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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劣:S.T.A.R.S. OR2-EP2:先辈子弟(19)

    OR2-EP2:先辈子弟(19)

    一个土生土长的美利坚合众国公民一定会认为南方州和北方州分别属于两个截然不同的社会,在这两个彼此联系又存在巨大差异的世界中,当地的居民以不同的信念和传统生活着。工业带来了大量流动人口和移民,为了寻找新的生存机会和机遇而蜂拥前往北方的新公民们将新的文化带到了那时尚且年轻的合众国,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南方州的保守和排外。就算有人宣称南方州会欢迎移民,移民也不会愿意到那里定居,以自发行动来捍卫祖产的农场主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前来和他们争夺地盘。这些分歧在过去被很好地掩饰着,合众国的强大和表面上的包容使得南方州的迪克西们无从影响国策,但新冰期的到来毁掉了一切。随着天气逐渐变冷,北方州变得不适合居住,加拿大更是成为了西伯利亚第二,许多来自北方的难民涌入南方,冲击了原有的生活环境。合众国不能没有工业,不能将维持生产的必要条件都寄托在并不稳固的世界市场和愈发不听使唤的盟友身上,在本土复兴工业可能是必要的举措。当北方的诸多工业城市已经不适合生存时,人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南方。

    但是,迪克西们不接受任何妥协方案。他们理想中的生活方式是不受任何人打扰、不受任何权威管控的自由状态,而来自外界的任何冲击都可能让他们的平静生活消失。想要让他们理解国际社会局势的变动和合众国在剧烈变局中所经受的考验,是根本不可能的:有些人终究只能看到眼前的东西,没有更长远的打算。如何巧妙地完成转型并避免引起更大的内部矛盾,成为了急需解决的首要问题。现实不是童话,每时每刻都需要有人做出牺牲才能解决纷至沓来的问题,可惜的是当前没有人主动充当牺牲品。粗暴地挑选出牺牲品也是不行的,那样只会引起迪克西的反感——或者是移民的反感。

    在去南方的路上,麦克尼尔见到了许多热衷于从事社区和乡村工作的NFFA干部。兰德尔下士对他解释说,NFFA将改变南方州的风气和思想作为拯救合众国的重要一步,而他们面对更加顽固且不讲道理的群体时则需要采取不同的策略才能说服那些家伙听从指示。

    “你见过几个NFFA干部?”

    火车很慢,这对急着赶路的人而言实在是不够,而对于希望在半路上看风景的而来说则恰好符合他们的心理预期。麦克尼尔无缘看到这样的美景,田野和蓝天是只能活在教科书里的景象,当泰伯利亚毁掉一切之后,连太阳在他眼里都是绿色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是平民百姓的一切,他们不需要轰轰烈烈,而那些宏大的史诗往往也和他们毫无关联。倘若真的有朝一日产生什么关联,那应当是噩梦,平民永远是被卷入灾难之中。

    “南方的NFFA组织比北方密集多了,工作也更不好做。”下士坐在麦克尼尔对面,另一边则是还在敲键盘的希尔兹上尉,“在北方呢,NFFA只需要做做慈善工作,大部分问题就解决了……这里的情况很不一样,有个NFFA干部和我抱怨说,当地人不懂逻辑而且没有智力。”

    “哦,我想您一定没有把自己包括进去。”

    “喂,我虽然没你们那样的学历,可当兵多年来也学到了不少常识。”下士意识到麦克尼尔在讽刺他,而他并不在乎,“我是说,有些世代生活在南方地区、一辈子都没走出过家乡的人,他们是真的活在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中,哪怕是我们这些出去见过世面的南方人也没法和他们交流。”

    确切地说,有些迪克西的思维方式简直是匪夷所思,麦克尼尔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世上会存在这种近似智力障碍的【正常人】。他只能将其归结为不同的文化造就不同的群体,文化自身总是有着不同的特性,依照时代的不同而体现出正面或负面效应。迪克西的传统放在两百年前可能是十分正常甚至应该效仿的,而现在这些传统和一整套思维方式只会阻碍他们正常融入现代化的人类文明。麦克尼尔的批评尚且保留了一点面子,希尔兹上尉则可以说是毫不留情了:

    “他们和经常被我们唾骂的那些戴头巾的家伙没区别,都活在中世纪。”

    兰德尔下士也没有反驳长官的批评,他也许已经认识到了这些实际存在的缺陷。

    如果要麦克尼尔评价乡村生活和城市生活之间的差距,他会指出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双方并未存在本质性的区别。城市的生活是方便快捷的,而节奏同样快得令人压抑。想要在乡村找到宁静和舒适,就必须忍受一切不便。需求……是的,需求只是个伪命题,倘若不必考虑所谓实现人生价值之类的空洞口号,仅从生存的基本需求而言,乡村当然能够满足条件。

    “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生活也真是让人害怕。”麦克尼尔喃喃自语。

    “一眼看到尽头的生活?”

