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唐卡在屋里答应了一声,心里却早就乐开了花。我就知道,即便晴天能耐住性子不出来,这两个小魔鬼是绝对没有这个耐性的。
他把一直摆在书桌上的蝴蝶瓶子拿上,推开门,也不和下人们多说,迈开脚步就向御花园走去。
身后的太监和卫士们急忙跟了上来,冯保也快步跟在了身后:“皇上,咱们这是上哪儿去?”
他呵呵一乐:“上御花园吧,看书看得久了,有些乏了,上御花园里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正好那两个小家伙也去,原来一直求得朕给他们讲帝王之道,今天正好给他们讲讲。”
“是!皇上好兴致,臣等也跟着高兴!”冯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一直在暗笑,眼睛一直盯着皇帝手里那个蝴蝶瓶子,还头一次听说给弟弟们上帝王之道的课全使用蝴蝶作为教具的。
皇帝走得飞快,身后的冯保和卫士们一直紧跟着,那些太监们几乎已经在一路小跑。
刚刚走进御花园,他就听到了两个弟弟的嘻闹声:“哥哥,你这风筝这样跑是肯定飞不起来的!你得这样,把手抬起来跑!”“你这个小笨蛋,你那样只会把风筝摔到湖里去,还是看我怎么跑吧!”
怎么好象没有晴天的声音,他心里有些发虚。只听见他俩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到了那片宽阔的草坪,故意从大石头后面转身出来,想给晴天一个惊喜。
可是,眼前只有自己的两个弟弟,朱翊镠和朱意定,两人在一边拉着风筝跑,一边大声叫喊着。
哪里有晴天的影子?四下看了个遍,已经望穿秋水,却未见伊人半影。
他张大了嘴,脸上是无限怅惘的表情,几乎一屁股呆坐在地上。看看两个小弟弟相互追逐奔跑,他还有一丝心存侥幸,回头问了一下刚才报信的太监:“刚才你们在慈宁宫前看到了,除了他们两个,还有谁么?”
那个太监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急忙跪倒在地:“回皇上的话,只有他们两个,并没有其他的人。”
他彻底失望了,本能地想强烈训斥这个太监一顿,这么重要的情况为什么不早说,差点就大声喊叫出来:“晴天没来,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但想想他们并不知情,所以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一旁的冯保早就看透了皇帝的心思,但他不能说破,他几次欲言又止,看到皇帝焦急难过他也不好受,但想起李太后的所托,还是让他强行忍住了。
晴天,你为什么不来了呢?是病了么?还是因为我惹你不高兴了呢?
这时候,两个无忧无虑的小殿下已经把风筝拉起来了,两个人不再互相埋怨了,纷纷比着谁的风筝更高,朝着皇帝这边一路小跑过来。
皇帝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看来只能从他俩嘴里问出点晴天的情况了。
两个天真无邪的弟弟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皇兄,倒也没有诚惶诚恐,仍然一边跑一边开心地叫着:“皇兄,你看看,我们两个哪个飞得更高一些。”
他不由得挤出了一丝笑容,把他们两个拉过来站在自己的身边,让他们拉住风筝的线盘,两手放平,然后抬头看了看天,又低下头对着朱翊镠眨了眨眼睛,然后笑着说:“别看我们的朱意定岁数小,却是放风筝的能手,已经超过你哥哥啦!”
朱翊镠刚想出口争辩,看到皇兄不停地朝自己眨眼睛,才不得不换了一句话说出口来:“其实我们两个都差不多啦!”
朱意定“咯咯咯”乐开了花,得到了皇兄的认可,他别提有多高兴了,手拼命地晃动着线盘,还不停地跺着脚:“我的就是飞得比你的高,因为这是晴天姐姐教我的,把手抬起来斜着跑,你那样不抬手,还直着跑,肯定飞不高哈!”
朱翊镠终于忍不住争辩起来:“才不是呢,晴天姐姐说过,要逆着风碎步跑,我这都是照晴天姐姐教的跑的!”
“才不是,我这个方法才对,你那个不是!”
“你才不是!晴天姐姐要是在,肯定不会让你那样跑的!”
皇帝笑着拉住了他俩,又对朱翊镠眨了眨眼睛,让他让着点儿弟弟,然后让旁边两个太监接过了他俩手里的线盘,拉着他们在草地的小石块上坐了下来,“来吧来吧,放了半天也累了吧,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太监们急忙在草地上铺上了凉席,摆上了瓜果和点心。
“你们两个都很棒,我小的时候哪有学过这些,都是一个人在闷头拉着风筝一顿瞎跑,有的时候运气好呢,就能让风筝飘得高高的,有的时候运气不好呢,风筝一头栽在地上,把龙骨都摔碎了,还有的时候呢,放着放着一不小心,就这样,‘啪’,摔个狗吃屎!”
皇帝一边说,一边学着摔倒的样子,把两个弟弟“哈哈哈”的逗得前仰后合,笑个不停。
“不过,”他话峰一转,“不过,听你们刚才说话的意思,你们两个这么好的放风筝技术,都是你们那天那个晴天姐姐教的,是不是?”
