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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半首诗

    讲完了,赵元雄面对林苏厉声道:“林公子,你还有何言?”

    林苏道:“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不知星辰是你家独有的,还是风是你家独有的,或者说画楼与桂堂是你家独有的?”

    章浩然补了一句:“在座各位可能没去过林家,不好意思小弟去过,他家的画楼与桂堂建得相当漂亮,而且乡试之前,有一女子隐居在画楼之上,林兄,这位画楼之客,当日与你互生情愫,现在大约是你小妾吧?”

    林苏哈哈一笑:“不好意思,还真是!”

    众人全都面面相觑。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周同有离乡之苦,思念妻子可以成就绝世诗篇。

    而林苏家的画堂,当时上面隐藏着一个女子,现在成了他的小妾,似乎更契合心有灵犀一点通……

    “各位,我说句公道话!”一个人站了出来:“单凭一个离家远行,家有画堂桂堂,就说这诗归他所写,委实难以服众。”

    此人是一个瘦削的年轻人,相貌平平无奇。

    他身边另一人接了过去:“霍兄所言甚是,林公子写下《昨夜》,圣殿已经认可,他后期但凡出手,均是彩诗,也足以印证他有这个能力。而周兄呢?你除了《昨夜》,可有其他彩诗作为印证?”

    这两人跳出来,打乱了张宏那边的节奏。

    张宏冷冷看一眼二人:“一个人终生成就一首彩诗者,比比皆是,难道说但凡只写一首彩诗之人,就该接受质疑?而这位林兄,有证据表明,他所有的彩诗全是抄袭!两位如此为文贼张目,是何道理?”

    两人脸色一沉,终究不敢再争……

    林苏微微一笑:“有证据表明……呵呵,证据呢?就是这个小丑么?”

    小丑?

    周同大怒,那边的人也同时大怒。

    林苏摆摆手:“行了行了,别争了,你说《昨夜》是你写的,我说是我写的,咱们争不明白,但你是否知道,《昨夜》其实我只写一半?”

    众人大惊,只写一半?

    周同也猛地一惊,这一着,完全超出了他的设想……

    林苏道:“既然你坚持《昨夜》是你的,我给你一个机会,将全诗写出来,只要你写得出来,依然保持七彩,我就承认它是你写的,反之,如果你写不出来,而我可以,诗是谁的,傻子都明白。”

    周同脸色苍白,众人眼睛全都亮了。

    “写不写?”林苏拿出了金纸宝笔,递给他。

    周同轻轻摇头:“此诗已然完整,任何一句都是多余……”

    “是吗?那我就来写完全诗,你再说说哪句是多余的……”

    林苏提笔开写: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腊灯红,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

    章浩然眼睛大亮:“我观《昨夜》,也曾有过疑问,写出了迷离情愫,但无场景交待,有这后四句,才是完整的诗篇。”

    那个姓霍的公子笑道:“画楼、桂堂,分明已经点出了这是官员之恋,后面果然印证了,有头有尾,有场景有感触,才是《昨夜》!”

    林苏笔一收,七彩霞光弥漫,隐隐带上了青边。

    青色为传世之色,这首诗经他这么一补充,半步入传世。

    张宏、赵元雄脸色全都变了。

    他们选择《昨夜》作为突破口,主要原因就是《昨夜》这首诗很朦胧,似乎对所有人都适合,但谁能想到,这诗只是半首?

    今日一补齐,谁能再有争议?

    赵元雄深吸口气:“纵然《昨夜》并非周兄所写,但也并不能证明就是林苏所写,或许某位师爷写下了完整的《昨夜》,而林公子先抄半首,今日再抄半首也未可知。”

    这个话题一出,得到了一堆人的应合,众人乱哄哄地一起,那个周同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话题依旧在!

    章浩然怒了:“你们有完没完?诗且不说,词呢?词之文路去年五月才开,此时那七十一师爷全都死了吧?难道他们在词未现世之前,就已经写好了传世青词《青玉案》?”