    “是的。毫无挑战而且单调,迪克西这么喜欢这种生活也就算了……”麦克尼尔从口袋里拿出巧克力,“然而让我感到迷惑不解的是,许多作为第一代移民而定居我国的新公民居然也狂热地吹捧这种生活……老实说,如果每年给我一两个月时间变换生活方式,我是相当高兴的;可谁要是打算让我一辈子过这种日子,我会无聊得精神错乱。”

    “也许你找到了真相。”希尔兹上尉诙谐地答复道,“您看,他们正是太无聊才丧失了思考能力。至于您所说的那些移民,他们只想通过疯狂地拥护合众国的一切来证明自己已经和前祖国斩断了联系,不论这些属于我国的传统和文化是否正确又是否真的符合他们这些少数群体的利益。”

    卢卡斯·兰德尔下士生于一个农场主家庭,可说是名副其实的地主,等到他的父母去世后,他就能继承全部土地,这样即便他日后从军队退伍并放弃留在城市,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众人换乘了多种交通工具,才在几天后抵达亚拉巴马州的一座小镇,兰德尔下士的家就在郊外。得知这些客人是曾经和自己的儿子在乌克兰战场上并肩作战的英雄,下士的父母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主动邀请他们在此留宿,那时兰德尔下士还没来得及说出这个请求。

    麦克尼尔从未真正接触过农村。农业在他的印象中已经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而不同地区的农民又过着不同的生活。合众国的农民是体面的,他们大多是农场主和地主,是自由民,是公民,不是其他人的附属。然而,在欧陆和东亚,情况则截然相反,那里的农民世世代代如同奴隶一样受到农场主和地主的奴役,像牲口一样活,又像牲口一样死,没有人在乎他们。田园牧歌在合众国和西欧可以成为一种引人遐想的美好生活,那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农民现在不必承担活地狱一般的苦难和折磨。他环顾着一望无际的田野,小型私人飞机从他头顶飞过,奔赴不远处的田地播撒农药。这里的农民只需要承担生存本身的压力……不,甚至生存对他们而言也不算什么困难。即便新冰期已经给合众国造成重创,在春天到来之际,南方州或多或少争取到了喘息之机,农场主们也不必担心绝收了。

    STARS小队到达这里的第三天,兰德尔下士领着他们去餐馆参观附近的果园。整个农场中只有几个开着机械的年轻人,他们完全能够胜任这些工作。

    “唉,以前还有更好的办法。”汤姆观察着那些果树,“以太阳能为主导的新农业……全毁了。”

    真正被摧毁的是不发达国家,合众国受到的打击兴许没那么严重。不过,农产品和农副产品减产是在所难免的。

    “我们都该庆幸自己生在这里。”不知为何,希尔兹上尉好像没有考虑到属于移民的麦克尼尔,“你们可能不明白减产意味着什么。对我们来说,减产仅仅意味着能浪费的食物变少了;在我们的盟友那里,减产也不过是涨价……但是,在那些不发达地区,减产就意味着尸骨堆积如山。”他怅然若失地抚摸着粗糙不平的树皮,“危机恐怕真的要到来了。假如你们稍微关注最近的物价,那么你们一定会奇怪为何向来低廉的肉价也出现了大幅度上涨……”

    “危机不是解除了吗?”麦克尼尔想到了乌克兰盖特曼的保证,“我们还可以继续从国外进口或是用其他方式弥补缺口。”

    “不对,再想想。”希尔兹上尉用右手食指放在自己的发际线附近,“事情没那么简单。”

    阿尔弗雷德·希尔兹做过许多投资,这些投资几乎全部以亏损告终,唯独让他练就了在经济方面的直觉——而麦克尼尔没有类似的经历。他不知道希尔兹上尉究竟认为哪一个问题可能造成合众国再度陷入农产品危机,减产或是国际贸易?一个出色的统计学家也许能够帮助麦克尼尔解决问题,这些藏在数字背后的真相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找出来。

