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词的下片是‘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这是李清照的《如梦令》,说的是少女在家闲散的生活,很有淡雅的意境。”
“好!说得好!”她的话音才落,人群中就有人叫起好来。
自命为雅士的男人们也都频频点头,这首题“如花”确实答得好,简洁明了,切中要害。
唐易先笑着请她回到位子上,双手一展,又是一声锣响,第三轮竞赛开始。
竞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台上台下的气氛都一下子紧张起来。
只见正当中的题板又换了一张,这一道与上一道题目相关,而且显得非常特别。
“请写出李清照的简要生平,代表作品分类,只用二三句话即可。并分别写出代表作,以一刻钟为限,写出作品数量多的前六名获胜。”
这一下竞争足够惨烈,而且要求极高。
首先主考官唐易先和台上考官们提前就预料到了幸存到这一轮的姑娘不会很多,将这一轮作为了重要的分水岭。
其次,这一轮下来,即便这十七个人都会答李清照的生平、分类,也要凭借谁记得多、写得快,一下就进入到只剩前六名。
姑娘们几乎来不及思考,提起笔就写。
但是,也有几个人被简要生平和作品分类难住了,虽然提着笔,手却在不停发抖。
确实也是,能答出绿肥红瘦这首词已是不错,还要系统地说出她的生平和作品分类,这需要对她进行过较深的研究才可以。
即使只用二三句话,那也得会才行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其他会的人纷纷奋笔疾书,这几个不会的人急得大汗直流。
但是不会就是不会,流多少汗也没用,即便脸上的妆都花了,眼泪都下来了,那也没有用,怎能闭上眼睛等“死”。
一刻钟很快过去,“咣”的一声锣响,本轮竞赛结束。
会写的姑娘们也不得不停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来。
唐老先生带着一众考官们先把六个卷面为空白的姑娘请出了场,然后来到剩下十一个人的卷子前细细观看。
经过评定,最后只剩下六个人仍然留在台上,最多的一个人写出了九首诗,第六名写出了五首。
当他报出最终成绩的时候,台下还是免不了一片哗然。
第七名只写出了四首半,仅仅差了半首,遗憾得她直抹眼泪。
可是既然是比赛,就不相信眼泪,虽然考官们对她表示同情,也只能看着她梨花带雨地离开舞台。
这人是“暖月阁”的头牌,叫“虞姬”,既然敢取楚霸王之妻的名字,肯定很有能耐。她原来是一名外省的仕女,后来家道中落,流落至此,没办法转入风尘,也是通过无数血泪才成为“暖月阁”的头牌,而且是号称只卖艺不卖身的,也算是这钱塘江畔的一个人物。
大家眼见她款款步下舞台,纷纷为她鼓起掌来,表示了莫大的同情。
旁边站着的“暖月楼”老板娘“大春子”见此情景,不由得喜上眉梢,来这儿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已经输了,但以后光顾“虞姬”的客人肯定少不了。
台上的唐老爷子这时捧着一份卷子,大声说道:“我和考官们一致裁定,这份为第一名,前面的生平分类非常简短,后面的诗写得最多,两个分类后的作品列举也很平衡,一个写出了四首,一个写出了五首。我们请她来给大家讲讲她的答题吧!”
“好!”台下顿时掌声如雷,纷纷为这位写出九首诗的才女叫起好来。
这女子头上也戴着一面白纱,正是“桃花馆”王牌中的王牌——“花团”!
