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慎锥的询问让周安民也长吁短叹,他摇头告诉朱慎锥差不多就是如此。
这样的大事,他只是一个区区校尉而已,连上面的总旗都没办法,何况他呢?
“不成!如此这般不是欺负姐夫您背后无人么?您这份功劳别说一个小旗,哪怕就是给姐夫一个总旗也不为过,怎么就能这么算了呢?”朱慎锥心头一阵怒火上涌,他和周安民提着脑袋干掉了姜水山,解决了一场叛乱大案,哪怕因为皇帝驾崩的原因功劳就是功劳,怎么着也应该论功行赏。
更何况,这件大功他们本就分出去许多,朱慎锥就不信了,锦衣卫上层的那些人也因为国丧的原因就没得到赏赐?他虽然在平阳呆着,但有些消息还是听说一二,尤其是连续两次国丧,在将军府那么多宗室和前来吊丧的官员们,聊天的时候也听到了些。
万历皇帝驾崩后,朝堂上空缺的官职没几天就全填补满了,就连原本只有方从哲一人的内阁也转眼就增补到位。
这样的速度实在是惊人,难道说他们的官职就是官职,自己姐夫的官职就不是官职了?何况这份功劳还是实实在在的,国丧是国丧,公事是公事,一个区区小旗的职务都找借口拖着,如何能让人信服?
“罢了罢了,有固然好,没有这日子不也一样过么?再说了,总旗大人私下也和我交代实情,这个事他实在是没办法。不过现在虽然无法直接晋升小旗,但总旗大人看在功劳的份上给了我一个权小旗的职务,也算是勉强吧。”
“权小旗?”朱慎锥差一点破口大骂,所谓的权就是暂代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给了周安民一个暂代小旗的名头。而且这个暂代连正式的名义都没,从品级来说周安民依旧是个不入流的官员。
这样的套路和画大饼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听着好听些罢了。到时候,这个权不权的谁会认?没有官方正式认证的职务,随随便便拿掉你也没半点办法。这不糊弄人么?
可看着周安民苦涩的笑容,朱慎锥心头的怒火好不容易强压了下去。周安民又不傻,他不仅是锦衣卫,还是驿站的驿丞呢。
前者就不用说了,就说后者驿丞职务吧。
驿丞用后世的职务来形容就等于官方招待所的所长,能坐这个位置会是简单的?驿丞负责官员和官员家眷的迎来接送,招待住宿任务,还得承担邮政快递方面的工作。所以当驿丞的人都是八面玲珑的,也是心思机敏的,周安民能够稳稳当了这么多年驿丞,能是一般人?
周安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不是不懂这些,可作为一个不入流的官员,在这种情况下他又能怎办呢?难不成和上面撕破脸?和上面大闹一场?这样的后果会如何?周安民会不晓得?
既然已经如此,周安民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这也算是一种平衡心理的办法吧。
长叹了一口,朱慎锥摇了摇头,心理为姐夫惋惜,也实在是忍不住这口恶气。
“行了小弟,这个事就不用再提了,就当是没发生过,这样想想这心也就顺了许多。”周安民反而安慰了朱慎锥这么一句,当着他的面笑了起来。
“姐夫,长风破浪会有时,小弟今日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周安民的阔达让朱慎锥也冷静下来,他提起茶壶倒满了两杯茶水,举起自己一杯郑重对周安民道。
“哈哈哈,承小弟吉言,那就等着你姐夫我直挂云帆济沧海了?”
“干杯!”
“干!”
碰杯,一饮而尽,放下茶杯,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哈哈大笑起来。
当日晚,虽然因为国丧的缘故,没办法大醉一场,家中饮食也缺少荤腥,除去蔬菜什么的也就是咸菜豆腐之类的玩意。
不过这顿晚饭还是吃的很是尽兴,朱慎锥和周安民以茶代酒说了不少话,等到天黑之后,依旧有些意犹未尽。
考虑到周安民风尘仆仆刚到平阳,今天还是让他好好歇息,反正他还要在平阳呆上几日,明日依旧有时间续聊。
就这样,早早就回房歇息了,周安民临时睡在王海的那屋,等把周安民安顿好,朱慎锥回了自己的房,上了炕,他也没点灯,一时间也睡不着,望着窗外的夜色,看着漆黑天空中灿烂的银河。
后世的灯光污染下,要想在城市里看到银河是根本不可能的,哪怕去了乡下也是如此,除非你跑到深山老林,远离文明才行。
而如今,一抬头就能见到银河挂在天空,无数繁星点点,布满整个苍穹。
望着这一幕,朱慎锥有一种漂浮起来的感觉,仿佛自己和天上的银河融为了一体,置身于星空之中般。
还有那一轮明月也是如此,高高悬挂着,月轮中依稀可见月宫、桂花树模样,一句诗突然在朱慎锥脑海中浮现。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会想到这首诗的,朱慎锥心里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摇摇头,把这些杂念抛到一旁,放空心情继续望着天上的银河,不知不觉中,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起,朱慎锥和往日一样练武,正练的兴起的时候,周安民也起来出门了。
见到朱慎锥正在院中打拳,他也没打搅朱慎锥,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看着。过了好一会儿,等朱慎锥一趟拳打完,周安民这才赞了一句。
“小弟的武艺可是越来越精湛了,愚兄可是自愧不如呀。”
“呵呵,姐夫您说笑了,我这个庄稼把式就是随便练练,哪能比得上姐夫您呀。”接过周安民递来的汗巾,朱慎锥擦拭着汗笑着说道。
周安民自然是知道朱慎锥故意和自己开玩笑呢,当即哈哈大笑起来,还伸手冲他点了两下,示意伱小子外人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自己姐夫还假客气?
