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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宿世恩仇

    “你……你竟然会武功?”谢小玉颤声道。

    这人不但深藏不露,而且练就的还是一门惊天动地的绝世神功。

    四照神功岂是等闲?

    她看着面前意气风发,含笑屹立的少年,无来由的低下了头,有种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冲动,羞愤欲死。

    因为这个人不但深藏不露,还笑看她种种举动,装傻戏弄她,从始至终,岂非就像看一个笑话?

    而她引以为傲的一切,无一处能与对方相提并论。

    只因这人是李暮蝉的儿子。

    一定是,肯定是。

    白衣人也看到了这一幕,眼中精光闪烁,

    少年一改之前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就那么立足于重重杀机之中,那么的无所畏惧,那么的一往无前,那样的气势,那样的目光,似能只手敌千军,脸上洋溢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就像……就像当年的李暮蝉。

    不,比当年的李暮蝉更年轻,也更有朝气,却没有李暮蝉眼中的野心,就好像一只渴望振翅高飞,欲要扶摇直上的苍鹰。

    此刻四方皆敌,且这些人个個悍不畏死,狠辣异常,那白衣人更被团团围住,一时难以脱身。

    “他果然是李暮蝉的儿子!”

    “天佛降世!”

    她已不再求生,也不想求生,更不愿在李希夷的面前再放下半点姿态。

    而李希夷一经出手,身份自是暴露。

    然后,就听李希夷轻声道:“刚才不还说要找我报仇么?要是死了还怎么报仇啊?”

    这人单刀遮眼,以快刀招架周遭攻势,左掌却已暗自虚提,身形平地拔起数丈,旋即凌空倒悬,趁着喘息之际,左掌自袖中吐出,亦是带有一只薄如蝉翼的奇异手套。

    如此绝险之境,却见李希夷双臂一展,人已凌空而起。

    但四面八方逼来的杀机已容不得她分心,当即一摘身旁的那顶翠伞,拔剑迎敌。

    此子绝非池中物!!!

    谢小玉低着头,轻声道:“你杀了我吧。”

    李希夷手中单刀只若化作一缕白虹,于月下一闪而过。

    谢小玉眼神狠厉,环顾诸敌,没好气地道:“亏你还是那两个人的儿子,怎得能在此时心存善念,岂不知唯有斩尽杀绝,方能以绝后患。”

    冷笑声中,这些人不惊反喜,攻势随其急转,刀剑紧咬不放。

    但这些只是伤,并未死。

    “笨蛋!”

    不想这些人虽从李希夷刀下侥幸逃得一命,却没有逃过身后的剑。

    “是天佛掌!”

    “啊!”

    数柄刀剑此时自下而上,冲天而起,欲要将这人手脚封住,大有先废其能的架势。

    谁的剑?

    谢小玉的剑。

    ……

    ……

    李希夷尽管面上镇定自若,但脸色却有些微微发白,鬓角也在见汗,好在握刀的手很稳。

    不想他们眼前猝然一花,恍惚竟有奇异光华大放异彩,漫天掌影从天而降,磅礴掌势只把他们拔起的势头生生给压了下去。

    电光石火间,已有三柄利剑,两口长刀,加上一拳一掌一爪,合共八人,极为默契的攻向李希夷。

    这人剑法狠辣阴诡,剑光如扇一卷,已在那几人的咽喉上留下一道血口。

    这些人先惊后喜,老子天下无敌,神功盖世,打不过大的,这小的总能对付吧。

    刀光如银瓶乍泄,已将谢小玉身上的树藤斩断,还替其解开了穴道。

    “擒他!”

    谢小玉娇躯一颤,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甚至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哈哈……哪里走?”

    虽是意欲生擒,但这些人下手却都一等一的狠辣,有人剑挑脚筋,有人拳砸后脊,还有人爪擒双肩,掌按胸膛,再以刀剑封其退路,简直就是天罗地网,无路可逃。

    掌影方落,刀光再起。

    有李暮蝉连同上官小仙打小陪伴,集千般疼爱于一身,他心中从无阴影,尽是良善,虽有心机,却从无害人之心,此番面对杀劫竟也只是挑断了这些人的手筋。

    一缕血色,蓦然当空扩散。

    急呼之中,几人匆忙迎战,却见眼前有层层掌影铺开,变化无端,掌势凌厉,掌法精绝,交手不过一刹,手中刀剑齐被震碎。

    李希夷没有说话,伸手凌空急抓,已是夺刀,握刀,挥刀,一气呵成。

    而那几个围攻他的人,已是惨叫着跌了出去。

    李希夷手握单刀,刀锋一横,刀在右手,然杀机却在左手。

    “好个四照神功。”

