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头金猿拉着一座巍峨的宫阙在天上缓缓行走,它们脚下是一片巨大的白云。
随着那七头金猿的双脚落在白云之上,一道道隐隐的雷声不断的从云中传出。
一名道童倚坐在宫阙的重檐歇山屋顶上,靠着青瓦屋檐,手里执着一根长鞭,专门看着前面的七头金猿。
要是哪头金猿走得慢了,他就打一鞭子,那金猿马上又快了起来。
道童百无聊赖的枕着双手,躺在屋顶吹着天上寒凉的风。
忽然,他眼睛余光一瞥,发现一只小手抓在宫阙屋顶的檐角上,然后一个明秀灵俊的小孩身形矫健的爬了上来。
道童微微一笑,看着张道仁道:“你不在里面看书,却跑这上面来吹风,怪哉。”
张道仁来到道童身边坐下,目光好奇的看着前面拉着宫阙行走在白云天上的金猿,问道:“这些大猴子都是凌霞山养的吗?”
道童笑道:“什么大猴子,这叫‘五灵风雷猿’,天生就会驭使风雷之力。所以才能在九天之上行走,而且力气极大,正好用来做这等活计。”
张道仁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这五灵风雷猿如此奇特,为什么不教会它们修炼之法呢?看它们体型如此巨大,又天赋异禀,岂不是绝好的打手?”
道童摇摇头,道:“莫看天赋异禀,其实它们脑子蠢得很,而且很懒。一只风雷猿要从小调教到大,才能拉着师叔、师祖们的宫阙出去行走。”
“哦?”张道仁略感惊奇,“莫非不调教,它们还不会走了吗?”
道童笑道:“那是自然,去年凌师祖出门访友。问观主借三头风雷猿代步,观主说门中已经没有成年的风雷猿了。凌师祖好面子,硬借了三头小的。结果他上了宫阙就闭关,醒来时已经被那三头风雷猿拉到南方去了,差一百多里就进了玄牝海。凌师祖吓了一身冷汗,连忙回了山门交还了那三头风雷猿。”
张道仁问道:“为何靠近玄牝海会让那凌师祖害怕呢?”
道童看着张道仁好奇的神色,不由得心中冒出一阵得意来,他说道:“你还小,当然不知。那玄牝海中有一种异兽,名为‘吞仙’。只要是修行之人进入玄牝海,就会被那吞仙吃掉。”
“啊?”张道仁脸色一惊,“如此危险,难道不能将其除掉吗?”
道童摇头道:“且不说那吞仙异兽实力高深莫测,玄牝海中还有更加强大的凶兽存在。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仙人葬身那片海域...”
说着,道童悄悄的低声在张道仁耳边说道:“据说连三位帝君,都无法掌控那玄牝海。”
就在两人闲聊时,一个倩影带着一阵香风飞上了宫阙屋顶。
那道童脸色微变,马上正襟危坐,目光严肃的盯着前面的那七头金猿。
鹤桐裳目光落在张道仁身上,一脸严厉地说道:“叶弦说你每次都是书只翻两页就不看了?”
张道仁起身朝鹤桐裳打了个稽首,回道:“是的。”
鹤桐裳厉声道:“你这样子也像是去论道的吗?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你自己丢人没关系,我凌霞山的脸面恐怕都要被你丢光了。”
张道仁好奇的问道:“鹤师祖,这论道很重要吗?”
鹤桐裳道:“当然重要,我凌霞山和玉眉山几万年来争执不休,全靠论道来定一时胜负。”
张道仁点点头,“原来如此,不过是争一口气罢了。”
“什么叫争一口气?”鹤桐裳一把揪住张道仁,“这是争万年来的好几口气!”
鹤桐裳本身就很高,此时抓住张道仁,立刻就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鹤师祖...”一旁的道童低声叫道。
“做什么?”鹤桐裳竖眉瞪眼地看着道童。
道童指了指张道仁,说道:“师祖,他...才十岁...”
鹤桐裳一怔,随后看着被自己提的高高的张道仁,把他慢慢的放了下来。
“十岁怎么了?我十岁的时候已经在寒冰池里洗澡了!”鹤桐裳冷冷地说道。
道童满脸不信,“那寒冰池水终年不化,只有每年正阳时分才会冰消融水,两个月后又会结成寒冰,十岁别说在里面洗澡,把寒冰融化都极难的。”
鹤桐裳看着道童,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你不信?”
“哎呀。”道童痛叫一声,只觉得脑中一阵嗡响,随即眼冒金星。
他转过头来,也不说话,但眼中的质疑鹤桐裳一眼就看得出来。
“你不信是吧?”鹤桐裳点点头,“好,等这次论道回来我带你去看!”
道童惊骇欲绝,满眼恐慌的盯着鹤桐裳道:“看...看您在寒冰池里洗澡?”
