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很长时间都不怎么与其他人交流的关系，这个声音就像信号不好一样磕磕绊绊，时断时续，好不容易才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
那种洞彻人心的“高手气质”，也在这一阵阵让人十分难受的磕巴中荡然无存！
拜伦和薇尔莉特经历的尔虞我诈太多，本来还以为自己是被身边那位看似单纯的艾丽儿引诱，误入了敌人的包围圈，差点火力全开杀个七进七出。
在目前这个时间段的物质世界，无论面对任何敌人他们都有这种绝地反杀的底气。
可惜，等到他们听完那个女声说的话，连应激反应都早就已经平复下去了。
拜伦不着痕迹地敲了敲差点闪着的腰，试着在心底跟对方交流：
“您就是遍布整个太古支柱的攀天虎意志‘伟大的母亲’？
艾丽儿小姐不知道我们是外来者，但是您大概在我们刚刚登上这片大陆的时候，就发现我们了吧？
不过您可以放心，在接下来的那场大洪水里，我们不准备逃跑，而是要全力保住整个世界，绝对没有砍伐您躯干的需求。
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们甚至都不知道您的存在。”
这位体型相当于整个大陆897万平方公里的【世界上最庞大的生物】，反射弧确实漫长。
人类神经正常传导速度一般在25-200m/s之间，具体速度取决于神经元的类型和状态。
换成这一株连神经信号都没有的植物，可以想见思维对它来说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情。
拜伦足足等了一两分钟，才听到对方的回应。
温柔的女声带着深深松了一口气的庆幸，还有跟那些森林巨人一样心直口快的单纯：
“你的力量.很强，身上有完全不逊色我的另一种网络存在，你身边的女孩身上也充满了某种爆炸物和火焰的气息。
我可能.不是你们的对手。
事实上，早在古生纪元，我的主干.也就是这片大陆中心的‘太古支柱’，就被厄喀德娜和.莉莉丝她们砍倒做成了方舟。
再也没有第二根.可以承载诸神级乘客的躯干可用，你们想要.只能去找厄喀德娜。
对了，你们没有受过我的恩惠.不用称呼我‘伟大的母亲’.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诺娃。”
随后，旁边的森林巨人艾丽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命令，对拜伦恭敬一礼带着他的随行人员退了下去。
把为首的两位客人交给了在她心目中无所不能的“母亲”。
拜伦和薇尔莉特见状也干脆坐在了脚下的草地上，跟这位看起来态度十分友好的存在聊了起来。
只是短短几句话，他们就再次确认这片大陆依旧保留着上古遗风，从上到下民风都十分淳朴。
这里没有复杂的社会分工和无处不在的隐性竞争，第一产业采集、种植、养殖依旧是绝对的支柱。
生活节奏十分缓慢，千万年时间过去都一直没有太大的改变，文明程度最多相当于青铜时代。
再加上十分封闭的地理环境，有点像一座充满田园牧歌的世外桃源。
当然，如果外来者以为本地人性格单纯就好欺负，那绝对是大错特错！
空气中弥漫着类似律法网络的强大生物力场，尽管信号不是很好，但体量实在太过庞大，轻轻松松就跨过了六阶的门槛。
这位诺娃在太古支柱上的权柄，比当初的教皇，现在的拜伦在白银大陆上还要大。
趁着与这位“伟大的母亲”诺娃面对面，拜伦也终于从对方身上读取到了从一根攀天虎上读取不到的隐秘。
无数攀天虎藤蔓如果单独拿一根出来，必定只是普通的魔化植物，连【航海日志】都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千万根、亿万根聚集到一起，却像那些本来没有任何意义的神经纤维一样，共同组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大脑”——诺娃。
最神奇的是诺娃并不是什么强力的超凡生物，更不是一位穷凶极恶的六阶旧神。
而只是一株普通的魔化植物，真实的超凡职阶只有区区一阶，比凡人也强不了多少。
之所以能活千万年，还渡过两次大洪水。
只是因为它仅仅靠着生物组织自我更新迭代就获得了永生，就像灯塔水母一样天然就不会老死。
相当于天生就得到了“不朽阶梯”，不需要跟凡人一样辛苦修行。
再加上浮空木的特性是“不沉”。
即使在空气里都能拖着岩石一起上天，到了水里也绝对不会被淹死。
