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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官员主子,半朝徽商!

    锦衣卫的推断。

    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上疏。

    都摆在了内阁的案头。

    这下。

    张居正内阁笑不出来了。

    晋商商帮露了财,却让陆炳有了更多的联想,对徽商商帮的财富产生了觊觎。

    想到晋商商帮十亿财富能给大明朝带来的好处,阁老们心中一动,紧接着就想到朝廷、徽商商帮盘根错节的关系,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要是向徽商动刀,所波及到的官员,恐怕比皇上前面几场大狱累和的人还要多。

    锦衣卫才刚翻身,王崇古又是晋商出身,对朝廷这一百多年的了解,其实是不深刻的。

    在陆炳、王崇古眼里,徽商是朝廷官员的钱袋子。

    这是不对的。

    某种程度上说,徽商是朝廷官员的账主子!

    为什么会这样说,这就要说朝廷官员在未入仕途前的身份了。

    那便是功名在身的士子。

    普天之下,像陈以勤那般出身,天生诗书门庭的,终究是少数。

    绝大多数童生、秀才,甚至是举人,是不富裕的。

    这世间,权力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钱财,更是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

    一个家庭,有了个读书人,少了个劳动力不说,读书,是要花大价钱的。

    读书找老师启蒙,而优秀的老师,往往是不便宜的,丰厚的束脩必不可少。

    老师找到了,启蒙也开了,进入正式学习阶段,其他的可以都不要,但笔墨纸砚总要有吧?

    没有笔墨纸砚,就没办法写字,而时人又讲究“字如其人”,没有一手漂亮书法,不仅会被人看不起,就连科举第一关童生试都过不去。

    现在内阁的这几位,别的不提,在书法之道上都是天赋异禀者,但张居正几人也知道天底下大多数人的天赋平平。

    想有一手好字,必然要勤加苦练,天赋越差,在读书时花费就会越高。

    好不容易,字练成了,书读好了,就连童生试都过了,成了秀才,看着是一切都好起来了吧?

    但真相是,那不过是雄关万里第一步。

    想考中举人,不仅要扎实的圣贤知识储备,更要对圣贤文章有几分独到理解。

    张居正、高拱、胡宗宪、李春芳、陈以勤都是从科举走过来的,知道科举最扯淡的地方就在这。

    几千年来,圣贤文章被无数士人注了一遍又一遍,凡是通俗、浅显的,早就被前人注过了。

    而圣贤文章中更深层的道理,人世间的哲理,又怎么会小小的秀才能理解的?

    还要求有自己独到的理解,连张居正当年,有“神童”之美誉,都为之挠破了头,简而言之,这一关,纯粹为难人。

    既然生员自身的经历、学识无法理解圣贤文章,那就只有走捷径了。

    而怎么走捷径,很简单,拿别人理解的东西来用。

    一些年迈的官员、翰林,往往会在暮年请辞还乡,然后在家乡建立书院、私塾。

    甭管这些官员、翰林在科举的时候表现是什么样的,但做了几十年官,在翰林院研究了几十年学问,哪怕胡扯、诡辩都能自圆其说。

    或许不能细究,但应付乡试是没什么问题的,但那是老官员、老翰林几十年的人生经历和学识所化,秀才想要得到,那少不了不菲的付出。

    终于通过乡试,考中举人了,到这一步,对于没有远大抱负的人,可以说是成功了。

    每月按时到地方衙门领朝廷发放的禄米,再接受百姓投献的田产地业,还能开办个私塾、书院,再娶个妻,生个子,熬个几十年,头发、胡须全白了,只要声望差不多,多少能混成乡贤什么的,就连县令、地方父母官见了,也会保持几分敬意。

    如果真有几分气运在身,就如几个月前皇上忽然大兴狱事,朝廷缺官少员严重,候补进士不够,连举人都用上了,得封一官半职,那人生末尾,也能称得上一句不俗。

    但是,人哪有那么清醒的,中举之后,难免想求个金榜题名。

    越是刚刚中举的生员,越是想再搏一搏。

    与童生试、乡试在家乡、省府不同,会试就在京城,想考进士,只能来京城参加会试。

    千里迢迢的盘缠,就成了所有新晋举人迈不过去的坎。

    而就在这时候,徽商如“及时雨”般出现了,不光愿意向新晋举人提供路费、盘缠,连进京赶考这一路上的大事小情,徽商都愿意帮忙解决。

    如果没有考中进士,徽商也不需要生员补偿什么,只是,生员返回家乡需要自己回来。

    而如果考中进士,御前露脸,被朝廷授予官职,徽商愿意继续追加支持。

    跑官时运作的钱两什么的,徽商愿意全部承担。

    等生员进入了仕途,被授予哪个地方县令,徽商的支持还没有停止,官员是要有威仪的,而新官上任,威仪就是那些外物。

    师爷、高头大马、豪奢官轿等等,徽商会贴心备齐,新官几乎是被抬着坐在了一县之侯的位置。

    到了这一步,徽商总算展开了獠牙。

    从一个默默无名的新举人,一步步走向金銮殿,再走向地方父母官,这全程花销,可全是徽商做的,新官只是“身不动,膀不摇”的坐享其成者。

    徽商就成了新官的账主子,但徽商要账,不会向新官要账,而是向地方百姓要账。

    说白了,便是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通过收受贿赂,徇私枉法,来将之前所有的投入成倍、十倍、百倍、千倍从百姓身上拿回去。

    即便有一天,新官变成了旧官,旧官被地方百姓骂贪官、昏官,被吏部,被朝廷知道了,被皇上问罪处斩,那也和徽商没有任何关系。

    顶破天,在人死后,徽商大发慈悲的帮忙收敛尸身,找个风水好点的地方下葬。

    二百年来,徽商到底资助了多少生员,诞生了多少大明朝官员,为害了多少大明朝百姓,很难说清了。

    但张居正亲身经历,嘉靖二十六年,也就是他中进士那一年,有半数以上的生员是寒门出身,受徽商资助者,恐不下六成。

    这些官员,成了大明朝官场的底色,怎么查,又能从谁查起呢?

    内阁外的风,似乎大了点,有阁员想关上政务堂门,却被张居正阻止了,“别关,让大风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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