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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点到家,江泠月进浴室卸妆洗澡,出来整理衣物和背包时,她一眼看到那张纯黑色的卡片,精致、简洁,卡面只有几行烫金字。
当她视线落在那串数字上时,她突然想起来,好像今晚从头到尾,她都没跟孟舒淮说过一声“谢谢”。
这时候懊悔已经来不及了,看起来,她不光得罪了季明晟,还很有可能得罪了孟舒淮。
赔偿?赔什么?
难不成她真要去找个律师咨询相关的赔偿事宜?
心里乱乱的,她干脆拉开抽屉将名片夹在了笔记本里,不愿再去想。
夜渐深沉,有人悄无声息入了她的梦,带给她一场荒诞,一次悸动。
梦里是滚烫的身体,压抑的喘息,是带着凉意的香气,是熟悉又低沉的声音。
他们的距离如此接近,触手可及。
黑暗中,她的唇覆上一片柔软,初时微凉,而后温暖。
她看不清眼前人,却心甘情愿深陷其中,不愿清醒抽身。
舌尖交缠的潮湿,唇肉相触的滚烫,内里无限加深的干涸,心中极度期盼的渴望。
欲望挟持着她,逼她踏入那个危险禁区,以身饲狼。
她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
“舒淮。”
天光乍现,她从梦中惊醒。
呼吸急促,热汗涔涔。
她这是在做什么?
她撑着身子端起床头的水杯猛灌,冰凉入腹,她心中的热意才消散些许。
梦里的场景如潮水般汹涌重来,她一头栽倒在被子里,发出羞愤的呜咽。
她竟然会梦见孟舒淮,还在梦里与他接吻!
她一定是疯了。
隐隐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她红着脸起身,钻进浴室重新洗了一遍澡。
她无法否认孟舒淮的耀眼,哪怕他冷漠少言,仍是木秀于林的存在,要人无法忽视。
而她是个成年女性,身体会有正常的激素变化。
有时候会很想谈恋爱,可她从未做过这样的梦,更没有如此真实的、具体的......性幻想对象。
她从浴室出来,躺上床用被子将自己捂了个严实,心里一遍遍哀嚎,却还试图给这场荒诞的梦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无端端地,她回忆起被孟舒淮牵着手的感觉,那时候夜静风轻,她如脚边落叶浮沉摇摆,情绪万千。
在分不清辩不明的混乱之中,唯独一份“安定”占据上风。
那是她很多年都不曾体会过的情绪。
她想,这一定是梦的源头,是......悸动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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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周五晚上,孟舒淮忙完工作回了景山,孟舒澜出差未归,孟震英夫妇在外应酬,家宴冷清,却又习以为常。
晚餐快要结束时,孟震英和卢雅君姗姗来迟,夫妇俩日常问候过老爷子,便又叫着孟舒淮返回宁园。父子俩不容易在家里见一次面,回去的路上,孟震英主动提起来孟舒澜工作变动的问题。
他说:“你姐姐这两年势头正盛,跟董事会那几个老家伙明里暗里来往密切,此次诺凡并购案本是你牵头接触,理应由你来主导,你倒好,拱手让人!”
他停下脚步看着孟舒淮,“若不是南城那边缺人主持大局,这次董事会你姐姐就该爬到你头上了。”
孟震英恨铁不成钢,看孟舒淮的眼神多有埋怨。
孟舒淮方才往前多走了一步,此时缓慢回过身来,平静道:“集团的酒店业务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完全交予姐姐负责,此次收购诺凡本就是她分内之事,您为何要主动扰乱集团内部的执行程序,硬将这案子推到我这里?”
“我硬将这案子推给你?!”孟震英拔高了声音不满道:“这案子到底是怎么谈下来的你心里没点儿谱吗?中间出了那么大的岔子又是谁瞒着众人跑去善后的?你把她当姐姐,她拿你当人看吗?她将这功劳一口吞的时候想得起来你为这案子往返纽约多少次吗?”
“这几年要不是有我在,你能有如今的局面?你一口一个姐姐,她拿你股份的时候可没想过你是她弟弟!你现在这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究竟是要做给谁看?你知道你姐姐要是拿到你爷爷手里的那些股份意味着什么吗?”
“我这个董事长都得给她让位!”