无论是发多大的洪水，它都能轻易飘起来。
这才让它在这座偏僻大的大陆上，一直从古生纪元活到了神话纪元，又从神话纪元活过了整个白银纪元。
以五百岁为春天，以五百岁为秋天。
理论上即使所有人都随着大洪水消失在海底，它都能继续以低序列超凡生物的身份悠然活下去。
同时，他也终于确定了在古生纪元，厄喀德娜和莉莉丝她们这些母系主神曾经在这里生活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拜伦对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十分感兴趣。
“诺娃女士，古生纪元的旧神为什么会跟您决裂呢？
如果祂们依旧保留着与您的友谊，说不定上次纪元交替时就不会那么容易被淹死了。”
诺娃的声音变得有些落寞：
“你说祂们啊我们一开始还是很要好的.朋友。
很久很久以前，厄喀德娜只是一头魔化蛇怪，莉莉丝则是一头魔化蝙蝠，萨那诺斯是一棵橡树。
我们一起.发现了大洪水即将到来的预兆。
但是当我对祂们说起.要帮助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生灵都渡过大洪水的时候，一切就变了”
事情也不复杂，它和诸神之间就跟之前人类三神王和诸神，正教和拜伦之间的理念之争一样，一个是逃亡派，另一个则是固守派。
不同的是，第一次逃亡派赢了，它差点被杀死；第二次则是固守派赢了，造物主坚持到了现在；第三次固守派小胜，拜伦刚刚才取得人间主导权。
诺娃显然是一位温柔的巨人。
被砍断主干后没有死，意识到洪水还会再来之后，又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化整为零寄生整个太古支柱大陆！
大洪水之下诸神和神话生物之所以死的干干净净，根本原因就在于“三相点”的存在。
人类集体潜意识大海以信仰为纽带组成大陆，漂浮在源质大海上，少数族群则如同小岛，抱团抵御源质潮汐。
源质之海一直都是从灵性世界入侵物质世界，物质世界的生灵只要觉醒灵性，就会被动与源质之海建立联系。
所以，凡是超凡者和拥有灵性资质的生灵就谁也逃不掉，反而那些低等的凡物却有可能不受影响。
一旦失去它的保护，这片大陆上的超凡种就死定了。
如果它能寄生整个大陆，这样等到下一次发大水的时候，就有可能带着它生活了千万年的家和生活在上面的孩子们一起浮起来。
从此以后它只专注于干这一件事情，大陆上到处都是的浮岛就是它千万年以来的工作成果。
至今庞大的躯体早就已经占据了所有的地脉节点。
就跟人类世界的凡人在领受【王号】之后就能发挥出五阶的实力一样，配合【世界上最庞大的生物】的称号能力。
它明明只有一阶，但只要身处这片大陆上，就拥有天然的位格，相当于生态圈本身，拥有比肩强大半神的伟力。
而且要想地里不长草，最好的方式就是种上庄稼。
也正因为诺娃这位古老者保驾护航，太古支柱这个“灵极”反而比东大陆还要安全，危险的世界裂缝都没有多少。
诺娃说到这里时，深深叹息：
“可惜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在扩张的过程中，我自身也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寄生大陆把它变成另一条方舟的计划最终可能也要失败了，这超过了我的.能力上限。
无论体型再怎么庞大，我也.只是一根藤而已”
拜伦和薇尔莉特没有插嘴，而是继续默默听下去。
本体攀天虎是统合了藻类、蕨类、裸子、被子植物、乃至真菌等等生态系统的媒介，几乎代表了这片大陆上的所有“生产者”。
确实是供养了全部生物的“母亲”！
但这种扩张却也加剧了系统内的混乱，不同物种的习性截然不同，它的摊子又铺得实在太大，意识早就有渐渐裂开的趋势。
它成了是另一种形式的囚徒，境况比造物主强不了多少。
这种信号延迟和卡顿正是裂开的前兆之一。
现在诺娃不仅意识太过庞大，思维十分缓慢，不同区域之间并不怎么协调。
还有四面环海的生态系统十分孤立，导致这里的物种进化比外界放缓了十倍不止，“变数”不足，更是加剧了裂开的趋势。
一阶魔化植物攀天虎还会活着，但后续主导的意识大概率就不再是它了。
诺娃对生死倒是十分豁达，直到现在也只有对自身职责的惋惜：
“如果你们不是现在来可能不用等到几十年后的螺湮纪我自己就要裂开了。
不知道我的意识分裂之后.不同的部分之间.还能不能延续我的理念在大洪水中守护这片古老的土地啊.”
