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诺托止住了痛哭,慢慢抬起头来。王杲也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着他:“第一勇士,你先回去吧。等我们和亲大礼一结束,就为你举办拜大元帅典礼!”
“多谢二位首领!”阿诺托站起身来,对两位首领深鞠一躬,转身出去了。
两位首领看见他走了,相互对望了一眼,却是谁也没说话,一直盯着桌上的折子看,沉默良久,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处置办法来。
看到觉昌安无比的失落,还是王杲挑起了话头:“要不,咱们把龚军师叫来,听听他怎么说?”
觉昌安苦笑了一下:“叫来怎么样?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说呢?无非也就是说这是敌人的‘反间计’,绝对不能听信他们挑拨离间之类的。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承认的!”
王杲点点头:“也是!要不咱们把这件密折扣下,就说里面只提到和亲进展顺利,没说其他的,也省得他难堪!”
觉昌安考虑了一下:“可以!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我们还为他掩盖,而他真的已经暗通明军的话,一旦察觉了,他会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拿了我们两人的人头,去给那边的皇帝请功!”
王杲摇了摇头:“应该不至于。您想想,您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再恩将仇报,也不至于如此。而且,大明皇帝现在是诚心诚意与我们和亲的,他也不愿意看到辽东大乱,所以即便龚正陆真想这么干,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觉昌安点了点头:“希望是这样!但是我们还是不得不防!你去布置一下,组建汉人阵营这事先搁置,对各营的汉人也要加强防范,防止他们暗中串连。”
王杲笑了:“兄长,这样会不会有些矫枉过正啊?不过当前是紧急时刻,这么处置也可以!正好也借这个派一百汉人的机会把各营的汉人挑出来。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这个领队者的人选问题,我建议要不明天还是换人吧,别让龚正卿去了。”
觉昌安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但是让谁去呢?”
王杲提出了一个人选:“谷鲁,现在是先锋营的校官。他父亲是女真人,母亲是掳来的汉人。他从小丧父,是母亲把他一手带大,所以他的汉语说的比一般汉人还流利,但是他的骨子里始终认为自己是纯正的女真血统。”
“好吧!”觉昌安点了点头,“就让他带队!时间不早了,你也休息去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得听听代善和龚正陆怎么说呢?”
“好!兄长!您也早点休息!”王杲鞠了一躬,也回自己大帐去了。
……
代善正在自己的帐篷里奋笔疾书,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他必须好好把握。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页纸了,还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口有士兵小声通报:“将军,阿诺托将军求见!”
代善打了一个激灵,他来干什么?这个第一勇士不会是来问他弟弟是怎么死的吧?他可是元帅的热门人选,得罪不起。于是急忙停下了笔,把没写完的方案收起来,藏在了桌下,站起身来,说了一声:“快请!”
话音刚落,强壮如山的阿诺托就掀开帘子进来了。两人相互抱拳问好,相让着坐下。阿诺托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问了一句:“听说你最近有些怀疑龚军师?”
代善一下愣住了,急忙走到外面看了看,让门口的士兵走远了去,转身回来把帘子拉紧:“我的勇士兄弟,这话可不敢乱说!军师是我们整个女真部族的智多星,带着我们打了不少胜仗,我可不敢怀疑他!”
阿诺托笑了,指了指他桌下的那摞纸:“你这写什么呢?不会是背后指控龚军师的黑材料吧?”
“这……”,代善尴尬地笑了:“这是两位首领要的……”
阿诺托仍然笑:“你跟我还有什么隐瞒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两位首领让你和龚军师各拉出一个详细方案来,就是明天派遣一百汉人去补充明军的事情,我说得对吧?”
代善瞪大了眼睛:“阿诺托,这是刚刚才决定的,你怎么知道?”
阿诺托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摇了摇手指,继续问了一个让他彻底崩溃的问题:“你昨天从明军带回来我弟弟他们阵亡的消息时,还特意在首领大帐避开了龚军师,是吧?
