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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割肉。激情

    沈九走近些,低下头看,然后点点头,“没错,看着象,如果我没猜算的话,你就是史大小姐,我在你家做过苦力,整整三年呀!”往事总是不堪回首。

    “你不要乱讲哟,别套近乎,我可不认识你哟!”史春铃从对方清瘦的影子上,看到一点过去。

    “你发财了,更发福了,看,发胖了,我丈夫是曹三,你的嫁妆还是他做的,你忘了,那一年冬天很冷!”

    “是吗?这你都看出来了,的确常有人这样说我!”她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脸,曾经长时间的苦难,内虚,不是靠一两身洋装。可以装点的,皮肉之间和骨头,都沾连到一起,缺少玉脂凝华的膨胀的美。

    这让沈十一想起曾经的过节,更想起《狐狸和乌鸦》:“认得我吗?我是沈十一!”沈指指自己的鼻子,“我们是老同学,谁是我们的班主任?你还记得吗?”往事如烟,烟消云散。

    沈十一的确不一样了,变化很大,与记忆里打过她一巴掌的人相去甚远,现实颠覆了记忆。曹三和沈九还那样,躺在记忆的破烂里,不因他手艺精湛,就活得光鲜无比,他们有六个孩子,虽然这是一笔不可计算的财富,但当一切都是未知时,谁都会忽略潜在的价值。没想到,同在他们家呆过的两个苦命人成了一家子,真是物化弄人。

    一次几乎擦肩而过的偶遇,因沈十一的孟浪,将断了二十几年的线,又不经意连接上,一切皆是缘,哪怕是孽缘,也会演义出不同凡响的故事。

    汪天培再次回到龙泽县,是因为齐家的矿转让的问题,他身后还跟着两个人,据说是搞预算的,话不多,汪天培有些神气活现,因为昨天刚在省城,和广木弘一起共进的午餐,有人看见他把一个从怀掏出的档案袋子,递给广木弘一。

    他一落脚龙泽县,就直接去了矿上,非常热情拉住齐的手,“老齐呀,我早就说过你是个明白人,看不透世事的人,那是笨蛋!你看,走到这一步,是聪明人该干的事,你就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和日本人对抗,你能抗多久?你能做出如此正确的选择,我感到高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现在是个什么形势?聪明人顺势而动,你不能光听那些人说话,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教唆你跟日本人对着干,有什么好处?你干得过人家吗?只要价格公道,甚至让他们多出一些,也没有什么问题,日本工业发达,钱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他们国小,资源匮乏,这是不争的事实。”

    “汪秘书长,你知道:我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人挪活,树挪死!换个工作环境,你会生活得更好!你们两个搞预算的,就在矿上呆几天,齐矿长就陪你们各处看看,总之一句话:绕十八个弯子,不能让咱中国人吃亏,当然,日本人也不是傻子,只要是能争的,我们就要据理力争,这是基本原则!齐矿长,既然看得起小弟,小弟就勉为其难,十事九不周,不到的地方,还望海涵,与日本人打交道,得多长几个心眼,要不然,就会吃亏!”

    “多谢汪秘书长成全,你从省城来,水米不打牙,这哪成?这样吧,我让修远去准备,随便吃个便饭!”

    “不啦,齐兄,白县长那儿,我怎么都去支会一声,人家才是这片土地上的父母官,如能玉成此事,你齐大矿长,一定得请我好好搓一顿,不是在这儿,而且在城里,要上猴脑,我不狠狠宰你一刀,也说不过去呀!就这样,齐兄,机会是有的,告辞!”一抱拳,走了出去。

    第35章:

    1

    “我送送你,你招待一下两位!”

    工人冷冷地看着他们。

    要卖矿的消息,早已传开,工人已经没有心思上班了,他们一边消积待工,一边在做着自己的打算:有人愿意继续留在厂里,因为他们没有别的出路,有人直言不讳:就算是饿死,也不给日本人干了,更多的是没有态度,在观望。就算你要跟日本人干,人家要不要你另说,光有蛮力不行。

    齐修远拎着个枪:“都是他妈的汉奸卖国贼,我恨不得把他们都突突了!都干什么呢?不好好干活?”

    “矿都卖了,还干什么?替日本人干?”

    “你们听哪个说的?”

