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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世家格局,大帽杀人!

    火力全开!

    陈以勤平等的骂了整个内阁。

    张居正、李春芳是黑心。

    高拱是眼瞎。

    身居高位,就注定脾气不会好。

    但这番有理有据的谩骂,就连高拱也只能在原地涨红着脸,喘着粗气,想还嘴都做不到。

    作为内阁首揆,张居正始终有个很好的优点,那便是唾面自干的本领。

    张居正以弟子礼,朝着陈以勤一躬到地,请问道:“逸甫,若有改农人之苦的法子,不妨明说就是。”

    再骂。

    就是把他们仨骂死了。

    谷贱伤农的问题还摆在那里。

    有解决方法就说,要是没有,那就有点纯粹骂人的意思了。

    陈以勤也不在意首辅话中的机封,正色道:“洪武初年劝农桑,这是因为大乱之后,要百姓安心种地。

    永乐初年劝农桑,这也是因为大乱之后,要百姓安心种地。”

    洪武年间,是从元廷手中夺回天下,永乐年间,是靖难过后山河残破。

    乱象,有所不同。

    陈以勤所说,张、高、李不禁点头,表示赞同。

    “而洪熙初年往后,是苍天不仁,历代先皇方劝农桑,此为天下之民活路,继续要百姓安心种地。”

    陈以勤讲述着劝农桑的变化,“如果想不伤农,那便要准许农人种植其他东西,等来年粮价上涨,百姓自然又会去种粮食。”

    太祖高皇帝的锁籍制度。

    不光锁了人的籍身,还锁了其他的事物,就以农人为例,一块地里被规定种什么东西,就只能种什么东西。

    即便土地更换主人,而土地性质却一直没有发生变化。

    种稻子的地,一百多年来就种稻子,种高粱的地,一百多年来就种高粱。

    农人的悲剧就在这里,粮价贱了,也不能在地里种其他更有价值的作物,年年种,年年丰收,年年粮食卖不上价,一年日子比一年更穷。

    高拱心里“咯噔”一下,冷着声调,“你想更改太祖高皇帝祖制,开放地籍于农人?”

    你诛我心,我便诛你身!

    祖宗之法在上。

    陈以勤的话,就属于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其罪,当诛!

    张居正、李春芳眉头微皱,望着高拱的眼神略微一变。

    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先落水后落水,谁都不能幸免。

    同在内阁,更该同舟共济,虽然被骂了几句,但也不能直接拿大帽子杀人啊。

    陈以勤毫不动摇,迎着高拱想杀人的眼神,道:“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这大帽子!

    我接了!

    张、高、李顿感一股寒意从尾巴骨窜了上来。

    这“三不足”,出自北宋名相王安石在整个熙宁变法期间的坚持,人事,在天变、祖宗、人言之上。

    此刻的陈以勤,仿佛站在了王安石,站在了大明朝数以千万计的肩膀上,高喊出百姓的名字。

    倘若真以太祖高皇帝祖制将陈以勤拿下,史书留笔,恐怕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后世百姓戳脊梁骨。

    人,是在不断重复过往的错误不假,但人又不傻,不会不知道谁在替自己说话,谁在真正替百姓做事。

    高拱,掏出了把“刀”,伸到了陈以勤身前,而陈以勤不仅不躲不避,反而告诉高拱位置不对,然后,帮着高拱把刀放到了心口上,示意高拱往这捅,狠狠地捅。

    陈以勤是在替天下农人说话,等同站在了天下农人身前,捅死了陈以勤,等于在朝着天下农人心口来一刀。

    一招以退为进。

    高拱转瞬间攻守异形,坐蜡了,鼻孔里发出“哼”声,却根本不敢接话,伸刀。

    见此情形,张居正只觉得头疼,阁员惹出的祸事,要他来收场,阁员无法说的话,到最后还要他来说,“逸甫,少安毋躁,太祖高皇帝的祖制,自有太祖高皇帝的考虑。

    放开地籍,势必会让农人追逐更能卖钱的作物,此利于农人,却又不完全利于朝廷。

    如若我大明朝无有农人再种植粮食,我大明朝又将以何物而食。

    我知道,这般说话或显得绝对,在多数时候,多数百姓,不用朝廷督促限制,也会去种植粮食。

    但大灾常有,而丰年不常有,我非是诅咒我大明朝,可事实如此,让农人去逐利而行,恐伤我大明朝粮食之根本。

    而农人之苦…朝廷不是不知,可为了我大明朝江山社稷为计,为农家以外的三教、八流为计,可否再等一等,等到大盛之世降临,朝廷定然补偿农家所受之苦。”

    三教九流。

    儒、佛、道三教,儒家者流、阴阳家者流、道家者流、法家者流、农家者流、名家者流、墨家者流、纵横家者流、杂家者流共称九流。

    粮食。

    是大明朝百姓生活基石。

    稳定粮食产量,是朝廷必须关心的事,而粮食价格,嗯,可以往后等等。

    总而言之,再苦一苦百姓,等到大盛之世,会补偿农家的。

    “大盛之世?”

    陈以勤望着张居正,询问道:“敢问元辅,何谓大盛之世?我泱泱华夏,又几时有了元辅所说的大盛之世?”

    这大盛之世,就和儒家的大同社会一般,虚无渺茫,骗了华夏农家几千年。

    张居正沉默了。

    适才的话本就不能推敲,是给内阁所有人的一个台阶,但陈以勤没有丝毫借坡下驴的想法,步步紧逼。

    身为当朝内阁首辅,被人逼到墙脚,心里也生出了几分火气。

    他就想不明白,名家望族出身的陈以勤,怎么就在农人的问题上寸步不让?

    天下粮价,与陈家何干?

    高拱也在沉默。

    李春芳感受着内阁肃杀的氛围,也不知该从哪破冰。

    “看来,元辅,次相,对我无话可说,对两京一十三省农家疾苦置若罔闻,既然如此,我便入宫面圣。”

    陈以勤转身走出了政务堂,朝着玉熙宫而去。

    与陈以勤关系不错的李春芳,瞅了眼张居正、高拱,咬了咬牙追上了老友。

    事已至此,张居正、高拱在政务堂是坐不下去的,干脆跟了上去。

    玉熙宫门前。

    李春芳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陈以勤道:“逸甫,为何要给农家出头?”

    “为了我陈家!”

    “嗯?”

    “普通家族,只需要努力捞钱就可以了,但我陈家,想要的是长治久安的承平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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