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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 chapter 69

    ICAC和警察署的车随着黑色幻影一同离开了机场,原本望风而来的媒体记者们悻悻收回镜头和话筒,准备暂时先收工。

    然而其中一个记者忽然接到电话,兴奋喊道:“黎太太还在机场里!”

    一呼百应,准备收工的记者们又兴致勃勃地冲进了机场。

    黎雅博被带走后,方咛绕了下机场,打算从另一处客运大楼离开,她全程低调,始终低着头,两条纤长小腿下的平底鞋静声走得飞快,只有两位保镖在身旁跟随。

    然而机场太大,大到她还没能离开,便被追奔而来的记者们拦住。

    纵使有两个高大保镖保护着,柔弱的女人仍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快要戳进她眼里的镜头和闪光灯逼得她不得不闭眼。

    没有了黎雅博在身边应付这些记者,嘈杂而尖锐的一个个问题钻进她耳朵里,简直快要刺穿她的耳膜。

    对于眼前这个女人,比起黎雅博被警察署带走调查的事实,他们显然对今早报道里这两人的桃色八卦更感兴趣。

    “黎太太,报道上说昨天晚上维港的那场世纪烟花,是你继子黎雅博先生为你特意从内地买来了一千多万的烟花,用来讨你欢心的,请问是不是真的啊?”

    “黎太太,报道上那张你和黎雅博先生在酒店房间接吻的照片是真的吗?”

    “黎太太,黎一明先生去世才三年,你就跟自己的继子搞上床,请问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你的亡夫啊?”

    “黎太太……”

    “黎太太……”

    这些记者们,一向敢问敢写,也敢报道,有关于今天早上的周刊报道,他们完全不避讳,直接就将报道上那些不堪入耳的文字问出了口。

    方咛沉默着一言不发,就在她咬唇、几欲要对这些记者爆发时,从外面又乌泱泱涌进来十几个黑装保镖,强势将记者从方咛身边拉开。

    于是在不知情机场路人的驻足围观中,在一群保镖的维护下,方咛终于顺利走出机场。

    一辆醒目的银色劳斯莱斯银刺正停在路口等她。

    上车后,这辆银刺将她带到了沈氏隶属的皇家酒店停车场。

    保镖护送着她来到酒店顶楼的套房。

    将她安全带到后,保镖冲她和套房里的人分别鞠了一躬,转身离开,锁上房门。

    “用脚指头想也应该知道今天会有多少记者围攻你们,真以为你们是私奔,连个保镖都舍不得多带几个在身边吗?”

    拄着拐杖的白发老人从套房灯光下走出,朝方咛讽刺开口。

    方咛平静道:“黎雅博很警惕,如果我无缘无故提出要多带保镖,他肯定会怀疑机场有什么在等着他。”

    黎柏华笑了。

    “怀疑?黎雅博要是真的舍得怀疑你,也不会蠢到昨天晚上当着全港城人的面放烟花了。”

    黎柏华深意地看了眼方咛。

    “自古枭雄败美人,更何况是你这样的美人,就连他老窦(爸)都拒绝不了你,他黎雅博当然也只有对你俯首称臣的命,你说对吗?”

    说着,黎柏华又作势称赞道:“你们酒店的那张接吻照,真是好精彩,说真的,要不是那张照片,我都想象不到,我这个眼里只有钱和权势的侄孙,竟然也有这么风流多情的一面,方小姐,你的本事真大。”

    方咛没有说话。

    那些记者尖锐而不堪的问话仿佛还历历在耳。

    之前她常担惊受怕,害怕自己和黎雅博之间的事被暴露在阳光下,并为此遭到全社会的谴责和谩骂。

    而现在,她亲手把自己和黎雅博送上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要扳倒黎雅博,她不可能全身而退,最快准狠的办法就是把自己一同献祭给社会民众,成为他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哦,我差点忘了还有雅学,我原本想安排老陈带他先去国外避避风头,结果他现在说什么都不肯出国,非要留下来陪你,说等事情结束以后,再和你一起出国。”

    说到这里,黎柏华真的忍不住鼓起了掌。

    他怎么也想不到,沈司渝出局,如今他扳倒黎雅博的最有力的盟友之一,竟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年轻女人。

    他也想不到这个女人看起来懦弱、胆怯,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以外,看上去没有丝毫能力能和男人抗衡,竟然能有这样破釜沉舟的勇气。

    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能让黎氏父子三个,都为她所痴迷。

    风流多情的黎一明、虚伪冷血的黎雅博,甚至还有年少冲动的黎雅学。

    他搅不动的浑水,她搅动了;他扳不倒的父子三人,她扳动了。

    边鼓掌,黎柏华边感叹道:“父子三个都在你的石榴裙下啊,方小姐,我真的很佩服你,那些费尽心思嫁入豪门的女明星,要是见了你,都得叫你一声师父。”

    鼓掌声让方咛同样觉得刺耳,但她和黎柏华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该做的我都做了。”方咛语气平静,漂亮的脸上没有丝毫波动,“现在你也该拿出你的诚意了,别耍花招,你应该清楚如果没有我帮你,你根本不可能把黎雅博送进警局。”

    黎柏华笑道:“放心,你这么有本事,我哪里还敢对你耍什么花招,你卖给我的股份,我一分都不会少于市场价折成美金给你,另外医生我也给你找好了,随时等你躺上手术台。”

    说罢,黎柏华瞥了眼方咛的肚子。

    她穿得宽松,鞋也是平底鞋,那群自诩眼睛比百万镜头还敏锐的媒体记者,居然没从中推断出她怀孕了。

    看来这一代记者的水平也不怎么样。

    “不过我有点好奇,现在黎雅博知道你肚子的是他的种吗?他临时决定不做亲子鉴定,害我帮你准备的那份假亲子鉴定都没能用上,他难道真以为你怀的是雅学的孩子?”