    死人和杀人到底还是有区别的。

    李希夷没有说话,只是无奈笑了笑,李暮蝉也从未对他说过一定要心狠手辣之类的话,只是教他们兄弟两个如何辨识人心善恶,明攻守之道。

    攻到极致是无敌,守到极致也是无敌。

    比起一味进取强攻,他更喜欢守,以守代攻,故而才得了四照神功,只为先天不败,破尽万般武学,便可无需进攻。

    相比之下,他大哥上官十三恰恰相反,得了明玉功,招未出,势先行,只为那无止无歇、无穷无尽的内力,达攻之极境。

    只说二人相视一眼,再看四面杀机,已极为默契的摒弃前嫌,贴向彼此,背对而立,脚下不断变化着方位,一刀一剑成合击之势。

    李希夷虽得四照神功,但根基尚浅,神功尚未大成,况且暗中还有高手,不得不防。

    不想两人虽是初次配合,进退攻防竟天衣无缝,一人施展魔教秘剑,一人刀势变幻,已化为如意天魔连环八式,刀剑合并,力敌众强而不落下风。

    “好,果然虎父无犬子。”

    林中那个神秘人再度开口,而后自暗处现身,立足在月光之下。

    一时间无论是李希夷他们还是暗处观望的江湖势力,全都循声瞧去,眸光骤凝。

    但见皎洁如水的月华下,一尊披着血色斗篷的挺拔身影正傲然而立,立在一颗参天老树的树顶,身后斗篷飞卷如焰,仿佛似要跻身那高悬的皓月之中,立足九天之上。

    “不错,很不错。”

    这人居高临下,抚掌而笑,笑声中满是感慨。

    借着月光,众人只见那斗篷下竟是缕缕随风飘扬的赤发,深深的兜帽下还依稀显现出半张年轻的脸颊。

    而在隐于黑暗中的另半张面颊上,一双幽暗的眼眸正打量着李希夷,遥遥相望。

    这个人看着李希夷,眼中却散发着某种难以形容的意味,恍惚间好像还怔了一怔,愣了一愣,如同借着这具身体看到了当年的某个人。

    也就在此人现身之际,谢小玉红唇紧咬,反手自襟内取出一块令牌,怒斥道:“你既和朱氏有关,可识得此令?我现在令你即刻退走。”

    月光洒下,映出一块极是精致的玉牌,上刻云纹,其中竟然也有个“朱”字。

    神秘人莞尔一笑,“这块牌子对我可不管用。顺便再悄悄告诉你一件事情,就是这块令牌的主人现在兴许也已自身难保,待会儿我就去收拾他。”

    谢小玉这下是彻底动容,“你……这令牌的主人可是……是……”

    神秘人双肩抖动,笑个不停,“呵呵,等他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一坨烂肉而已。”

    谈笑间,忽闻一声清越剑吟,天地间霎时弥漫起无穷的森森剑气,叫人不寒而栗,不惊而惧。

    白衣人手握长剑,本就雪亮的剑光猝然暴涨,六尺剑身竟又长了一截,剑尖之上银芒吞吐,掩身覆刃,眨眼一瞬,这抹剑光已如流星般划破夜色,飞过浅溪,也飞过了溪滩。

    剑气破空,所过之处,顿见断石截流,一道惊天动地的斩痕仿若一条笔直墨线,径直延伸而出,直逼神秘人脚下所在的那颗大树。

    而白衣人身旁那些悍不畏死的敌人,已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半息过后,浑身上下忽有血痕浮现,紧跟着飙射出一蓬蓬浓稠血雾,已然毙命。

    面对这一剑,神秘人眼神骤凝,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旋即双脚陡沉,脚下老树竟被其踏为齑粉,寸寸碎断。

    爆散的尘烟中,这人踏足大地,周身之外竟肉眼可见的凭空溢出一团宛如雷火般的赤色真气,观如赤阳,色如流火,不闪不避,任由那一缕锋利无匹的剑气临身。

    “轰!”

    待到尘嚣散去,众人定睛一瞧,无不大吃一惊。

    但见那神秘人屹立如旧,周身气劲流淌,竟毫发未损。

    白衣人横剑在手,本是一尘不染的白衣已被那漫天血雨染得鲜红,但他却始终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神秘人的举动,望着那股霸道刚猛、雄浑无匹的真气,脸上首见凝重之色。

    谢小玉也瞪大了双眼,失声脱口道:“武道禅宗,嫁衣神功?”

