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卡泽里慢慢放开怀中和周围人群一样凝滞的茱欧，看着李斯说道：
“说实话，我想过会有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没有想到事到如今，我还是这样不舍。”
听着卡泽里有些落寞的言语，李斯没有主动回应，而是安静地聆听着。
和刚才相处游玩时候的感觉不同，明明样子没有变化，但是现在的卡泽里身上却油然而生一种高深莫测的神秘感。
虽然并没有刻意针对，但李斯和泰雅还是感受到
“即使我成就了传奇，可还是无法挽回爱人的逝去。”
“我宁愿当初我没有跟着商队离开这里，而是一直陪在茱欧的身边。”
“传奇，对我又有什么意义？”
卡泽里摇摇头，停顿了片刻之后朝李斯说道：
“你已经去过城主府了，发现了那座血塔了吧？”
“是的。”
李斯微微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
“你能够解除我布置的隐蔽结界，甚至还成功从那里离开，确实相当出色。”
“比我成为传奇之前更加优秀。”
卡泽里有些感叹地说道：
“我想你已经猜到很多事情了，还有什么事情想问的，现在就问吧。”
“不然，就没有时间了。”
面前的卡泽里神色平和，只不过他的目光时不时落在茱欧身上，想要多看几眼少女的模样。
“没有时间了，伊海勒斯冕下您要做什么吗？”
李斯有些愣神，他没有想到会从卡泽里这里听到这句话。
难道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想要结束这个幻境，让那些包括茱欧在内的亡灵居民的灵魂得到解脱吗？
从卡泽里花费如此之大的代价都要保留这座小城幻境来看，他肯定非常不舍的，那为什么又要这么去做？
“就像我说的那样，我会结束这片幻境，让这里恢复本来的样子。”
“可这样的话，茱欧岂不是也会”
一旁的泰雅没有忍住，出声询问道。
伊海勒斯看了一眼面带些许伤感的泰雅，点点头说道：
“是的，那样茱欧也会消失，灵魂重归冥界。”
“我已经留下她太久了，即使我还能继续维持这座幻境，茱欧的灵魂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只不过因为幻境的存在，所以包括茱欧在内的人们没有察觉而已。”
“事实上，这么多年来不只是茱欧的灵魂，这座城市的其他居民也一样，如果不是借助幻境的力量蕴养他们的灵魂，早就维持不下去了。”
“当然，虽然这么说，我倒还是能多坚持一段时间的。”
“可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与其因为我的执念，让茱欧的灵魂饱受煎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了。”
“况且，让我下定决定的，反而是泰雅你和李斯。”
卡泽里的眼神中闪过一抹哀伤，轻声说道。
对于卡泽里的话，李斯心中了然。
就像那些亡灵生物一样，虽然看起来拥有无限的寿命，但即使是传奇强者也不可能避免灵魂的老化衰弱。
李斯虽然不知道这座小城存在多久，维持了多么漫长的时间，但停滞的时间肯定不止一两百年。
如此漫长的时间，对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的小城居民来说是一个难以想象的历程。
灵魂的衰老无可避免，卡泽里也是将要无法挽回了。
“因为我和李斯？”
泰雅有些不太理解，不过从卡泽里的神情可以看出，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选择，他并不想放弃茱欧。
“是的。”
卡泽里脸上带着感谢的微笑，点点头说道：
“对我来说，能够看着茱欧继续生活下去就足够了，哪怕没有陪在她的身边。”
“但是茱欧这几天和你们相处的日子，却是这些年来她最快乐的时间。”
“我想.我好像太自私了一点。”
卡泽里带着些许落寞情绪说道，言语中还带着些许自责。
“我想这么多年来，茱欧和大家因为我的原因，已经很累了吧？”
“与其继续这样下去，不如让他们的灵魂回到冥界，得到最终的安宁。”
李斯微微点头，他知道卡泽里的意思。
在盖亚世界之中，每个人的灵魂都是独一无二的。
一个人的故去，就代表着他生命的终结。
在死去之后，灵魂会在盖亚世界之中停留一段时间，这也是复活神术施放的前提条件。
如果没有得到复活，灵魂就会在一段时间后离开盖亚世界。
神灵虔诚信徒的灵魂会在牵引之下，进入神灵的神国成为祈并者。
绝大部分的灵魂都会落入冥河之中，浑浑噩噩地随着冥河河水被动地向前奔流。
部分灵魂会在冥河途径无尽深渊第一层万渊平原的时候，落入深渊之中，并在深渊之力的影响下转变为深渊蠕虫，开始厮杀与进化。
至于其他灵魂，则会随着冥河一起进入冥界之中，在冥界永眠之力的影响下进入沉睡。
除此之外，没有进入冥河、游荡在盖亚世界无所依靠的灵魂，只会在灵魂之力枯竭之后消散在世间。
盖亚世界和李斯前世不一样，并没有灵魂轮回的说法，所以灵魂回归冥界对绝大多数普通生灵来说是最好也是最轻松的归宿了。
虽然死去后的灵魂已经没有了意识，但是在他人的眼中这还是完全不一样的结果。
“你们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卡泽里的耐心似乎很好，笑着对李斯和泰雅说道。
泰雅摇了摇头，看了李斯一眼便后退了一步。
“您是想陪着茱欧一起离去吗？”
李斯看着卡泽里，沉声问道。
“是的。”
卡泽里笑着说道，言语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
李斯有些默然。
一位强大的传奇冕下，为了挚爱甚至愿意结束自己的生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斯也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此坦然地面对死亡，怪不得会做出为了挚爱创造一个亡灵城市这样疯狂的事情。
对于卡泽里的选择，李斯并没有想要劝说的意思。
这没有任何意义，传奇存在的意志可不会因为李斯的劝说而改变。
李斯也只是一个旁观者而已，又有什么资格去干涉卡泽里的决定。
