾等心智之书!吾等都是读圣贤之书的忠君爱国之辈,岂是这《反经》说反就反的?”

    曾国藩摇摇头,说:“筠仙差矣.你我终究是汉人啊!比之李察罕、王保保犹不如也!拥万众,据州府,主一方.就是造反!即便居上位者尚存忠心,但下面人会怎么想?陈桥一梦之事再演,又当如何?”

    “这”郭嵩焘一时无语。

    他也没想到曾国藩的思虑如此之远,还没有出山,就已经想到黄袍加身了.实在佩服!

    郭嵩焘扭头望了眼一脸坏相的曾国华,心道:“汝非赵光义乎?”

    想到这里,他顿感前途光明,于是又换了个方向劝道:“涤丈,你我终究也是大清之官,地方豪绅!发逆粤匪在道州一带分田地、打豪绅、反名教,煽动贫农矿徒,膜拜上帝之教,奄有星火燎原之势.若使之得了天下,吾辈岂有葬身之土?”

    “得天下?不至于,不至于”曾国藩摇摇头,“逆贼现在不过一州数县之地,莫说天下,便是湖南一省,甚至永州一府也不是他们说拿就拿的。老夫还听说逆贼兵围广东连州,眼见着要南下取广东了,成不了大事的,顶多就是据有两广.与吴三桂、尚之信之流仿佛。”

    听了曾国藩这番话,心下已经明白这位还打算继续观望。如果太平天国南下两广,那以曾国藩跳出来办湖南团练就不大妥了特别逆贼用两卷《反经》把官员、士绅造反的道理都说透了的当下!

    如果太平天国闹不大,他们这些跳得太急的汉人团练头子,只怕到不了做大,就要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了。

    如果太平军大军北上,席卷荆楚,那就得考虑出山来登高一呼了

    明白了曾国藩的心思,郭嵩焘就拱拱手道:“涤丈,如今湖南各处人心浮动,发逆会匪四下煽动,您以侍郎在籍,居于乡间,实在有些危险。万一发逆轻兵突袭至此,如之奈何?您不如暂居湘乡县城之中,待形势稍安,再回乡守孝不迟。”

    一旁的曾国华一听,忙点点头道:“大哥,父亲也是这个意思.九弟还集中了精壮的族人和乡民三百,有他们保护,咱们一家在湘乡县城之中总是无虞的。”

    曾国藩点了点头:“既然父亲也是这个意思.那就收拾一下,一家人明日便往县城中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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