    暗中观战的各方势力也都为之变了脸色。

    自李暮蝉之后,这江湖上虽有公认的几大绝世神功,但也只是存在于传闻之中,不想如今竟接连现世,还互为敌手。

    众人也都暗暗心惊,谁都知道,这“嫁衣神功”乃皇室绝学,非朱姓不可练。

    如今朱家竟又冒出这么一位无双强人,莫非如今的李家要同当年的沈家那般,与这朱氏一族再现宿世仇怨?

    而且此人所呈现出来的威势绝非寻常,所成气候更是极为高深,简直深不可测。

    白衣人绕过面前那一具具尸体,淡淡道:“看来伱不但继承了那人近乎魔怪一般的野心,还继承了那人一身惊世骇俗的功力。”

    神秘人笑了笑,“你说错了。我会比他更强,也会比他走的更远,而他没有做到的事情,我可以。”

    他看向李希夷,意味深长地道:“普天之下,唯李暮蝉一人将几大神功集于一身,创“沧海六合”,威震天下,空前绝后……只是可惜啊,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无敌。”

    白衣人也看向李希夷,他自是知晓对方话里的意思。

    李暮蝉即便身怀天下无敌的神功,但如今已有了破绽。

    这个破绽不是出自其本身,而是源于外在,甚至相当的致命。

    那就是他的儿子。

    多少人隐忍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刻。

    因为一个有了妻儿的天下第一,总是要比一个无牵无挂、无所顾忌的天下第一更容易对付。

    无敌只是一时的,他们等来了想要的破绽,只为打破李暮蝉的不败神话,令天下盟这个庞然大物倒下去。

    李希夷神情不改,十分认真地道:“我父亲永远都是无敌的。”

    神秘人笑了笑,像是在看一个不服输的孩子,“他无敌,但你不是。”

    李希夷回以笑容,“可我绝不服输。”

    神秘人渐渐收敛了笑容,一个不服输的人或许并不值得被他重视,但一个身怀四照神功的存在,且还是天下盟的少主,这样一个人若是不服输,他便绝难轻视。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着什么,无非是天下盟的人为何没来救你?”神秘人话锋一改,似笑非笑地道,“你要知道,现在这个江湖,在很多人眼里,你父亲就如同当年的青龙会,早有不知凡几的人欲要取而代之。”

    李希夷摇头,“你说错了,我从未想过天下盟的人会来救我,腿长在我的身上,何须他们来救?而且,你漏掉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神秘人扬了扬眉,“什么?”

    李希夷一本正经地道:“你觉得一个人在步入江湖之前最该练什么功夫吗?”

    说完,他呲牙一笑,“再见!”

    快,当真是风驰电掣的快,李希夷身形一晃,扭头就跑,竟在月下化出层层残影,赫然是天佛卷上的身法步法,再加上四照神功的变化,瞬息之间就只剩下个远去的背影。

    答案是轻功。

    神秘人面颊抽搐,正欲去追,但又似想起什么,收回了迈出一半的右脚,然后语气幽幽的低声笑道:“果然不愧是李暮蝉的儿子。”

    “那咱们还追么?”身后有人恭谨问道。

    神秘人头也不回地道:“何必浪费时间,现在这人身份暴露,江湖各势势必闻风而动,天禽门那边也该动手了……把江湖留给他们,咱们转去京城,等大局定下,再论其他,传令所有人撤退。”

    “是!”

    黑暗中人影掠动,快如鬼魅,已在急退。

    李希夷一走,谢小玉与白衣人的存在似乎显得无关紧要,也就不必费力厮杀了。

    白衣人却在李希夷远遁之际,眉头紧皱,深深看了眼那神秘人,不得不抓着谢小玉朝前者追去。

    直到众强皆退,神秘人方才长叹了一口气,负手望月,呢喃道:“李大哥,我回来找你了啊。”

    话虽如此,但此人眼里只有高昂的战意,还有漠视苍生的冷意,以及那意图超越一切,欲要独上顶峰、睥睨天下的无穷野心,尽展无余。

    他看着那轮已上中天的冷月,眼神恍惚,如同看见当年那尊无双无对、无可匹敌,且烙印在心间永难磨灭的身影,轻声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当年我渴望成为你,但如今,我想要取代你,甚至是超越你……师父,我已踏足中原,定会为您一雪前耻,哈哈哈……”

    不可一世的笑声中,这人振臂腾空,飘然远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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