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军的粮食,主要有两个来源。
一个是陕西的粮草,不过这只占了南军总粮数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粮草来源,是漕粮。
但是运河并不通到双方的战场,漕粮运到德州之后就得上岸,随后至顺德,再运到南军大营。
两军目前在太原以东对峙,呈一南一北之象,而顺德,在冯胜大部队的后方。
朱棣,之前就瞅上了南军的粮草。
北军骑兵来去如风,燕军没少派人偷袭运粮队,但是损失了一两次之后,冯胜立刻派兵埋伏,当场格杀燕军两千余骑,随后又派哨骑在顺德与大营之间游弋,这就导致袭击运粮队的成本越来越高。
朱棣被迫放弃了这一计划。
至于漕运,具体而言,便是从南方征集粮草,通过运河运到德州。
从南京到德州的水路可不短,而护漕军虽然有,但不过数千人,毕竟谁都知道北军不善水战,几千人的队伍,完全足够了。
相反的是,位于漕运尽头的德州城,却是部署了两万的守军,以防北军来攻,一座有两万大军驻守的坚城,除非主力上阵,不然绝对攻不下来。
但是严铿认为,漕运依然可以图谋,运河千里,总有下手的地方。
北人不善水战这不假,但是严铿也没打算和对方用船只直接打水战,而且毕竟大运河直通通州,北军也有漕军,虽然只有一千来号人。
他打算摸上漕船。大运河没什么风浪,漕船吨位也不小,在船上搏斗,剽悍的北军可不畏惧。
关键就在于,如何登上漕船。
严铿的手指,指向了一个地方——东阿。
东阿县位于运河之旁,并且设有码头,是一处交通要道,漕军至此,必然要进行一番补给。
这将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朱棣应允了他的战略,并且命大将朱能作为他的先锋。
严铿率精锐的燕山右护卫并漕军,立刻出发。总计三千余人向东进入河间府,随后再往南,绕过德州,连渡三河,奇袭东阿。
东阿离前线不算远,但是毕竟还有德州和济南挡在前面,所以当北军突然出现在东阿城下时,守军是震惊的。
北军轻易破城,五百驻防南军没做多少反抗。甚至等到天明之际,百姓走出之时,才知道城池已经易主。
严铿下令关闭城门,封锁全城,不让一丁点消息传出去。
这个时间不用太久,因为燕王在朝廷里有细作,据那人的禀告,只要一天之后,漕运都督便会押运着漕船赶来。
那便是动手的时候。
——
严济站在船头,看着运河的千里碧波。
江浙之人,自是见过海的,他不是什么不识水性的旱鸭子,甚至对这番场景赶到了些许的亲切。
可惜啊。他叹了口气,这运河还是平静了些,相比于故乡,终究是少了几分波澜壮阔的味道。
他伸手,感受着轻风自指缝中掠过。
等到这场战争结束,我便告老吧。
他这样想到,自己年龄已经很大了。
这一回朱允炆把他派出来,名义上说是漕运之事事关重大,需要一心腹之人坐镇,但是他知道,实际上,这是陛下将他逐出权力中心的意思。
他虽然立誓要好好辅佐皇帝,成就一番大业,但是如今这般,显然也是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大人,前方便是东阿了。”就在这时,忽然便有一名士兵来到了他身边禀告道。
严济“嗯”了一声:“船上物资可还充足?”
“禀大人,淡水、蔬果等已经耗尽,蜡烛灯油等也需要补充。”那人恭敬回应。
“既如此,便在东阿县城休整一番。”严济见日头也已经偏西,于是下令道。
漕船开始靠岸。
码头上繁荣依旧,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自有军需官下船招募苦力,准备搬运所需的物资,当然,下船的也不止是他们。
军队里的很多军官,也下了船。
名义上自然是不允许的,但是瞅个空子,换身衣服,又有谁知道呢?
反正这个地方,也算后方,安全的紧。
这一夜,许多青楼都响起了歌声,比往常多上许多。
当然,没有人注意到的是,青楼的四周,始终有目光在窥视,就连那些龟公,说话都有些小心翼翼。
北军已经把此地尽数控制了,留下来的“百姓”,基本都是北军士兵所扮演,只有某些特殊职业无法替代,但也得到了大量的金银,家人们被关押在了军营之中。
一切,似乎与平常无异。
也不是没有人感受到城中那有些诡异的气氛,但是仔细看去,又似乎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而这些小城池的夜晚,本来也该是凄清平静的。
也许是在船上太久了,突然之间有些无法适应陆地的生活。他们自嘲,这种情况在长时间航行之后并不罕见。
他们带着一批苦力,背负着物资,踏着月色回到了船上。
此时已经不早,漕船上的灯光熄灭了许多。
军需官们把苦力带到相应的船只。
等到进入船舱放下东西,他们互相看了看,忽然一撩衣服,露出了别在腰间的刀片,锋利的刀口在火光的映照下倒映着赤红的光芒。
军需官的瞳孔骤然收缩,下一秒,他们就先后捂着脖子倒在了船上。
数百名的苦力,一瞬间将三艘漕船全部占据。
随着约定时刻的到来,码头附近的屋门也被纷纷打开,一名名百姓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利刃,眼底闪烁着寒光。
几名北地漕军带着十数名的北军,架势着准备好的小船,向一艘艘漕船划去。
而那三艘漕船,则缓缓地驶向几艘不多的护航战船。
夜,很静,直到一声惨叫响彻夜空,终于有战船响起了警报声,惊醒了沉睡中的舰队。
但是太晚了,北军已经十分靠近这些船只,更有的北军已经叼着匕首长刀,爬上了甲板。
比肉搏,南军哪是这些精锐北军的对手。
朱能一马当先,他是一个常遇春式的人物,武艺高强作战又凶悍无比,轻而易举地砍翻了十数名漕军。在他的领导下,北军士气大振,而南军见到这铁塔般的汉子,彷如看到了黑白无常来索命一般,止不住地败退。
更重要的是,许多军官不在船上,直接导致军队群龙无首,无法组织发动有效的反击!
激战了小半个时辰,大量的漕船便已经失去了控制。
而这个时候,那艘被环绕在最中心的楼船,终于引起了北军们的注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