    “直说吧,长官。”麦克尼尔最终选择了认输,“你知道,我没做过投资。”

    这是实话,他老年时把自己的财产都交给了GDI为他聘请的管家打理,那管家年纪比他还大。

    “全世界都在和农业减产做斗争,你觉得我们能凭借经济或暴力手段维持现状到什么时候?”希尔兹转过身继续欣赏果树,“是我们消耗的资源太多了,麦克尼尔。应该减少消耗,光是继续寻找新的掠夺对象是没有用的。当他们愿意遵守规矩并可能屈服于我国的军事力量时,我们还可以许下不切实际的诺言。等到死神真的降临时,所有人都会为了生存而抛弃契约,最先受害的就是最依赖这个市场的我们。”

    “或者我们需要一个绿色的救世主带来农业上的飞跃。”

    “确实如此。”希尔兹上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尽管如此,我对此不抱希望。麦克尼尔,长期以来,我们合众国的进步依赖的是移民,我们吸纳全世界的精英才铸造了人类文明的灯塔和乌托邦,现在这些促成强盛的条件会被我们亲自选出的一群蠢货毁掉。”

    “您太悲观了,长官。”麦克尼尔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几步,更接近了正在后方围着农业工作机械评头论足的战友们,“这话,您最好不要在NFFA成员面前说。”

    希尔兹上尉没有回答,只是举起右手摆了摆,算是了解了麦克尼尔的想法。

    汤姆在麦克尼尔面前从不掩饰他对农业的兴趣,这多半是由于他目睹自己的工人家庭穷困潦倒而造成了心理阴影。合众国北方工业城市的衰退造就了大量失业人口,他们失去了生活的希望并成为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流浪汉和匪徒随处可见,许多在新冰期后近乎被遗弃的城市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犯罪之都。希尔兹上尉曾经提出过一个猜想:纽约和华盛顿未被放弃仅仅是因为这两座颇具象征性意义的城市决不能被合众国的继承者们随意抛弃,仅此而已。

    “产量怎么样?”

    “坦诚地说,很糟糕。”兰德尔下士摊开手做无辜状,“天气太冷了,最近听说有专家建议推广室内农业……”

    “这倒是新鲜。”汤姆认真地点了点头,“或许完全改变现有的农业模式才能彻底将我们从危机中拯救出来。”

    “最大的阻力不是这些专家,是农民自己。”兰德尔看了看远处指挥工作的工头们,“……他们对权威的质疑几乎到了为了反对而反对的程度,即便明知道专家所说的是正确的,他们也要反对。”

    倘若这种反对能够被落实到生活的每个角落,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保持怀疑精神总没错。但是,同样一批人在面对他们的精神领袖时却会彻底放弃思考并完全将自己的生命放到别人手中。那么,他们反对和怀疑的到底是什么,就引人深思了。当不善言辞而惯于卖弄专业术语的学者和擅长煽动的骗子同台竞技时,骗子有时能获得更多的关注。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想要让不懂学术的人理解那些连真正从事尖端科研的专家都不一定能说明白的话题,显然是做梦。学者无法逃避的使命之一,就是尽可能地以通俗易懂的语言向公民普及那些应该被了解的常识。

    一方不屑于讲,另一方则不屑于听,后果是可想而知的。阿耳戈斯人不会因为特洛伊人无视卡珊德拉的警告就停下脚步。

    “该不会是因为他们不懂吧?”汤姆坐在梯子上俯视着还在干活的工人们,“自以为世上没有不了解的事情,结果遇到了真正的专家后发觉自己其实什么都不懂,恼羞成怒后选择了无视和单方面声称专家在胡说八道。”

    “也有可能是被假专家骗惨了之后形成PTSD……”兰德尔耐心地解释道。

    “PTSD可不能这么用。”萨拉斯中士大笑,“他们那叫什么创伤?没截肢没有精神疾病也好意思说受了创伤?”