只见她轻启莲步,来到舞台正中,居然都不去拿唐易先手中的考卷,直接掀起白纱,身台下略礼一礼,娓娓说了起来。
“李清照的生平和作品分类,我是这么写的:李清照,宋代女词人,被尊为一代婉约词宗。其父亲李格非为一代大儒,其夫赵明诚为金石大家。因其身处南北宋交替时期,故其作品可分为前期后期,前期多为悠闲富足,后期多为哀伤感怀。”
“好!”台上的唐老爷子带头鼓起掌来,台下顿时跟着响成一片。
这几句确实写得非常精练,寥寥数语,就把一代女词人李清照的生平概括得非常清楚。
“花团”的眼上晕起了一丝绯红,很是好看。
众人的热烈掌声无疑催生了男人们的爱慕情绪,尤其是成功男人。
越成功的男人,越喜欢光芒夺目的女人,总有一种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最艳丽那朵花儿摘走的冲动。
现在,这个场子里最成功的两个男人——闵维义和钟钦良,就有这种想法,刚才的那个“如花”,他们已经见过了,闵维义还把她办过。而这两个戴着白面纱的“桃花馆”新花魁——“花团”和“锦簇”,已经引起了他俩的极大兴趣。
他俩现在胸中涌起了无限的成功豪气,满脑子都是戚、胡二人原来向他们渗透的想法,虽然“暖玉”和“温香”非常不错,但和这两个新花魁比起来,还真是有差距。
看来那首诗还真是有道理,绝非空穴来风。
暖玉温香随风去,花团锦簇入梦来。
男人不识新魁首,便做巡抚也枉然!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更何况有这么多人在这儿衬托,更显出“花团”、“锦簇”的好来。此刻的“暖玉”、“温香”已经快被他俩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一幕是戚、胡二人最愿意看到的,他们眼见这俩人眼皮都不眨一下,眼神已经完全陷在这两个新花魁的泥沼里,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戚继光悄悄贴近了闵、钟二人,轻声问道:“怎么样,二位?看来这两位新花魁果然名不虚传啊!咱们要下手,还得赶快,万不可让哪个腰缠万贯的大户抢了先!”
闵维义连连点头:“还真是!还真是!应该下手!”
钟钦良却不愿意错过任何一个白热化比拼的细节,伸出手一指台上的“花团”:“咱们先听听看她接下来怎么说!”
这时候,众人的热烈掌声已经渐渐止息。
“花团”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对于李清照的前期作品,我列出了四首,一首是与前一轮竞赛题目差不多同时的另一首《如梦令》,还有一首《点绛唇》,两首《浣溪沙》。对于她的后期作品,我列出了五首,分别是《点绛唇》、《清平乐》、《忆秦娥》、《菩萨蛮》和《武陵春》。”
“花团”说完了以后,台下沉默了好一会儿,还以为她继续往下说呢,直到她没了声音,才意识到她已经说完了,爆发出了掌声。
唐老爷子很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他朝台下笑了笑,大声说道:“宋代的词都是以固定的词牌命名,光看词牌有重复,但不能反映内容。所以,各位看官都没听过瘾,我就替大伙儿作回主吧!咱们把刚才那位因为半首诗被遗憾淘汰的第七名‘虞姬’请上台来,让她弹奏琵琶,让这位暂列第一名的‘花团’把这九首词统统唱出来,让大伙儿饱饱耳福,好不好?”
“好!老先生英明!老先生太体谅我们了!”台下欢呼声一片。
如同众星捧月一般,“虞姬”拿了自己的琵琶,在人群中为她闪开的道路中缓缓前行,旁边的人也拼命地起哄,为这位憾负的美人儿重新拥有表现机会而喝彩。
“虞姬”一看也是经过大场面的人,脸上没有丝毫的怯意,面对着万众瞩目,淡若止水,让大家不由得为她惊叹起来。
不过,这种惊叹只持续了一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很快还是集中到了“花团”的身上。
虽然“虞姬”弹奏的琵琶很不错,但那毕竟只是配音,真正唱词的主角一发音,毫不客气地成为最闪耀的亮点。
这一起首,就是地道的音腔。
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
沉醉不知归路,
兴尽晚回舟,
误入藕花深处。
争渡,争渡,
惊起一滩鸥鹭。
如同天外来音,在耳边流转。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这一曲如莺啼燕语,唱得真好听,听得大伙儿如痴如醉。
更难得的是,她不只是静静地站着唱,而是摆动着两只长袖,时而随步而行,时而款款而停。时而如溪里行船,时而如花前驻立,配合着唱腔,真是丝丝入扣,入木三分。
她在这一曲的最后,轻轻用袖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作了一个停顿的动作,然后满目含春地向下看了一下,在大伙儿的魂都要被勾出来的时候,她却把脸上的面纱又罩上了。
最后的这一下欲语还休,留白之美,不光把魂全勾了出来,还勾走了所有男人的心。这时候,只要她用手一指,估计让谁立即去死都不会推辞。
大家都陶醉了,甚至忘了叫好。
过了许久,有清醒得早一些的人缓过劲儿来,零星地鼓掌。
很快的,就象火药桶被点燃了,大家一下爆发出来,欢呼声、掌声、口哨声,不绝于耳,似乎远处的画舫都被震得晃动了起来。
这也太霸道了!
这哪是花魁唱词,分明是女王驾临,就算是王母娘娘下凡,也没有这么多的欢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