薇尔莉特更加感性，听完这一根藤千万年矢志不渝的故事，眼睛里都泛起雾气。
忍不住拉了拉拜伦的衣袖，提醒他赶快帮帮这位诺娃女士。
拜伦也正有此意。
尽管觉得这位女士有点气人，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间，比他活到现在的年月都要长。
普通人类更是穷尽一生都看不到这位【世界上最庞大的生物】裂开的那一天。但拜伦可舍不得这样一位同一战壕的战友，在开战之前就就这么自己倒下去。
一拍大腿从地上跳了起来，对诺娃展示了一下自己身上锚定的法网：
“这可不是巧了吗？
这个星球对面的三片大陆其实也在跟您做一样的准备，只不过我们使用的是三大律法网络，原材料是人类的心念愿力，您看.”
心灵通感传输的信息量极大，拜伦给诺娃明明白白展示了白银、黄金、青铜律法的构造和效果。
律法网络跟攀天虎的生命力场确实有不少相通之处。
诺娃看过之后，周围那些蓝色光痕闪烁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拜伦继续说道：“我觉得当年造物主开发律法网络时，说不定就曾经借鉴了您的智慧。
如果您能扩张到对面三大陆，对面三大陆的律法网络能扩张到这里，双剑合并，那我们的深海防线一定能守护住整个物质世界！”
不管造物主有没有借鉴它，反正先把高帽子戴上去再说。
这次能不能用外交术拉这位古老者入伙，就全看这一把了。
拜伦清楚感受到了对方的意动，也知道它现在顾虑着什么，于是又掏出了自己最终的大杀器——【真理具象·起源圣枪】！
“众所周知，最初旧神们的禁忌知识体系都是来自于活性化知识。
您没能成为旧神除了体量太大，大船难掉头之外，主要原因就是没能在微观世界中找到不同生物、不同生态系统之间的共性。
恰好，我们‘起源圣枪学派’专注于研究人类和人外，打通一切生物体集体潜意识大海的隔阂。
这一柄圣枪理论上已经可以接通所有种族的集体潜意识，将来还有可能统合整个生物圈的力量，实现最高等级的集众。
完全可以解决您面对的问题。”
拜伦说着就将这柄已经吃掉两截朗基努斯之枪，能力大增的圣枪，递到了一根缓缓伸过来的藤蔓上。
诺娃感受了一番其中蕴藏的知识，果断反手一掷。
一道电光闪过，起源圣枪便深深插进了那一截已经变成了化石的古老树桩上。
夜空中，整座大陆上的攀天虎树藤全都光芒大放。
连带着被它们串联到一起的各种生态系统各自绽放出五颜六色的灵光，最终一起奔向主干和起源圣枪。
呼——！
灵性之风越刮越强，【起源圣枪】突然生根发芽，与枯死的树桩完成嫁接，然后在短短几个呼吸之间就长成了一棵上百米高的大树。
跟原本的树桩比起来只是一个小不点，却代表着攀天虎的新生！
树顶一条枝杈上迅速开、结果，最终一颗半透明的硕大红色果实裂开，从中跳出一位赤裸着白皙胴体的美丽女士。
就像阿蒙那样的天生神子一样，才刚刚统合了自身的力量就从一阶魔化植物，一步晋升五阶。
而且只要立足这片土地，就能跟拜伦一样获得六阶加成。
整片大陆上无数生灵都自发朝着这个方向跪拜。
“嗷呜.”
“叽叽喳喳.”