‘啪’
一声脆响,那道童被鹤桐裳一巴掌扇到了宫阙下面。
鹤桐裳揪着张道仁的衣领,将他提下了宫阙屋顶,看着从地上麻溜爬起来的道童说道:“敢开师祖的玩笑,你这回轮值时间延长一个月。”
道童拉了拉手中的长鞭,揉着脸颊笑道:“谢师祖,我还正愁轮值完了找不到这么轻松的活呢。”
鹤桐裳见他没脸没皮,轻笑了一声,斥道:“讨打!”
鹤桐裳将张道仁按在蒲团上,指着他面前玉案之上的一堆书册道:“十天之内,必须全部看完。”
“嗯,好的。”张道仁点头说道。
鹤桐裳有些不放心,转头把叶弦叫了过来,“你继续监督他,如果他十年内看不完这些书,我就拿你是问。”
叶弦挠了挠头,最后无奈地道:“是...师祖。”
鹤桐裳点了点头,然后走进宫阙内殿闭关去了。
叶弦坐在张道仁面前,一双美目盯着他说道:“快看吧...十天之内...”
张道仁笑道:“别说十天,三十天也看不完。”
叶弦眨着眼睛,看着找道仁说道:“你自己也知道啊,谁让你在宗门里不好好修习,现在已经晚了。”
张道仁笑着摇了摇头。
叶弦看着他,催促道:“看吧看吧,快看吧,十天能看多少是多少。”
张道仁道:“不看了,反正也看不完。”
叶弦眼睛一瞪,怒道:“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这次是以凌霞山弟子的身份来论道的,不是以我们自己的名义。”
张道仁摆了摆手,“论道而已,又不是多难的事情。”
“不难?”叶弦怒极反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真难以想象这几年都是谁教的你,也太不负责了。”
张道仁笑道:“但且放心便是,教我的那人绝对是个高人。”
“我看他除了教出一个十岁的小老头,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叶弦嗤笑道。
张道仁手指在玉案上轻轻点着,“到时候便知。”
-
十天之后,金猿拉着宫阙停了下来。
随后外间童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启禀诸位师叔、师祖,玉眉山到了。”
随后,宫阙内数道灵光闪过,此次来参加玉眉山论道的凌霞山弟子依次走出了宫阙。
最前面的是化神期的鹤桐裳,其次是元婴期的齐处纤、然后是金丹期的周潜虚、最后是筑基期的叶弦以及练气期的张道仁。
宫阙外的天空上腾起四五道金光,随后一名化神期的修士抱拳问道:“可是凌霞山的同道?”
鹤桐裳上前一步,拱手行礼,道:“正是,我等是奉观主之命,前来参加论道大会的。”
玉眉山的化神期修士点了点头,然后右手一引,“久候多时,请凌霞山的同道入山。”
“请。”鹤桐裳说完,踩着金云,带着齐处纤、周潜虚、叶弦以及张道仁便往玉眉山里飞去。
然而就在鹤桐裳等人快飞入玉眉山时,前方突然出现一道天幕,将鹤桐裳等人拦在了外边。
鹤桐裳停下金云,眉头一皱,转过身来朝那些玉眉山接引修士道:“这是何意?”
玉眉山接引修士飞上前来,只听那名化神期修士笑道:“哦,是这样,我玉眉山内山中禁止飞行,所以还请诸位贵客落下云头,从山门步行而入。”
鹤桐裳眉头一凛,还未说话,便听叶弦道:“岂有此理,当初你玉眉山来我凌霞山论道时,观主可是大开山门,让你等踏云驾阕入山的!”
那化神期修士道:“十分抱歉,我玉眉山乃是大派,规矩森严,任何人都不可以逾越。”
鹤桐裳看着他道:“你可要考虑清楚了,大不了这道我们凌霞山不论了。”
那化神期修士笑道:“若是凌霞山的道友们自知不敌我玉眉山,早早返回也是极好的。”
“你们!!”叶弦大怒,却被一旁的齐处纤拉住了。
只听鹤桐裳道:“若你们玉眉山有诚意,就请打开护山阵法。只是这降云步行入山,是断无可能的。”如果他们降下云头步行入山,岂不是就自认低了玉眉山一头?
玉眉山化神期修士摇头道:“门有门规,还请见谅。”
气氛霎那间凝滞了起来,两方人员就这样对峙着。
忽然,站在叶弦身后的张道仁突兀的走了出来,朝那玉眉山的化神期修士打了个稽首。
“怎地还有个小童?”玉眉山那边的修士们看到张道仁出来的瞬间,纷纷低声议论道。
那化神期修士见张道仁朝自己打了一个稽首,于是也连忙回了一个稽首。
随后只听张道仁用他那稚嫩的声音说道:“既要我凌霞山降云而入,那玉眉山也要降云而迎。此次我凌霞山是客,玉眉山为主。岂有客人在地上走,主人在天上飞的道理?若是玉眉山连这等简单的礼仪都不懂,我看还是早些散了功行去做个种地的农夫,免得堕了我等修仙之人的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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