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交好,唐卡笑了,站起身来挥了挥手:“好了!今天本来就是庆贺大捷和佳节的,气氛弄的有些沉重哈,你们两位也请坐回去吧,咱们继续咱们的欢快晚宴!”
“是!”二人坐了回去,也都赶紧吃了一些东西。
过了一会儿,二人又打算起身,准备去敬皇太后。
李太后好象看出了他们的意图,轻轻伸手:“免了!今天虽是庆功,但你们二位也喝了不少了。老身也不善多饮,要不就以茶代酒吧。”
二人皆笑:“太后,您可以以茶代酒,我等作为臣工,这酒还是必须喝的。”
李太后摆了摆手:“如此说来,那你们二人也不要一盏一盏地往死了喝了。而且,既然你们现在是敬老身,就由老身来出个题目吧,好不好?”
二人先是一愣,继而连忙叫好:“这样好!这样好!还请太后出题!”
李太后莞尔一笑,用手一指冯保:“刚才冯总管显露了一下功夫,有些意气用事,不过哀家相信他也是一时兴起。这样吧,既然皇上刚才用八盏酒敬了你们二位文武魁首,那么哀家就换个方式。冯总管,这回允许你用武,你就给我们表演一段武艺,为今日之多项主题祝祝兴吧。”
“好!”唐卡主动带头叫起好来。
刚才自己对张居正和冯保,怎么说都有些小题大做之嫌,目的还是为了震慑他俩。如今威服目的已经达到,母后还真是洞若观火,适时扮演起了怀柔角色,给他俩做起了命题作文,让他们尽情发挥。
如果威慑算“武”,现在的怀柔就算是“文”。同样是一文一武,一张一弛,刚柔并用,宽严相济。
只见冯保应了一声:“是!”向后远远退开了去,到了中间相对开阔的地方,拱手抱拳先施一礼,继而双臂一展,宽大的袍袖飞扬起来,象极了一个飞天蝙蝠。
唐卡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悄悄问了一句旁边的太后:“母后!冯保这是以蝙蝠代表‘福’是吧?”
“嗯!”李太后赞赏地看了儿子一眼,“人们一般用蝙蝠的图案代表‘福’至家门,当今能用蝙蝠为舞的,估计也只有冯总管了!”
说话之间,冯保已经纵身跃起,宽大的袍袖挥舞起来,在空中划成了一个圈,如同蝙蝠垂直起落,甚是惊人。
正在惊诧之间,他又已经将身形向左上方飞去,袍袖在空中交画了一个半圆,如同蝙蝠在扑打翅膀斜着翩翩起舞,非常轻盈。
“好!”皇帝带头大声鼓起了掌,他并不了解冯保此番舞蹈代表着什么,只是觉得他的身形特别矫健。虽说象是舞蹈,但是稍有功底的人一看就知道,这等身手,没有几十年的底子,想都别想。
李太后倒是非常懂行,她悄悄告诉儿子,等一会儿,冯保将欺身转向右上方,再然后,他将奔向左侧方和右侧方,最后是两个侧后方。
“哦?敢问母后,这是为何?”唐卡对此知之甚少,只得虚心向她请教。
太后轻轻一笑,娓娓道来。
“冯保现在用自己的身形演绎‘福神’。福神即是道教中的真福大帝,为执掌祸福、致人以福之神。道教中分为三官大帝——天官、地官、水官,分治天、地、水三界,考校天人功过,司众生祸福。其中天官主赐福,地官主赦罪,水官主解厄,故民俗尊天官为福神,与寿星并列。”
“原来如此!”听她这么一说,他这才想起原来好象在年画中见过福神与寿星公同时出现的场景。
而且,听母后说完后,他发现刚才只是觉得冯保的身形好看,但是为什么好看说不太出来。如今才知道,他飘逸的身形不只是象飞天蝙蝠,而象飘飘降临的仙官,而且越看越象。
他象是想到了什么,突然调皮地问了一句:“母后,那他为何在四面八方飞舞呢?”
李太后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用手指戳了他的太阳穴一下:“你呀你!娘才说过,你就忘了!人们尊天官为福神,而天官掌管九天,既然是九天,当然要在各个方向显现!”