    “现在的人哪,精神太脆弱,无法承受半点打击,更不能接受外界对自己的任何否定——也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或是否定自己。”麦克尼尔捏着橡胶手套从一旁走来,“你指出他的错误,他就要给你胡乱安上罪名了,双方之间根本没有办法讨论问题。我建议他们和职业政客学习一下,这样才能在不断地犯错的同时避免成为鸵鸟。”

    生活在这里的大部分农民不在乎那些能够影响合众国甚至是人类文明的大事,他们也许会指着奥地利说澳大利亚,或者认为俄罗斯其实和美国是邻国。即便是这些忠厚老实的农民,他们的意见也并非完全统一。如果合众国某一天打算对外采取强硬措施,大概会有一半人认为没有必要,而另一半人则会全力支持。合众国的传统中,强硬和自由本质上是抵触的,一个人的强硬和英勇势必在某种程度上侵害了他人的自由,而哲学家们灵活地防止两种特性在解释中出现冲突。但是,他们的支持或反对并不能扭转一个重要事实,即这些得天独厚的生活条件建立在世界霸权之上。就算是那些打算安心做农夫而不问世事的隐士,也不能摆脱影响。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麦克尼尔才想起他们该考虑如何应对实验后的风波了。最近几天以来,他们一直在观看和实验相关的新闻,而NFFA方面没有任何异动。参谋长本杰明·佩里声称实验非常成功,并进一步指出这可能成为解决合众国内部问题的一个有效方法。反对派立刻从他的发言中找到了漏洞,NFFA可能打算把这个简直反人类的实验推广到全国,这是明火执仗的暴行,必须被阻止。当反对派呼吁市民上街抗议并同时利用他们在国会的盟友提出异议时,NFFA的同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善后工作,实验过后的纽约恢复了平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一切再也不可能回到原状了。家中养的狗,一旦咬过人就变得危险,而对于白宫中的大人物们来说,市民也一样。

    “NFFA居然就这么蒙混过关,平时如此热衷于挖掘小道消息的记者们现在和瞎子一样。”汤姆把遥控器放在一边,有些烦恼地望着天花板,“什么无冕之王和新闻自由,就是一群收钱办事的苍蝇。”

    “你得体谅他们,他们做记者这一行也是要赚钱的,要是没有收益还会平白无故招来祸患,谁会冒着生命危险去得罪大人物?”

    “道理是这样。”汤姆叹了口气,“可是,他们每一次都在屏幕前大谈特谈自己应该保持的那些精神,然后每一次都让我们失望了。话说回来,为什么NFFA没有自己的记者团队呢?”

    “他们真的没有吗?”麦克尼尔咳嗽了两声,“你仔细想一想,我们看到的那些报纸、视频,都是从哪来的?他们的宣传团队不对外作战,所以看上去软弱无力……”

    许多不对外而专门对内的宣传团队都很失败。他们的面向对象经常被外来资讯冲击而丧失了对他们的信任,使得宣传本身也失去了效用。类似的情况没有发生在NFFA身上,每一个NFFA成员都自觉地相信NFFA的一切纲领并严格地对外保密,不然麦克尼尔等人的真实身份早就被公开了。如此精准地将控制力延伸到个体,NFFA达成了人类历史上所有群体都未能取得的成就。

    “长官,麻烦你搜索一下最近比较热门的文艺题材。”麦克尼尔忽然提出了一个请求。

    希尔兹上尉一头雾水,经济上他或许比麦克尼尔更在行,但他此时反而弄不懂麦克尼尔的用意了。很快,上尉找出了最新的资料并将其呈现在众人眼前。来自得克萨斯的萨拉斯中士皱起了眉头,他发觉这些作品和得克萨斯的关系太大了,更不用说明晃晃的《记住阿拉莫》(预期上映于2046年7月)。风向的变化背后往往隐藏着操盘手的真实意图,重提和得克萨斯相关的往事,或许意味着NFFA希望合众国的公民们记起他们曾经从墨西哥手中夺取大片土地。

    “长官,您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农业问题吧?”

    “当然。怎么,你的意思是,这是NFFA找出的答案?”

    希尔兹上尉的态度明摆着是不打算承认事实。合众国不是战争策源地,不会做出这种事——但那只是在通常情况下。整个人类都在冰河中挣扎求生,合众国也不能例外,它总有一天会打破规矩。

    “看来他们选了最直截了当的方法:拓展【生存空间】。”

    麦克尼尔摆出高深莫测的微笑,一字一顿地解释道:

    “大家最近认真调查一下墨西哥的现状,我们可能要出国旅游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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