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比喻让三个人一下子豁然开朗,感觉皇帝重新回到了那种见微知著、信心满满的状态,情绪也跟着被他调动起来。
张居正这时候主动推荐:“皇上!臣举荐一人,叫施靖候,此人世代久居沿海,原是江苏省水军参将,排行老大,家有兄弟五个,人称东海五蛟龙。为人正直豁达,因为陪母亲到京城来治病,但母亲病情加重不幸身亡,所以目前丁忧在家。如今国家有难,可令人写一道密旨令其复出,听从戚、胡二人调遣,由江苏直接去往浙江前线。”
皇帝听到这儿感觉心里有了底:“先生这个人选推荐得好!朕完全同意,准奏!”
谭纶这时也提出几个人选:“臣也向皇上举荐三个人,胡守仁、王如龙、朱钰,这三人都是臣的学生。举贤不避亲,这三个人都参加过东南沿海早期的对倭作战,后来臣调入兵部后,他们也随臣调任,目前的职务是兵部令史。乱世出英雄,臣主张放他们和戚、胡一起历练,一定能够用其所长,快速成长为水军骨干。”
唐卡双手鼓了一下掌:“好一个举贤不避亲!这个朕也准了!让他们即刻赶赴前线上任!”
“多谢皇上信任!”张、谭二人同时拱手谢恩。皇帝却只是礼貌式地摆了摆手:“再想想,还有什么能为他们做的?”
张居正摊开手指数了数:“目前我们已经为东南沿海考虑了武器装备、人员骨干,还同意了他们先不与巡抚起冲突,把注意力放在筹集粮草和扩充兵源上,用一场扎扎实实的胜利来解决这场惨败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再一步步进行心无旁骛的抗战。应该没有什么了,皇上!”
皇帝这时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说,听到后面一句“进行心无旁骛的抗战时”,心里被触动了一下,轻轻扬起了眉毛,脑子快速地进行着思考,也没有再听后面的话。一直过了有好几分钟,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
这时张居正早已经停住了说话,见皇帝陷入了沉思,几个人也不敢打扰他。一直过了好几分钟,皇帝才缓过劲儿来,问了一句:“说完了?”
张居正忍不住轻轻一笑,为皇帝的走神打起了掩护:“臣说完了!敬听圣上教诲!”
皇帝乐了,脸上是一种坏坏的笑容:“刚才先生的那句‘心无旁骛’提醒了朕!朕其实在想,凭什么老让浙闵两省巡抚这样的贪官污吏折腾朕,把朕架在火上煎熬,弄得天天茶饭不思不算,还得处处小心、时时提防。太被动了!朕可是皇帝而不是受气包,要说折腾起人来,朕应该比他们更厉害才对!所以,我们应该转变思路,反客为主,给他们找点儿难事做做!他们就会自顾不暇,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折腾戚、胡二人了!”
张居正的眼里放出了光:“这个办法好!我主圣明!这和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是一个意思,是该主动给他们找点儿难事做做了,让戚、胡腾出手来全力对付倭寇!”
谭纶和冯保听完也不住的点头,皇帝这一手四两拨千斤,虽然看似简单,却极有效果。就像下围棋一样,看上去是下了一招缓手,实际上却进可攻,退可守,是“胜负手”,真正的好棋。
冯保这时说了一句:“皇上,想必您已经想好了折腾他们的办法了吧?”
唐卡这时却仍是一个坏笑,端着派头卖起了关子:“你们三个也不能什么都指着朕想周全了啊。朕只提大方向,具体的方案还是你们来提吧!”
三人顿时陷入了沉思,过了有十多分钟,冯保提出了一个建议:“皇上!老臣想出一个办法,不知道是否可行?”
“快说吧!”
“是!老臣以为,皇上可以借口说最近喜欢上了古玩字画,特别是浙闵两省的老旧物件和名人佳作,请他们二位代为收集。如果他们两个真是象戚、胡二人密奏折子里说的如此混蛋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极力讨好皇上,而且还会借此机会在民间大肆收集,自己先黑下四分之三,再把剩下的四分之一献给您!有了这个赚钱的营生,他们对戚继光的关注就一定会大大减少了!”
“嗯!这个办法好!思路非常正确!”唐卡夸赞了冯保一句,看来别人都说他是自己肚子蛔虫,还是很有道理的。又看了看张、谭二人:“还有什么好点子么?”