擦了汗,聊了两句,朱慎锥道了声歉,就先回屋更衣去了。等更完衣两人来到堂屋用早餐,和平日一样嫂嫂张氏已经准备好了早餐,今天的早餐是面条,淋了香油,看着食指大动。
张氏和侄女巧儿直接去她们屋里用早饭,这边就留给了他们两人。
坐下后,周安民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就大口吃了起来,一口面下去,他忍不住赞了一声,张氏的手艺的确不错,这面做的不仅有劲道,口味更是好。
男人吃饭快的很,三下五除二,两大碗面就吃了一干二净,就连汤也全给喝了。
放下碗筷,周安民抬手抹了抹嘴,赞了声吃的实在是舒服。
“姐夫,昨天忘了问您,这一次能在平阳呆几日?”
“呆不了几日,算时间明日就要回去了。”
“明日……。”朱慎锥想了想对周安民道:“这样吧姐夫,如果来得及话,您就明日正常走,如来不及,还麻烦您多呆一日如何?”
“怎么?”周安民疑惑地问。
“呵呵,别紧张,好事。”朱慎锥笑笑,接着道:“具体什么事还请让我卖个关子,等会我先出去一趟,回来后再同您说。”
“你小子,还和我卖关子?老实说,打什么主意呢?”
“哈哈哈,这可不能提前说,要提前说了就不灵了。”朱慎锥冲周安民挤眉弄眼笑道,见他这幅怪模样,周安民还以为朱慎锥和少年心情,再联想到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朱慎锥的姐姐,或许他是打算让自己带点什么东西回去给姐姐。
想到这,周安民也笑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猜的没错,既然朱慎锥现在不说,那就配合他装不知道吧,反正用不了多久就清楚了。
用了早饭歇息了片刻,周安民和朱慎锥就离开了家。
周安民是来公干的,公函昨天就已经送到了,不过他既然来了总得办些其他事,而且作为锦衣卫,他也要去平阳城锦衣卫的驻地这边走一趟。
朱慎锥去办自己的事,两人在前面的街口分道扬镳。
分手后,周安民径直就去了在平阳的锦衣卫驻地,到了那边掏出牙牌登记完,找到认识的同僚说了些话儿,又打听了一些近期的情况,还顺便询问了是否有什么消息要传递到平顺的,等他回去时候正好捎回去。
在驻地呆到下午时分,周安民这才告辞离开。出了驻地,他在回去的路上逛了逛,顺便又买了些给东西,一些是给朱慎锥和张氏还有巧儿的,还有些是准备带回平顺的,难得出来一趟,总要给老婆孩子带点礼物吧。
等回到小院,朱慎锥却还没回来,周安民也不在意,他把带给他们的东西交给了张氏,随后就先去自己临时住的屋歇息了。
歇了小半个时辰,眼看着天马上就要渐黑了,突然听到院里传来动静,应该是朱慎锥回来了。
“姐夫!”正当周安民准备出门,朱慎锥却先一步推门进来,进门和他打了一声招呼,随后笑眯眯地招呼周安民进里面说话。
到了里面,径直上了炕,朱慎锥二话不说就把一个包袱往周安民面前一摆。
周安民看了一愣,他这才注意到朱慎锥进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个包袱,这个包袱鼓鼓囊囊里面不知道装了些什么,现在直接摆在自己面前,让他诧异莫名。
“这是什么?”
“您自己打开看不就知道了?”朱慎锥笑到。
周安民哭笑不得摇头,他联想到今天早上朱慎锥说的那话,估计包袱里是给朱秀儿和孩子买的什么东西吧?心里这样想着,一提之下感觉很沉,不过也没多在意,等到他打开包袱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刚还笑眯眯的周安民顿时就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