“噢!孩儿这就明白了!”皇帝如同一个孩子般笑了,一点也看不出他刚才不怒而威时差点让张居正和冯保这样的文武巨擘钻到地里去。
冯保果然如太后所说,纵身各方,飘飘飞舞,如同天官福神下凡,亲送福满人间。
这最后侧向右后方的一步舞完,他将双袍一摆,轻轻收回,脚步稳稳着地,脸不红气不喘,着实飘逸俊朗。
“好!”就连张居正也忍不住大声叫起好了。
唐卡朝这位文士魁首笑了笑,心里对他的尊敬又多了一分。
张居正虽为文官之首,却能看懂冯保这一整套“福神之舞”,足见他真如冯保所说,也是爱武之人。
就在大家以为冯保已经全部停下,开始热烈鼓掌的时候,他却突然身形顿起,直奔御座而来。
这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被偏殿内的卫士拿下了,不过冯保是他们卫士的总头儿,又是与皇上朝夕相处的大伴儿,深得皇上和太后的依赖。他今日如此,必然有他的用意,想是要给皇上和太后一个惊喜,于是他们也就静观其变。
果然,皇帝和太后也不紧张,笑嘻嘻地看着冯保飞奔而来。
这只飞天蝙蝠双臂一展,两个袍袖中因为灌进了风,所以分外鼓胀起来,所以有一段距离他甚至脚已经离了地,看上去就象真的在“飞”一般。
惊飞远映碧山去,一树梨花落晓风。
如此惊人之举,看得大家都呆了。
就在这只飞天蝙蝠即将飞到御座的时候,却见他轻轻落了下来。
这落下的动作也是极其飘逸,他先是将腿向前踢出,身躯却是向后,这样缓冲了刚才前飞的势头后,整个身形垂垂落下,有如飞仙降临一般。
再看他的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一枝桂花枝条,黄灿灿地满坠着桂花,甚是好看。
冯保此时双腿跪倒,双手捧着这枝桂花枝条献上,口中称道:“微臣祝皇太后寿与天齐!祝皇太后与皇上福贵同行!”
“好好好!”李太后显然大为受用,端起半盏桂花酒来一饮而尽,满脸尽是笑容,欢快之情溢于言表。
唐卡兀自在想冯保手里这枝桂花是哪儿来的?
一斜眼瞥见刚才他在作“福神之舞”的侧后方摆有一盆剪裁甚好的桂花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竟是利用方才退向后方的时候,借着袍袖卷起的当口儿,轻轻用暗劲折了一枝桂花放在自己的袖口里,却是迅捷隐蔽,谁也没有看出来。
就算是现代顶级的魔术大师,也没有这样的高水准吧?
还真没有,因为起舞的地方离着桂花树还有一段距离,就算以袍袖作障眼法,也不可能够得着。
所以,他肯定是以袖当手,将如此纤细的桂花枝折断,而且快速收起,做到无人察觉,这必须需要极深厚的功力才行。
想到这儿,他为自己想通了这个而高兴,咧开了嘴笑。
旁边的李太后看到他笑得这么灿烂,忍俊不禁,用手轻轻打了他一下:“傻儿子!你这瞎乐啥呢?
唐卡不好意思的笑笑,挠了挠头,说出了实情:“母后,孩儿在想他这桂花是从哪儿来的呢?刚刚想明白,原来是在那儿!”
说完用手一指那棵桂花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
李太后也被他逗笑了,又轻打了他一下:“我说呢,还以为你把冯总管这整套心思全弄明白了呢。”
唐卡一下愣住了:“整套心思?他刚才不是已经说了么?祝您和朕‘福贵同行’!这‘贵’字应该是借‘桂’字同音吧。”
李太后笑了:“呵呵,我儿真是长进不少,连‘贵’、‘桂’同音都看出来了,确实是这样!不过你只说对了一半!”
皇帝略显惊愕:“只对了一半?还请母后赐教!”
李太后悄悄说道:“这个冯保是个有心之人,孩儿,你知道么?这‘福’、‘贵’二字连在一起,除了‘福贵同行’之外,还有一解,就是‘福生贵子’!”
“福生贵子?”
“对!刚才他俩分别敬了你,这杯酒是敬给老身这个当娘的。所以他第一句话隐去了没说,只说祝我寿与天齐,其实是先赞我‘福生贵子’!他原来一直侍候先帝,亲眼目睹了你父皇在位时各种纷争起落。娘生下了你,才得以由一个丫鬟之身成为侍妾,后来成为妃嫔,在你被册为太子并顺利登基、坐稳江山之后,才有今日太后之地位……”
话说至此,李太后竟然“扑簌簌”掉下泪来。
皇帝读出了这其中的滋味,一下子揽住了她的肩膀:“母后!您这一路艰辛!儿子都知道!今天应该高兴,高兴哈!”
“对对对!高兴!”李太后用手绢轻轻拭去眼泪,破涕为笑,然后提高了声音向冯保说道:“还有没有好的技艺,一块儿展示出来!”
“是!太后!”冯保笑着将这枝桂花放到了御桌前,然后回身看了张居正一眼,转过身来说道:“微臣还想请下太后懿旨,让首辅大人与臣合舞一段儿!”
“合舞?”唐卡瞪大了眼睛。
又一想也对啊,张居正一向藏而不露,刚才能看懂冯保的“福神天舞”,就足以说明他对武术颇有研究。
李太后倒象是早有准备,直接笑着应道:“好!太傅,您就应了冯保的这个请儿吧!也算是你俩文武不分家,能文亦能武,妙哉妙哉!”
“好!”张居正答应一声,站起身来。
唐卡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太出人意料了,以他对张居正的了解,至少也会谦让一番,却没想到他如此痛快地就答应了,真是会的不怕、艺高人胆大啊!
却见张居正不慌不忙、欣然带笑,问了冯保一句:“冯总管,敢问我是舞哪一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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