张、谭二人也觉得冯保提的这个点子非常好,可他们两人再提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了。
皇帝已经忍了很久,这时终于有些忍不住了,自己笑了起来。
三人都是一惊,却不敢细问皇上原因。只见皇帝笑了半天,突然问了他们三个一句:“朕问你们,这两个巡抚,包括这个福王,都得有四十多岁了吧?”
当过吏部尚书的张居正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这么问,但是还是严肃地回答着提问:“回皇上的话!确实是,闵维义和钟钦良都已快年届五十,福王稍微年轻一些,四十出头。”
唐卡终于把逗笑的包袱抖了出来:“这男人四十,最大的乐趣是什么?”
三人不知道皇帝想说什么,只能傻了眼面面相觑:“这个……”
“哈哈哈!”皇帝一下子笑出声来,“你们就把他们当作你们自己就行!男人四十,最大的乐趣应该就是三个:升官、发财、死老婆吧!”
三人完全被皇帝逗乐了,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这市井话语。不过,还真别说,这句话俗是俗了点儿,却说得是实情,很有道理!不由得都点了点头。
“有道理吧!有道理就好!那朕来问你们,刚才冯保说的这个替朕收集古玩字画可以算是他们的一条财路,他们肯定也想通过这个把朕哄好了,有望再升一品。所以,这升官发财都有了!接下来,他们也就差死老婆了!”
兼任东厂厂公的冯保一下子警觉起来:“皇上!您的意思是,让臣派人暗中干掉他们的老婆……”
“哈哈哈!我说大伴儿啊,这升官发财死老婆指的是一个暗喻,是说他们升了官,有了钱,并不一定都希望老婆死,而是希望有机会再找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先生,朕这个理解,没错吧!”
张居正点头称是,他也好象一下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皇上,您的意思是不是让他们纳妾?”
“对!朕就是这个意思,还得想办法让他们纳一个年轻漂亮而且很不省心的,天天把家里折腾得鸡飞狗跳的!”
谭纶这时接过了话头:“可是皇上,我朝太祖皇帝对纳妾可是有严格规定的。洪武六年制定的《大明律》中规定:‘民年四十以上无子者,方听另娶。违者笞四十。’不过……”
“不过什么?但说无妨!”
“不过这一制度好象从来没有被严格的执行过,首先是制度中并没有明确规定最多能纳几个妾,而且那些豪门望族是最先打破制度的人,后来稍稍有些钱财的人也纷纷效尤,这个制度到后来实际上成为一纸空文!所以,皇上,您的这个计谋还真可行!”
“可行就好!冯保,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这时可以巧施一个连环计!先按照你说的,让他们帮朕去搜罗古玩字画,搜罗上来一部分以后,就以朕的名义给他们奖赏,让他们洋洋自得、忘乎所以。然后,找几个年轻貌美、能够折腾的女子,通过乡绅保荐或者给他们创造邂逅机会,让他们纳妾!”
皇帝越说越带劲:“有了纳妾这一大动静,他们的精力肯定就全放在这儿了!最关键的是,最后再找个机会让他们的原配夫人得个小病小灾甚至刀光血影什么的,千万不能真要她们的性命,而是要让她们误会这些都是新纳的小狐狸精们蹿腾他们丈夫下的狠手!这几招下去,他们家里肯定就乱成一锅粥了!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正所谓一屋不扫,而以扫天下!”
三人听到这儿,都是目瞪口呆。皇上这一招,实在是太毒辣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出来的!这简直比将闵维义他们几个撤职查办更狠,真是名副其实地以毒攻毒!三个人听着都出了一身冷汗,这位年轻皇上,以后可别得罪他,把他逼急了,真往死里整人!
谁知道,皇帝居然还有更毒的在后面等着呢。
只见他笑了一笑,开始提起了最后剩下的朱廷贵:“这位福王……”
张居正轻轻拱手:“回皇上的话!这位福王朱廷贵,是浙江本省的世袭爵位,他的祖先早些年跟随燕王朱棣起兵,后来燕王称帝改元‘永乐’后,准他的后辈世袭并久居浙江。到现在已经快二百年了,要论辈份,他应该算是您的同族兄弟!”
“兄弟!朕可没有他这样吃里扒外的兄弟!朕想了个主意,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皇帝说完轻轻在三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三人又一次目瞪口呆地看着皇帝:“我主圣明!此计确实大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