    方咛摇头,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无论他现在认为这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了。”

    反正这孩子即将告别这个世界。

    “怎么不重要?”黎柏华一笑,眼底流露出兴奋的神色,“如果他觉得这是雅学的孩子,孩子没有了,他又怎么会难过呢?”

    黎柏华对方咛说:“方小姐,我想你亲口告诉黎雅博,他就是这个这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也要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亲手杀了他的亲生孩子。”

    等到那时候,黎雅博脸上的神色,一定相当精彩。

    -

    有关于黎氏的两则丑闻在媒体的推波助澜下,足足占了整整两周的周刊头条版面。

    这两周中,甚至连某知名港星离婚、天王婚内出轨的八卦没能打得过这两则来自顶级豪门的惊天丑闻,港星和天王的报道硬生生被挤到了副版面上。

    各大主流经济周刊和狗仔杂志平时最爱讨论的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现任澳城首富,英俊多金、气度不凡,但凡出现在镜头前,必是文质彬彬、温和有礼的姿态,而就是这位黎氏掌权人,如今同时身陷两则丑闻漩涡中心,一件是有关经济诈骗犯罪以及几宗股东跳楼自杀案,另一件则是更为人津津乐道的、他和自己那位豪门继母的桃色不伦秘事。

    豪门老爸过世,继子和继母偷情,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绝对爆炸级别的桃色新闻。

    因掌权人的丑闻,有关黎氏的股价在港股上一时间陷入极致低迷,不但散户在抛售,就连不少股东都在抛售。

    黎柏华的这招破釜沉舟是对的。黎雅博最大的靠山是黎氏,而他个人最大的广告招牌就是他这副精英绅士的皮囊,想要对他造成打击,就得先利用民众舆论往他身上泼脏水。

    即使黎氏的股价因此短暂地陷入低迷也没关系,黎氏百年基业,一个掌权人倒了,还有下一个掌权人接任。

    他之前就是太畏手畏脚,怕对黎氏造成影响,才会被黎雅博一直牵着鼻子走。

    蛰伏三年,计划三年,终于可以在此刻,利用方咛,利用他和方咛之间的不伦,彻底撕开黎雅博的真面目。

    一个虚伪、阴险、冷血,视道德和伦理为无物的斯文禽兽。

    但事情远远没有他所设想的那么顺利,这三年,黎柏华在蛰伏,同样的,这三年,黎雅博也在发展。

    他在黎氏的地位太稳固,如果他真的倒台了,那将会因此牵扯出一大批人,所有黎氏正在跟进的项目、大部分关联企业的负责人、甚至于某些政|府高层,甚至两座城市,都将受到牵连。

    在配合调查的四十八小时后,黎雅博安稳无恙地走出了ICAC的办公室大楼。

    又过了两周,贿赂案仍然在调查当中,ICAC并没有放弃对黎雅博的监视,彼时黎雅博又再次因为股东跳楼案和诈骗案被叫到了警务处问话。

    警务处大楼下此时围满了记者。黑色幻影不紧不慢地拨开人群在大楼门口处停稳。

    保镖从副驾快步下来,为后座的男人打开车门。

    黎雅博从车上下来。

    英俊挺拔的男人出现在媒体镜头前,为了对警务处表示尊重,他今日穿得极为低调,一丝不苟,一身黑色西装、黑色领带,身上没有丝毫装饰,就连西服袖扣都是不易察觉的哑黑色。

    浑身上下唯一能在阳光下反光的,就只有他鼻梁上那副挡住了深邃眉眼的银色镜框。

    没有回答记者连环炮似的问题,男人直接迈进警务处大楼。

    而他的身后则跟着如同圆桌骑士一般守护他的律师团,他今天之所以还带了这么多律师,是因为被通知,今天被叫到警务处问话的,不仅只有他。

    还有黎氏的好几位股东,他曾经手下最得力的陈律师,以及陈律师的好叔叔,跟随了他父亲多年、深受他父亲喜爱和信任的陈管家。

    做生意的人,就要学会平静接受这种落差,上一秒的盟友,下一秒的敌人,上一秒的亲人,下一秒的仇人。

    他也曾背叛过朋友和亲人,天道轮回,恶人做多了,报应总会到来,所以现在轮到自己被背叛,黎雅博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伤心的。

    在看到陈律师和陈管家时,他甚至能够和善地冲他们微笑。

    两个姓陈的男人却似乎无颜看他,同时低下了头。

    他并不介意,收回目光。

    目光却在一瞬间定住。

    定在了询问室的不远处,正被一个警员带过来的女人身上。

    几周未见,她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变化。没化妆,脸色苍白,只有嘴上欲盖弥彰的唇膏,淡淡映衬出她不多的血色。

    她大概是这几周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即使在此前已经猜到、已经想到、已经预料到,可还是在看到这个人的那一刻,他那副冷静高傲的模样,终于稍有倾塌。

    看着面前的女人,其实很多问题都不必问,因为问也显得多余,然而黎雅博还是问了。

    他不但问了,还挑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问。

    黎雅博用自己那双死海般平静的深蓝色眼睛看着她,嗓音却微微颤抖,他苦笑一声,问她:“你…是来为我作证的,还是来为他们作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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