而且，对于卡泽里来说或许这对他来说才是更为轻松的抉择吧？
“我想知道这座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冕下您创造出这座亡者的城市。”
“这个啊，我想你应该已经猜到很多事情了。”
卡泽里笑着说道，不知道为什么在做出抉择之后，他现在的感觉非常轻松，就好像让他喘不过来气的多年重担终于散去了一样。
“我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就和茱欧约定好，等第三个古尔节到来之际，我就会回来娶她。对于那个时候的我来说，一直待在这座城市里面根本看不到出人头地的可能。”
“当时的整个城市都被古尔的人控制着，想要成为超凡者，就必须加入他们，受到他们的控制。”
卡泽里微微摇头，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痛苦。
“古尔？”
李斯轻声说道。
这个名字让他联想到了很多。
“是的，古尔。”
卡泽里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当时这片区域被一位强大的传奇战士控制，古尔就是他的名字。”
“当时这座城市就叫古尔城，城主就是他，就连所谓的古尔节都是指的他，我在幻境中也修改了部分关于他的记忆，只留下了古尔节这个名字。”
“古尔节是我和茱欧的约定，所以我最终只留下了这个名字。”
传奇战士？古尔？
李斯想到了城主府大厅中的那具白骨，所以和他之前的推测一样，那就是一位逝去的传奇存在。
“对于古尔，虽然他统治这个城市的手段相当强硬，但包括我在内的大家并没有什么恨意，毕竟正因为有古尔的存在，我们的生活还算是安定富足。”
李斯点点头，一位传奇存在足以庇护一座大型城邦了，更不用说是脚下的这座小城。
但万事万物不可能如此顺心如意，这位名叫古尔的传奇战士愿意庇护这座城市肯定是有他的目的所在。
“在跟随商队在外历练的时候，我也是得到了机会，成为了一名法师。”
“等三年过去，我信心满满地准备回到古尔城，想带给茱欧更好的生活，结果发现整个古尔城消失了。”
“就那么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似乎是长久没有和人交流过，此刻的卡泽里似乎有很多话想说。
“我疯狂寻找了很久，但都没有结果。”
“在西部沙漠之中，古尔城这样的小型绿洲城市经常会因为种种意外消失毁灭，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其他人也没有关注这里。”
“直到我突破传奇之后，才发现了这被隐蔽法阵隐藏起来的城市，只不过那个时候，这座城市已经是一座完全的死城了。”
“古尔为了完成最后的突破，献祭了这座城市中的所有人，包括来自其他地方的信徒。”
“可最终呢，他甚至连登神仪式的第一步都没有迈过去。”
“登神失败的他死的很彻底，但是茱欧也离我而去了。”
“因为法阵的原因所有人的灵魂都被禁锢在这座城市中无法离开，等我找到茱欧的灵魂时，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复活机会。”
话语间，卡泽里对古尔的恨意极为疯狂，但在这之下只剩下无可奈何的悲哀与痛苦。
李斯点点头，明白卡泽里的痛苦。
有什么比历经千辛万苦，找到挚爱的时候却发现一切已经无法挽回还要痛苦呢？
果然，那座血色高塔就是那位传奇战士古尔登神仪式的场所，不过这位传奇未免也太窝囊了。
要知道每个登神仪式的开启都会有覆盖整个盖亚世界的异象，宣扬登神者的神明，但古尔却没有落下任何痕迹。
很明显，即使他献祭了整座城市的人和他的信徒，他失败的也相当彻底直接。
这就像是临死前的疯狂挣扎，是因为寿命将尽了么？
“最后，我便创造了这座幻境，将所有人的灵魂保留了下来。”
“我只是想多看看茱欧而已。”
卡泽里轻声说道，眼神之中带着一丝落寞。
“那”
李斯刚想继续询问，但随后便止住了话语。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陪在茱欧身边吗？”
卡泽里看了李斯一眼，径直说出他心中的疑惑。
“是。”
李斯轻轻点头，他确实很奇怪为什么卡泽里不这样做。
“因为我有些害怕。”
卡泽里苦笑着说道：
“我不想不敢面对茱欧，不敢面对她的询问，不敢让她再次经历一次古尔节。”
“所以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陪着茱欧度过古尔节了。”
“就让一切到此为止吧”
卡泽里声音有些暗哑，看着茱欧温柔地说道。
感受到了卡泽里的黯然，李斯沉默了片刻，朝卡泽里问道：
“只是这样就准备结束了，不觉得会有遗憾么？”
李斯并不是想劝说卡泽里什么，只是想到卡泽里和茱欧之间的遗憾，有感而发道。
如果是他与泰雅，即使面对这样的境地，他也不会甘心就这样和爱人结束。
“你想说什么？”
卡泽里抬头看了一眼李斯，轻声问道。
“你不是承诺要娶茱欧吗？”
“没有履行你的诺言，就准备这样结束了吗？”
李斯看着卡泽里，认真地说道。
卡泽里抬头看着神色真诚的李斯，愣了片刻，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微笑着说道：
“.你说的对，实在是不应该。”
“茱欧已经等我很久了，怎么能就这样结束？”
做出抉择的卡泽里没有犹豫，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随着声音的落下，整个停滞的灰色世界又恢复了之前的色彩，嘈杂热闹的声音又出现在李斯等人的耳边。
卡泽里看着怀中的茱欧，眼神中的爱恋和温柔都有些满溢出来。
而茱欧则是微微一愣，似乎回忆起了很多事情。
“茱欧，很抱歉我来晚了。”
卡泽里抱着茱欧，轻声说道：
“已经晚了几百年，你还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茱欧看着这停留于记忆深处的爱人，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
“我愿意，即使等再久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