皇帝终于点明他的心头之事了,一旁的冯保默默地听着他说了出来。也好!就让这两个小殿下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倒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对对对,都是晴天姐姐告诉我们的!晴天姐姐可厉害了,什么都会,什么都教给我们!”两个刚才还打得不可开交的小霸王一提起他们的晴天姐姐,倒是完全异口同声起来,迅速形成了统一战线。
“是么?那么,你们两个告诉我,你们的晴天姐姐,今天怎么没有来呢?如果她在的话,你们俩是不是能把风筝放得更好啊?”
朱意定一口将一块点心塞进嘴里,站起身来,举着手:“我先说我先说!皇帝哥哥,你还不知道,太后已经把晴天姐姐送出宫去了!”
朱翊镠把一小片西瓜快速吞到肚子里,也站起身来举着手,轻轻向旁边挤了朱意定一下:“我也知道!我也知道!太后是想让晴天姐姐有一个名份,让她认了她的一个远房伯父张德闲作父亲,给他过继当女儿,以后每个月才能进宫一趟。”
“噢?”唐卡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出宫认张德闲作父亲?有一个名份?母后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张德闲,这个人倒是知道,他是陈太后的表亲,是隆庆皇帝在位时极其倚重的大臣,后来告老赋闲,住在京城东郊。只是膝下无子女,老来感觉孤独寂寞,但是这个老臣拒绝了所有皇亲贵族要求过继子女的想法。这一次,他为什么答应了母后呢?
皇帝挥了挥手,把卫士和太监们都支开了去,让朱翊镠和朱意定继续坐下,然后看了一眼冯保,指了一下这两个弟弟:“他们两个,说的情况都属实么?你事先知道?”
冯保看到皇帝的眼神中有一丝疑虑,正好击中了他心里最担心的地方,不由得一惊,急忙跪下,低头掩饰自己的不安:“臣,臣对此还不知情!要不,臣这就派人去慈宁宫打听一下?”
“不用了!哀家可以告诉你们为什么!钧儿,今天天气不好,你还想着来这御花园放风筝啊!”人还未到,声音先至,只见李太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面来着微笑,轻启莲步,很快来到了面前。
“孩儿给母后请安!”
唐卡顿时就是一惊,急忙行礼,心里暗想:糟糕!母后怎么来了?她不会已经发现了自己心里的秘密吧。
“儿臣给太后请安!”朱翊镠和朱意定看见李太后,纷纷跪倒,用着稚嫩的童音叫喊着参拜。
李太后莞尔而笑,把他俩和冯保都搀了起来,对冯保说道:“冯总管,你继续带他们放风筝去吧,记着别跑远了!他俩还小,别太累着他们!”
“是!”冯保刚才被皇帝用怀疑的眼神看出了一身冷汗。这下好,不用老纠结向不向皇帝说出实情了。由李太后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赶紧拉着朱翊镠和朱意定向外走,接过两个太监手里的风筝线盘,一路小跑开去。
“钧儿!来坐下吧,咱们娘俩儿好久没有敞开心扉聊聊天儿,今天这个天气虽然阴沉,却很凉快,这儿现在就咱们俩,咱们好好聊聊吧!”
“是!”皇帝扶着母后一同坐下,然后向外挪了挪屁股,坐到了李太后的对面。
“钧儿!你已经长大了,照理说,你都已经亲政了,你的事情,哀家这当母亲的,不该多管。哀家也答应过你,以后国家的事情,你自己的事情,都是你自己说了算。包括你想娶媳妇儿,纳皇后,册嫔妃,想娶多少个,只要不耽误国家大事,我这当妈的都给你做主。钧儿,这些话我确实说过吧!”
他连连点头:“母后,您确实说过,你把密奏折子抽屉的钥匙交给我,所有国事都由我来处置,充分说明了您对孩儿的信任。您也确实说过孩儿娶亲的事情听由孩儿做主。这些话,孩儿铭记于心。”
“好!你记得就好!那当妈的问问你,钧儿,如果现在为你海选皇后,你愿意么?”
他摇了摇头:“黄河决口的事情还没完,还有很多后续事宜……”
“如果黄河决口的事情解决完了呢?”没等他说完,李太后就迅速插了一句话。
“这……”他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如果你愿意,哀家马上诏告天下,从各省替你海选皇后,一定给你选出一个倾国倾城、秀外慧中的绝世女子来!”
“这……,孩子还没有想好!”他根本没想到李太后给自己海选皇后的愿望这么迫切,大概是也到了皇帝该组建家庭的时候了,这也带关皇宫甚至整个大明的稳定。
李太后一下笑了:“钧儿!和娘说实话吧,你不是没有想好,你是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了吧?”
“母后,你……”他突然急红了脸。
“我,我怎么了?”她呵呵笑了起来:“你是奇怪我是怎么知道的是吧。娘是怎么知道的,你就不用管了。既然刚才说了坦诚相见,你就告诉娘就行了,你心中的这个人,是不是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