代善真的崩溃了,嘴巴大张着,眼睛象两个鱼眼一样鼓起,这个看似粗鲁的勇武之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工于心计了,自己就这么点儿小心思,居然全被他猜了个正着。
阿诺托看到他这样,用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一下拍醒了过来,然后用着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始终认为,你才是我们女真人的智多星!我现在和你掏掏心窝子,我不会装神弄鬼的占卜算卦,我也不会细致入微的揣摩心思。实话告诉你吧,刚才你和龚正陆在首领的大帐内,我就在外面。正是因为我来了,二首领才把你们支走了。”
接着,阿诺托一五一十地把明军密折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对龚正陆有意借刀杀他们两兄弟的怀疑,最后甚至把两位首领对于拜他为大元帅的承诺也说了。
代善喜出望外,先是半跪着向阿诺托贺喜,祝贺他即将升任大元帅,然后也诚恳地把桌下那摞方案的稿纸拿给阿诺托看:“末将向大元帅贺喜!实不相瞒,这就是我准备明天呈送给两位首领的方案。”
阿诺托接过来看了看,却不怎么感兴趣,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代善:“你只要相信我的诚意就行!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是凭借什么怀疑龚正陆的!”
代善一下愣住了,是支支吾吾地回答了几句:“我为李成梁他们举办压惊宴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
阿诺托看出来他好象还有所隐瞒,一把掏出腰间的短刀,“当”地就把桌子削去了一角,“他已经杀了我弟弟,还想把我也杀了。我现在和他,只有你死我活!我已经如此坦诚,智多星还有什么担心的么?”
代善见此情形,咬了咬牙:“好吧!大元帅!实不相瞒,我已经确定,龚正陆已经暗通大明!”
说完,他把那两个装黄金和白银的方盒子拿了出来,一下掀开上面的隔板,“你看,要说他们都没见过面,明军却一下赠送他这么贵重的礼物。而我这段时间跑前跑后,他们只给了同等重量的白银,还特意用盒子封好,让人察觉不出来!”
阿诺托用两只手掂量了一下两个方盒子,点了点头,哈哈笑了:“多谢你的坦诚相见!”说完一手把那个装黄金的方盒子举了起来,“有了这个就好办,这就是如假包换的证物!容不得他抵赖!”
代善也急忙点头称是:“对对对!我原来也不知道还有密折这件事情,既然你已经把它单独交给了两位首领,那就好办了!我再把这个黄金盒子也交出去,我来当证人!人证物证者在,铁证如山,看他龚正陆还怎么狡辩!”
“好!”阿诺托的手和代善紧紧握在一起:“你是女真第一智慧之人,我是第一勇士,我们两个只要联手齐心,文武兼备,天下无敌。而且我们都是地地道道的女真人,让那些心术不正的汉狗们滚出去!”
“对!大元帅说得对!如果有一天,我能够当上我们女真人的军师!一定尽心辅佐大元帅,让我们女真人的铁骑踏平天下!”
……
两个人在帐内说得很激动,却有一个黑影悄悄地从帐篷后面闪身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开了,他是代善的亲信卫兵,就是在路上斜眼看他打开方盒子的那个人。这个人走得很快,出了左军营地的侧门,径自来到了前军一个帐篷的前面。
外面守卫的士兵一见是他,竟然都没有出声通报,只轻轻点了一下头,就让他进去了。
这个帐篷,竟然是龚正陆的帐篷!
龚正陆不傻,他也绝非什么善男信女,从一个被俘为奴的汉人跃升到今天这样的地步,也是费尽心思,步步为营。这个人是他安插在代善身边的眼线,所以,他才对代善从北京回来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清清楚楚,他也以此制定了针对大明“步步相送”的“步步相迎”,一下子就得到两位首领的莫大赞赏,自己在军中的地位也上升到了顶峰。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才刚刚几天,就从顶峰摔到了谷底,看来真是世事难料。
他叹了口气,狠狠地骂了一句:“这两个蠢材,一文一武,还自认为聪明,臭到一起去了。女真人有你们这样的文武蠢材当元帅和军师,那才真是离死不远了!罢了罢了,他们现在人证物证在手,我能怎么办呢?只好乖乖认怂吧。我龚正陆可不是真怕你们!说到底,还是因为我是个外人!”
一向老谋深算、淡定自若的他,此刻也忍不住流下了热泪。他挥了挥手,让这个报信的探子回去了。又坐在桌子面前想了半天,把刚才写好的一百汉兵方案统统撕了,只在一张纸上写了六个字:“换将,最好不派!”
然后,他又满怀悲愤地展开另一页纸,提笔刷刷写了起来……
……
二首领王杲的大帐内,他正搂着一名柔弱纤细的赤裸女子,疯狂蹂躏,肆意驰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