    “你没见矿长送汪大秘书长往外走?”

    “他来干什么?”他们的背影就在大门那儿,齐泊年冲汪天培扬扬手,看来一切都是真的,齐修远虽有耳闻,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他伸头张望。

    “别看了,再看也是这么回事!”林老六把车子调个头,“侄少爷,票交给你,干了几十年了,就要歇业了,忽然又不舍了!驾!驾驾!”有块炭从车辕上掉下来,足足有一二斤重,“吁------!”林勒紧缰绳,放下鞭子,弯腰去拾上的炭。

    齐修远迎着齐泊年就过去了:“大伯,这矿真的卖了?”

    “守不住的东西,不卖咋甚?血的教训还不够吗?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不能当饭吃,两害相比,取其轻!”

    “大伯,这日本人再厉害,不是也没怎么着吗?就上次,他们不是也没占着便宜吗?还未较量,我们就认怂了?我手里这是烧火棍吗?”齐修远既不解,也愤怒,他把手中的枪,往上举了几下。

    “血是红的,教训是惨痛的,县上柳明楼主任他们都敢……,不说啦,等矿上的事结束了,你就和翠屏完婚,然后,和她一起去苏州,你在这儿,我实在不放心!”齐泊年不再理他。

    翠屏姓张,苏州人氏,是齐修远在那儿上学时认识的,家住苏州城里,虽不是富户,有个小厂,衣食无忧没问题,张家多次催婚,齐修远一直不愿意,“大伯,这不是我想要的!”

    “混帐东西,你还想要什么?这里很快就会被日本人占领,你留在这里能有什么作为?你知不知道:你是我们齐家二里地唯一一棵独苗苗,你也到了婚嫁的年龄,因为这矿,你父亲没了,你让我指望你妹妹吗?你想让我们老齐家断了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是老齐家不孝子孙吗?”齐泊年不管不顾,盛怒到了极点,“赶快收拾东西,明天就走!”

    “他就是一汉奸,你请他来,能办成什么事?矿里的事,一天没结果,我一天就不走!”

    “你敢!”

    汪天培的汽车,驶进县委大院,太阳已经在中天,过了吃午饭的时间,紧赶慢赶,还是错过饭时,还没到上班时间,因此,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下了车,跟司机交待一声,就拾级而上,一般这个时间,白峻青都会仰躺在沙发里,迷缝着眼,想事。汪天培推开虚掩的门,里面有三个男人在喝茶,“哟,有客人?”

    “汪大秘,你赶这个时间点来,我不好招待呀,我们刚吃过!”白正剔牙,脸儿红红的,看样子喝过酒。

    “不用啦,我从矿上来,我想到日本人那儿摸摸底牌,看看他们态度!”

    “好!那你去,完了事过来,下午我请你!”他并没有给汪介绍他们。

    “这人是谁?”黄兴忠问。

    “省上的汪秘书长!”白应了一句。

    北风不擅酒,有些微醉,更有些心不在焉,汪天培进来,他压根就没看清,影子一样闪一下,也不问。

    “北老弟是不是困了,要不你去后屋睡一觉?”白峻青问道。

    “我不是困,只是在想你的计划,你说的这个日本人,我从未见过,也不知道:他长啥样,住哪儿,有什么习惯,怎么动手?”

    “这个你不要急,我来想办法,既来之,则安之,住下来,时间会磨出办法,时间磨出思路,从苍茫无序,到思路清晰,这个过程不会太长!我会让警局情报队的老潘把那个资料给你拿来!”

    “我是骑虎难下,真的遂了你们的心愿,恐怕我再也没有在北门河立足之地,我希望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日本人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后面的麻烦,会越来越多,我不想这样,象日本人一样,秘而不宣!”

    “我依你!”

    汪天培的汽车,没有如他所愿,如入无人之境,开入株式会社,而是在大门那儿被拦下,尽管他出示了证件,并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声嚷嚷:“我是神州省委秘书长,我叫汪天培,我是受你们株式会社的浅仓次郎社长之约,我是……”他解释这么多,无非是要抬高自己身份,让自己免检,但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事,除了换来一句:“八嘎!”之外,就没有别的。

    门卫硬生生从他手中夺下证件,看一眼看不懂,做了个点定的动作,让他在那里候着。

    嘿,这帮狗娘养的,东洋来的丘八!敢对老子这样,他一边生气,一边焦躁等着,过一会儿,那张永远挂着笑容,皮笑肉不笑的硕大的圆脸,出现在他面前。

    “汪大秘书长,别来无恙乎?见谅,手下人不认识你,我代他们向你致歉!还不赶紧把汪大秘书长的证件还给人家?”