孟震英一甩手往前走,怒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卢雅君深深看着孟舒淮,眼含忧虑。
孟舒淮淡笑:“您别操心,先去休息吧。”
卢雅君从不插手与集团有关的事务,父子俩闹了不愉快,她只能两头劝着,盼着这个家能和谐一点。
其实说到底,还是孟震英偏心孟舒淮给闹的。
孟舒澜比孟舒淮大了快四岁,但集团的事务却是孟舒淮先行接触。
孟舒澜在孟家本就不受重视,生母去世以后,孟震英更加不愿意多花心思在她身上。
也就是老爷子不同意,否则孟震英一定早早把孟舒澜嫁出去,也省得后来这么多事儿,逼得他两头为难。
此次董事会通过了孟舒澜擢升的决议,表面上她是和孟舒淮平起平坐,但集团内部都清楚,孟舒淮这个执行总裁的权力独一份,足以比肩董事长。
孟震英将孟舒澜外放至南城,职位上看似是擢升,但实际却是远离集团核心,再升无望。
职位变动一事刚开始,孟舒澜还在兴头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她自己就会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离开宁园,孟舒淮路过丹桂楼下听见孟清漪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径直进门上楼,打算去看一眼他这个小侄女。
孟清漪的出现,对孟舒澜来说,是意外,也是利益。
那时候孟舒澜有个关系不错但条件普通的男朋友,家里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她也忙着和孟舒淮较劲,两人便很快分手。
但没想到她在这时候意外有了身孕,孟震英又坚决不同意他们俩结婚,一家人便聚在一起商量孩子去留的问题。
孟老爷子当时发了话,说完全尊重孟舒澜的意愿,但孟老夫人却死活不同意。
当初因为姐弟俩不和,孟震英与卢雅君也不愿意再生,孟老夫人希望家族人丁兴旺,却一直未能如愿。
知道孟舒澜怀孕,她极力主张生下孩子,甚至还说,愿意用自己手上5%的股份换孩子顺利出生。
孟舒澜本不想留,但看在这5%股份的面子上,她选择生下了这个孩子。
意外的是,孩子是个女婴,孟老夫人得知此事当场反悔,只愿意拿出2%的股份给孟舒澜。
这事闹得家宅不宁,一家人争吵不休,孟舒澜和家里人的关系也一度降到了冰点。
毕竟是孟老夫人承诺在先,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也因她观念陈旧。
最后是孟老爷子出面,将老夫人的5%拿了出来,又贴上了自己的5%一起补偿给孟舒澜,这事儿才算是完。
股份拿到手,心结却留下了。
孩子出生以后,孟舒澜忙着在集团大展身手,极少过问女儿的生活。
孟清漪是由不同的阿姨带大,与孟舒澜没什么感情。
如今孟清漪已经五岁了,却只有在生日和过年的时候,才会叫孟舒澜一声“妈妈”。
孟清漪的卧室门开着,两个阿姨在里头轮番哄。
孟舒淮走进去,两位阿姨起身问候:“先生好。”
他微微颔首,轻声喊:“清漪,怎么了?”
孟清漪闻声转过头来,光着脚踩在公主床上朝他走过来。
“叔叔。”
孟清漪一张小脸哭成了花猫,她一靠近就主动伸手要孟舒淮抱。
小姑娘还在他怀里抽泣,他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小声安慰,温柔又有耐心。
“是哪个坏蛋欺负清漪了?跟叔叔说,叔叔帮你出气。”
孟清漪还没缓过来,抽抽嗒嗒的,话都说不完整。
一旁的陈阿姨赶紧解释道:“先生,是清漪明天想去主题乐园玩,但夫人不同意。”
孟舒淮疑惑,“不就是玩一玩?为什么不同意?”
另一位李阿姨接话:“先生,清漪这两个月每个周末都要闹着去主题乐园,之前清漪在乐园里差点被喷泉冲到,夫人担心她的安全,便不想让她去得这么频繁。”
孟舒淮沉了脸,声音变冷,“你们两个人跟着清漪,又怎么会让她差点被喷泉冲到?”
李阿姨被孟舒淮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只有陈阿姨回话:“先生,是我们的失职。”
孟舒淮没再细问,小孩子爱乱跑,若是碰上人多,一眨眼的工夫就找不到人。
他刚想说,明天让他的司机陪着去,话到嘴边,他又改口道:“明天叔叔陪你去好不好?”
孟清漪终于不再抽泣,高兴抱着孟舒淮脖子,说:“那叔叔要帮我找姐姐。”
“找姐姐?”他不解问:“姐姐是谁?乐园里新出的玩偶角色吗?”
孟清漪摇摇头,但她年纪太小,也无法准确描述出“姐姐”究竟是什么样子。
孟舒淮看向陈阿姨,她立刻解释道:“清漪说的‘姐姐’是乐园里的舞蹈演员。”
“那次清漪误入喷泉区差点被喷泉冲到,就是那位舞蹈演员跑过去将清漪抱了出来。”
“但那时我们俩太担心清漪,便没留意问那姑娘叫什么,后来想起来要感谢那姑娘,却又找不到人了。”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孟舒淮欣慰地帮孟清漪理了理杂乱的鬓发。
他问:“那姑娘长什么样子还记得吗?”
陈阿姨回忆了一下,说:“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身材偏瘦,看上去有165左右。”
“除了这些呢?没有其他比较明显的特征吗?”
陈阿姨想了想,那小姑娘身上的确是没有很明显的特征,如果非要说的话......
“很漂亮,先生,那小姑娘长得非常漂亮,是能够让人一眼记住的漂亮。”
孟舒淮不清楚陈阿姨口中“能让人一眼记住的漂亮”是有多漂亮。
但这话说完,他的脑海里浮现一张熟悉的脸,倒是很符合这样特别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