    “正是!”霍公子跟他身边的人齐声应和。

    词之问世,天下皆知,是去年五月,那个时候,定南侯都死一个多月了,他门下的师爷即便有,也早已毒死,怎么可能给他留下一个当时根本还没有发明出来的东西?

    这个话题一出,满楼之人鸦雀无声。

    突然,一个人轻轻咳嗽一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却是曲晋,曲晋很久没有开口了,但此刻慢慢站起:“林兄,实在对不起,小弟固然想全亲戚之谊,但圣道昭昭,本人还是得站在圣道这一边,万望林兄勿怪。”

    林苏盯着他,似乎突然之间不认识他了,慢慢的,他脸上露出笑容:“晋公子,想说什么?”

    曲晋缓缓道:“各位也都知道,林家兄弟借宿曲家,小弟也是偶尔听到两兄弟的私语,涉及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虽说家丑不外扬,但基于圣道,小弟岂敢循私?”

    张宏深深一鞠躬:“曲兄为圣道而不循私情,真是文人风骨也!请曲兄直言相告……”

    曲晋转向林苏:“林兄,小弟真说了?”

    林苏微笑点头:“我也很想知道,我和我二哥说了什么私密话,被你听到了。”

    满楼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曲晋道:“众人都言林三公子词道绝世,但他们兄弟二人却谈及一事,涉及南阳古国白芨原词宗南楚居士,南楚居士身边有一女,乃是青丘狐族,此女将南楚居士的词作盗取,传给了本族,而青丘狐族,跟咱们这位林三公子的关系,大家都必也是清楚的……”

    众人大惊。

    他的词作来源于南楚居士?

    只因他在南楚居士身边安插了一个妖族女人作内奸?

    而他恰好又跟青丘狐族搅在一起,其交往之深,无与伦比……

    这可比刚才周同所说的事情,可信多了。

    有图谋有链条还顺便解答了众人的疑问。

    众人的疑问就是,词才刚刚开创,凭什么他一个毛头小子就能次次词作呈七彩甚至传世,如果将这归纳于南楚居士,一切都顺理成章。

    坐在最上首的王成年突然拍案而起。

    下方众人一齐仰望,个个震惊,王成年王大儒可是最沉稳的人,这是怎么了?

    王成年步步而下,来到林苏面前:“老朽刚刚从白芨原回来,南楚居士身边的确有一个狐女,而且老朽提及《青玉案》,居士表情怪异,老朽一直不明白这是为何,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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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大哗,大儒都下结论了!

    林苏脸色不变:“先生到底明白了什么?”

    “大苍词道不昌,迎头追赶就是,用这种下作的手段,纵然弄了个青词传世,就能让大苍脸上有光么?不!只是耻辱!奇耻大辱!南楚居士听到老朽提及《青玉案》,虽然没有明着反驳,给老朽留了三分薄面,但这种留情,却是如此的讽刺,你个文贼,累老朽颜面扫地……”

    老头胡子飞扬,场面几乎失控。

    林苏缓缓站起:“老先生真的相信曲晋所言?”

    “身为亲戚,不循私情而念大道,如此可敬之举,焉能不信?”

    “呵呵,老先生真的相信,南楚居士写得出《青玉案》?”

    “可笑!可笑!一代词宗写不出,你倒写得出!”

    众人全都爆了……

    林苏:“我不知道曲晋为何要造谣中伤,我同样不知道老先生为何如此愤怒相向,但要洗清自己,办法却是有的,这样如何,我来写下半首词,你们全天下去补下半首,求南楚居士亦可,只要能够补成传世之作,我林苏从此自认欺世盗名,如果不能补足,却又如何?”

    全场安静。

    写半首词?

    然后全天下去补?

    补成传世?

    怎么可能?

    传世之作,可遇不可求,绝对没有人在写词之前就能知道,这词会传世的……

    王成年盯着林苏的眼睛:“你说的是传世?”

    “正是!我写下的半首词,如果你们能够补成传世,我自认欺世盗名,如果你们补不上,而我补成了传世,你们是否承认这首词是我的原创?”