光芒渐渐散去，露出诺娃新生的样子。
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环王冠，浓密的绿色长发拖曳在地。
身材透着成熟女性的丰腴妩媚，细枝硕果，但眼神中却满是小鹿一样的纯真，竟然就那么大大方方地直接走向拜伦和薇尔莉特。
直到她注意到薇尔莉特飞速跳起来一把捂住了拜伦的眼睛，还有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时，才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
抬手一挥，脚下的草叶、树叶、朵共同编织成了一件彩色条纹长裙，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到他们面前，优雅行礼，说话时再也没有了任何卡顿：
“拜伦，薇尔莉特，谢谢你们的帮助。
人心可能作假，但这一柄【起源圣枪】却足以证明你们确实在打通种群隔阂，守护世界的道路上走出了很远很远。
不知道我能不能成为这个学派的一员？”
拜伦等的就是她这句话。
先描绘伟大愿景，再出手帮忙，立刻把这种古老者也给钓成翘嘴。
闻言，果断点头：
“这是我们的荣幸。
诺娃女士，您是学派中诞生的第一位五阶上位巫师，我是学派首席，您就是学派次席。
我授权您全权主导太古支柱的学派发展。”
说到这里，忽然意识到和这种人说话必须要直来直去，拐弯抹角她们根本就听不懂。
于是立马补充道：
“其实我也有一件事情需要您帮忙。”
不等说完，诺娃就了然地点点头：
“我知道，当初你们登上这座大陆插旗的时候，我就听到了你们的对话。
土地完全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是你们也从艾丽儿口中知道了，那些地穴侏儒最近这些年人口突然暴增，比所有其他智慧族群的数量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也是大陆上唯一一个拒绝与大家和谐共处，孜孜不倦血祭一位未知神明的族群。
他们性格残忍、自私、极端利己、一直无节制猎杀野生动物和其他的智慧族群。
最关键的竟然不是为了吃！
实在是太野蛮了。
只要您和您的军队帮我清除掉他们，那么除了沿海地区其他族群不愿意要的无主之地，打下来的所有地盘全都归您。”
说到人工控制族群数量的时候，她的脸上依旧有些不忍。
但是如果让地穴侏儒继续做大，其他族群一个都别想活。
她也只能硬下心肠邀请拜伦一起加入围剿阵营。
拜伦一听这话，心头纳罕这个世界上竟然还真有势力会嫌人多？
你们不需要，但我们刚好有旺盛的人力资源需求啊。
连忙答应下来，拍着胸脯道：
“这件事情容易解决，我会尽快让情报部门出一份调查报告，评估这个族群的状况，决定对他们的处理意见。
如果有可能我会驯化这个族群，给他们安排工作，用最少的给养，做出最多的贡献，成为这个世界上真正有用的一份子。”
本就心地善良的诺娃，顿时就被拜伦的话感动了，由衷赞叹：
“您可真是个好人！”
拜伦心道：
‘再怎么样，这些地穴侏儒也是觉醒了灵性的超凡者。
年轻力壮的可以放到匠师们的血汗工坊，生产各种奇物装备；
等他们干不动体力活，再把头砍下来，装进营养罐里制成‘湿件’，组成‘湿件’阵列充当信仰工厂，利用他们对洪水的恐惧，为律法网络提供最基础的心念愿力；
等到死亡之后，爱德华的联合药品和开拓军团还在嗷嗷待哺呢
你看我们的岗位需求这么旺盛，直接砍了不是太浪费了吗？
最后拿到地穴侏儒的土地，我在这里册封几十个夜魔公爵绝对不成问题，这就是多赢！
这么一算，诺娃说的确实很对，我可真是个勤俭持家的好皇帝啊。’
越有钱的人赚钱越容易，有着前面打下的基础，拜伦没有动刀动抢就轻松拿下了创世支柱的开发权。
有了诺娃这位盟友，也节省了他探索大陆，搭建律法网络的大量时间。
只要再去捕捉一批地穴侏儒，借助他们的集体潜意识窥探一下“神明”的虚实，评估价值。
就可以留下一部分人手驻扎，开启返程之旅了。
“正好，本土一种新的交通工具即将上线，到时候把整个世界连接到一起也不是梦想。”
几天之后，11月中旬。
北海帝国都城金斯敦。
城市边缘的货栈到码头之间出现了一条长约21公里，用钢铁和木材修建成的奇怪道路，一大早城卫军就跑来清场维持治安。
上午九点，在市民们惊奇的目光中。
嘟——！
哐哐哐.
伴随着长长的汽笛声，一头势不可挡的钢铁巨兽碾碎车轮下雪白的蒸汽，沿着这条长龙般的铁轨飞驰而过。
明明挂载着12节沉重的车厢，却依旧跑得比骑士的奔马还要快。
拜伦、凯瑟琳、薇尔莉特、凑热闹的海瑟薇，还有一群鲸油机械师坐在鲸油蒸汽机车的最后一节车厢里。
看着玻璃窗外飞速闪过的景物，心中不禁涌出了满满的成就感。
没错，鲸油蒸汽机的延伸发明蒸汽机车和铁路在今天也正式上线了。
没有任何意外，他们从始发站抵达终点站的瞬间，头顶金光降下，将蒸汽机车和铁轨都给一起染成了金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