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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回京,西安如何?

    三年守孝期很快结束,不过严涯又在宁波老家呆了两年,直到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派人催他入京完婚,这才启程回京。

    不过老夫人不愿离开老国公的墓穴,于是便留在了宁波。

    严涯一到京师,就得到了朱元璋的召见。

    来到宫门外,自有老太监引着他进入皇宫,来到朱元璋的书房。

    推开门进去,正中央的椅子上坐着朱元璋。他的老态愈发明显,脸上起了皱纹,头上白发苍苍,但却威严更甚,双眸中透露着狠厉。他的面前摆着一张巨大桌子,上面的奏折书籍堆成了山。

    旁边一张小椅子,坐着一个神态温和的中年人,正是太子朱标,相比于前些年他那股不错的精神气,此时的朱标显得有些萎靡,脸色并不是很好,他此时手里也拿着几分奏折,显然是在为朱元璋分担政务。

    见严涯走入,两人动作划一地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待严涯行礼完毕,朱元璋便笑呵呵地招呼道:

    “德鑫(严涯字德鑫)来了?却是让朕好等。十九年的时候朕将永嘉赐你为妻,等着你守孝期满了来完婚,可是这都满期两年你才回来,永嘉都向朕抱怨好几次了,可是有什么疾病要事,拖累了行期?”

    严涯神色一动。

    朱元璋这句话看似关心,实则有点质问的意思,为什么守孝期满了不回京?难道是对我的赐婚不满意?

    他当时多停留一段时间,主要安排家族最后的事务,给那段轰轰烈烈的大基建收个尾,毕竟他要是走了,严凌可不方便露面,冯淑真来处理则有些不伦不类,没有严涯那般服众,实在也是无奈之举。

    “谢陛下关心。臣无有病痛要事,却是臣太过思念父亲,不舍离去。”

    “臣自出生之日起,便未有离开父亲的时候,父亲仁慈宽厚,待臣极好,骤然崩殂,臣实在悲痛。母亲伤心欲绝,终日以泪洗面,臣既不舍亡父之英魂,又恐母亲哀伤至病,陪伴在家,遂耽搁了些时日。”

    严涯说着说着,语气开始有些哽咽,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还请陛下……恕臣轻慢之罪。”

    说完,他的脑袋深深低下,有抽泣之声传来。

    如此情深意切,不似伪装,锦衣卫也确实奏报,越国公在宁波每日粗茶淡饭,更有时于其父坟外结庐而居,足可见其真心,结合此情此景,朱元璋父子看得都有些动容。

    他们本就是很重孝道的人。

    洪武皇帝不由地出言抚慰道:

    “莫哭莫哭,你这一片孝心,睿轩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是瞑目。既是不舍父母,拖延这两年,又有何罪?只是逝者已逝,也不该太过悲痛。”

    朱标也是说道:“常言道‘百善孝当先’,你虽是延误了婚期,然孝心天地可鉴,不仅无罪,还当有功。父皇,儿臣建议赐封其母,以慰其心,越国公忠孝双全,更应嘉奖。”

    他转头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既如此,朕便赐靖平王夫人冯氏一品诰命夫人,赏绸缎珠宝等物千两,至于德鑫你嘛,朕另有安排,平身吧,别跪着了,赐座。”

    “谢陛下。”严涯抹了抹泪水,在宫人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心种暗自欢喜,多亏父亲提点,不然自己差点漏了陷。

    是的,前番种种,都是表演给锦衣卫看的。虽然内府被经营得如铁桶一般,但是严涯时常出外巡视族地,这锦衣卫可是看在眼中,于是严凌干脆便让他在巡视一番之后,直接直奔自己坟头祭拜,做足了样子。

    现在起了效果,看那表情,两人显然是对严涯好感增了几分。

    “你觉得西安如何?”落座之后,朱元璋却突然说道,这却是要考校他了。

    严涯怔了怔,不知道朱元璋问这个是为何,但他心思机敏,脑筋微微一转,便已经和前些日子那一件事挂上了钩。

    不久前秦王朱樉被召回京师软禁,名义上是因为他“多过失”,实际上究竟为何,朝野却是议论纷纷。

    现在一联系,严涯立刻就有了猜想。

    他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

    “西安乃是古城,自周以降,十三朝立国于此,强如秦汉,盛如隋唐,皆以此为都城,可见龙气所归,天命所在。”

    “关中南毗四川,东通中原,西至西域,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所。”

    “而西安地处关中腹地,位置险要,城高墙厚易守难攻,亦是一处宝地,得西安者得关中,得关中可虎视天下。”

    果不其然,朱元璋听闻此言之后面露喜色,紧接着便说道:

    “既如此,朕欲迁都西安,你觉得如何?”

    果然如此!严涯就猜到对方是这个意思,他立刻正色道:

    “臣以为不可。”

    闻言,朱元璋和朱标都不由地愣了一下,你之前不是还说西安是一处宝地吗?

    洪武皇帝不由自主地问道:

    “为何?”

    “西安虽是兵家必争之地,却已不是适宜立国之所。”

    “秦时关中八百里沃野,汉隋时关中亦是成就王图霸业之所,然至唐时,经年战乱,关中早已土地荒芜,人烟稀少,不复从前。”

    “定都于此,整个关中之粮未必供得起一个西安,且西北贫瘠,江南富庶,都城若在西北,则远不如在江南之繁荣。”

    “为国者不可不争关中,却不可只有关中,定都西安,更不如南京。”

    朱标闻听此言,不由地点了点头,而朱元璋则眯起了眼睛,严涯的意见却是与他的心意相左了。

    但是他这一席话却也说在了点子上,建都西安,属实要面对这样的情况。

    同时,这更展现出严涯学识的渊博。

    这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没有错,很多皇帝都认为,“孝”者必然“忠”,对方这般孝顺,又腹有韬略,却是一个可塑之才,所以他不仅没有不满,反而越看这个年轻人越是欢喜,感觉这个女儿嫁得值。

    朱元璋到了晚年的时候,就和很多老人家一样,很喜欢年轻的后辈。

    譬如李景隆,就深得朱元璋的喜爱。

    此时这份宠幸被分了相当一部分到了严涯的身上。

    他微微点了点头:

    “你说的也有理,不过这些却也并非难以弥补,诸如粮食等,便可以漕运解决;人口不足,可迁百姓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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