    章浩然站起:“那是自然!”

    “认可!”霍公子拉着同伴一起站直。

    “你们呢?”林苏目光射向张宏、赵元雄、曲晋、陆玉京、左春郎等人。

    “词未落纸,梦想传世!白日做梦!”张宏冷笑一声:“既然大家都认,我们如何不认?!”

    林苏道:“如果我能做到,是否可以洗清你们泼在我身上的脏水?”

    王成年道:“如果你能写出原创传世词,所有的怀疑自然烟消,如果写不出又如何?”

    “如果写不出,或者别人先写出,本人退出科考,永不摘取文心!”林苏道:“如果我能写出,我要你们五人,退出本次殿试!”

    他的手指一点,点了五下,分别是张宏、赵元雄、陆玉京、曲晋,还有最先跳出来的那个陈州会元左春郎。

    章浩然和身边的章亦雨脸色齐变,传世之词?

    你喜欢赌大家都是知道的,但也不能这样赌吧?传世之诗词,极度艰难,整个大苍,上千年下来,也只有区区二十首传世青诗,其中有八首还是彩诗转传世的,什么叫彩诗转传世?就是诞生的那一刻只是七彩诗,后来经过漫长的时间,流传的人多了,认同感多了,才成为传世。

    一诞生就是传世的诗词,只有区区十几首!真正得到圣殿的传世奖励的,也只是这些一诞生就是传世的青诗青词。

    上千年的积累,数以亿万计的文人,共同成就十几首传世诗词,你还没有落笔就想写传世?基本上等同于白日梦!

    而且赌注还如此之重,一旦写不出来,或者词作无法传世,你就永远自绝于文道!

    张宏、赵元雄、陆玉京、左春郎、张晋等五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激动。

    张宏是张文远的儿子,赵元雄是赵勋的儿子,他们早已跟林家势不两立,斩断林苏的科考路,两家再无后顾之忧,而这跟陆玉京、左春郎又有什么关系?陆玉京、左春郎虽说是后辈子弟,但却已经学到了其父的为官之道,何谓为官之道,揣摩上意就是为官之道。

    皇帝陛下不喜欢林家,一门心思想将林家连根抹掉,你站出来,帮皇家完成这一心愿,皇家还亏得了你?

    所以,他们也紧跟张宏与赵元雄,跟林苏扛到底。

    而曲晋,则不同,他是曲家的人,皇家对曲家的打压他清楚明白,哪怕曲家家主曲文东选择了林家,曲家后辈子弟却可以有不同的选择,曲晋跟这些权贵子弟结交得很深了,做梦都想融入他们的圈子,他也有着自己的盘算,哪怕将来曲家真的没了,他也可以凭自己对皇家的忠心换来他人生的另一番境遇,张、赵、陆、秦这些高官子弟也曾答应过他,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他。

    所以,他今天站出来,背叛他爷爷,用更阴险的手段对付林苏。

    他们埋下的第一颗棋子周同,随着林苏对他伤势的质疑,再加上半首《昨夜》的补足,毁掉了。

    他们埋下的第二颗棋子是王成年,怎么埋的?就是曲晋有意不告诉林苏王成年会在上午讲课,有意让林苏错过王成年的课。

    王成年何等人物?你左右不参加诗会也就罢了,你参加诗会,偏偏在他讲完课之后再去,就是不折不扣的侮辱,他们用这种方式让王成年对林苏生厌,不得不说,这一手很毒,王成年的确对林苏生厌了,但问题是,林苏的反击很犀利,王成年也并不能真的将他彻底打入万劫不复之境。

    就在他们觉得左右为难的时候,林苏却主动给他们送来了一个转机。

    只需要一个赌约,就能正当名分地断他的文路,圆满实现他们的心愿,这让他们如何不心动?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们,跟面前这个人最好少赌,但是,常识却告诉他们,这个赌赢定了!

    如果仅仅是彩词,他们或许还真怕,但传世之词,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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