    “嗨!”那人走过去,用日语说:“すみませんでした!”

    “汪大秘书长是我们最值得信赖的良师益友!”

    “罢了!”汪天培接过证件,仿佛沾染上什么脏气,煞有介事吹一下,才装进口袋口。

    “请,汪秘书长刚从省城来,就当是陪我,我们一起去樱花艺伎馆,那里环境优雅,惠子和八子对你印象都不错,她们期待着再次见到阁下!请!她们一直盛赞在下是谦谦君子!”

    “是吗?”

    “希望阁下能够给我带来好消息,弘一昨天在电话里说了,你为了大东亚共荣,殚心竭虑,先生的苦心,日月可鉴,走吧`!”

    傍晚,风清月朗,一向寂静的龙泽一中大门口,热闹起来,咖啡店老板有些感到奇怪,三五成群,纷纷向校园走去,并且轻声交谈,林茜云和另外一名男老师,站在门口,不断对进来的人虚语:“欢迎光临!”

    “是特派员温先生要来吗?”有人这样问,“是亲自指挥攻打临江县的温先生吗?听说他曾经和毛主席并肩战斗过,真的假的?

    “是!”林茜云看看四周,静如平时,她总有一丝不安,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偷窥,“是真的!”

    “这样履历光荣的人,也能到临江,我好幸福哟!”小女生满眼放射出幸福流溢的光芒。

    八时半,温安正意气风发骑着自行车,到校门口按出一串清脆的铃声,受到了进来的师生热情接待。

    “是温先生吗?”男教师伸出手,用崇拜的目光看着温安正,“欢迎,欢迎温先生的到来!”

    “不客气,大家都是革命者!”

    “你好,温先生,你的演讲声情并茂,实在是太精彩了,我们渴望再次聆听你的演讲,你让人激情澎湃!”三个女生拦住温安正,饶有兴致看着他,脸上扬溢着青春的浪漫,“温先生,会后可以给我们签个名吗?”

    温安正扭过头,扶着自行车,一脸阳光,“可以的!”

    “温先生,你到过延安吗?见过毛先生吗?”

    “当然,我之前四次到过延安,每一次在那里都呆了不下于四个月,至于你说的毛先生,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他是个伟大的天才,只有他才能救中国!”温安正沐浴在伟人的光芒里,有些醉醉迷迷。

    “你是个什么级别?毛先生怎么可能天天让你见着?”一个女同学不相信,她的父亲是个县级官员,至今都未见过蒋氏,并为此深感遗憾。

    “真的,在延安,你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也能见到他!”

    “我不信!不怕坏人谋害他?”

    “坏人不敢,因为所以老百姓都爱戴他!那是一片纯粹的红色土壤!”

    “温先生好!”陆续有人进来,和他打招呼。

    “你们好!”温安正挥挥手。

    林看见不远处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咖啡馆门口,看半天不见有人下来,“温先生,抓紧吧,同学们都在等着!”

    “好的!”他看一眼林茜云,“同学们,我们一起吧!”众星捧月一般。

    “你在这里看一下,我去打个电话!”林茜云吸吸鼻子,似乎嗅到某种不安定因素,仿佛就来自于那辆黑色轿车,信步走进传达室。

    小会议室里,座无虚席,还在不断有人往里进,温安正把自行车放在门口,直接走进去,一阵噼哩叭啦响声,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说一句:“我提议大家以最热烈的掌声欢迎红党的温安正先生的到来!”

    “同学们,朋友们!”他笑笑走进来,“我是红党的代表温安正,受你们学校的邀请,来给大家演讲!”他摆手,示意安静。

    “温先生,你好,我是学生高天音,我在大街上听过你的演讲,特带劲,让我热血沸腾,热泪盈眶,你说得太好了,同学们,我们一起欢迎温先生的到来!”又是一阵雨点般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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