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么多年,你就在这看着我,可笑的挣扎在杀母之仇中?”
穆惜叹了口气:“我开解过你,只是沉溺于情绪中人,总是难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况且,你是个好孩子,不会真的做出不合时宜的事情。”
轻舞深吸一口气,又接着道:“我不明白,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要隐藏身份。”
“因为影夜需要穆阿房是个死人,大秦也需要。”
“父王他……”
穆惜开口打断轻舞:“我知道。”
“可你要知道,你父王是大秦的帝王,大秦却不仅仅只有一个嬴政。”
“最重要的是,大秦不能有一个叫做穆阿房的皇后。”
“为什么?”
“你真的不明白么?”穆惜轻轻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舞儿,你要知道,虽然对我动手并非你父王的本意。”
“但只有我死了,他才敢爱我,并任由这份爱意无限放大。”
“你也要知道,是因为我们都知道你是女子,你才能出生。”
“虽然这话,对你而言会有些残忍。可这就是事实,一份夹杂着权利与利益交换的爱情,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纯粹。”穆惜微微垂下眼眸:“甚至不如,从未存在。”
“因为多余而没有意义的感情,除了让人丧失理智,毫无用处。”见轻舞仍是一脸的无法接受,穆惜叹了口气:“或者说……我不会永远在秦皇宫里,他也不能走出秦皇宫,与其日后我们某些利益冲突,相看两厌,现在未尝不好。”
“君与臣的合作关系,总是比夹杂着感情的恋人关系,要容易处理。”
“况且,若我不成为一个死人,影夜有哪里会给你们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毕竟要论起影夜的恨。
她排第一,绝对是当仁不让。
叶诺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开口:“能问一下,您都对影夜做了什么?”拉仇恨值能拉的过小魅。
“哦,杀了几个种子。”
叶诺一时间没能理解:“种,种子?杀了?”
“可惜留下一个。”穆惜叹了口气,然后勾唇看向叶诺:“我记得,他叫冥落。”
叶诺:???
“顺便,翻了些土,挫了点骨,扬了点灰。”可惜,没能找到那个老家伙。
叶诺:???
那个骨,那个灰,连在一起,应该……不能是骨灰吧?
“啧,按理来说,姜离应当感谢我才对。没有我,他的头上只怕现在还压着影夜之主,那里容他现在这般倚老卖老,欺压幼主。”
叶诺:???
叶诺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的。影夜之主,多名继承人。连同祖坟里的骨灰可能都给刨了。
人,怎么能……有种成这样!
叶诺干笑两声:“这样说来,的,的确不应当让影夜知道,您还存活于世。”
轻舞亦是无语抬头,看着大殿的穹顶,所以说……这种情况下,影夜,为什么会在自己闯影夜的时候,手段那么‘温和’?
这么讲理,不讲究母债女偿的嘛?
叶诺有些好奇的开口询问:“所以为什么留下冥落?”
“唔,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怀着舞儿……那孩子是所有种子中,最年幼的一个,又是难得的,手中尚未染血之人,就当是替舞儿积阴德了嘛……”
“再说……幼主再幼,也是主。先不提一个种子都不给他们留,他们怕是会发疯,当场就与我同归于尽,就算是单纯的不想让他们拧成一股绳,我也得留一个。”
“你瞧,这后来再整死当时的那位影夜之主。支持冥落之人,自然就会自发的与姜离争斗起来,如此,分给十三脉的压力也就轻了。”要不然,那里容得舞儿和扶澈两个人外人,夺走残字令和孤字令。
归根结底,不就是分不出精力去阻拦,也不允许再出现一个“主子”了嘛!
毕竟这东西在外人手中,那就是一块好看的牌子。但落在影夜内部,那现在的两相抗衡,就有可能变成三足鼎立,甚至于四方乱斗。
所以……这怎么不算是一种求仁得仁,皆大欢喜呢?
叶诺:“……”
“那……影夜之主?”
“上一任影夜之主……资质虽平,身体也不大好,不过脑子好使。”
“所以不死……影夜会更加难以遏制。甚至,按照他的谋划……还不等你们这代人成长起来,影夜的千年大计就会开始实施。而我,需要时间。”
轻舞眉头微蹙:“所以他必须得死?”
穆惜微微勾唇:“是啊。只可惜筹备了那么久,甚至不惜……”
“虽杀了他,却留下了痕迹,未能全身而退,反而引起了影夜的强烈追杀,不死不休。”
十四年前的那场追杀,由此而来。
轻舞拧眉:“所以影夜的千年大计究竟是什么?”
“献祭。”
“那他们等待的时机是什么?”
“龙脉振动。”穆惜语气一顿:“因此,上一任影夜之主,选择的时机,本是七国一统,泰山封禅之时。”
“很可惜,他们错过了,故而只能蛰伏起来,等待下一次时机。”
轻舞神色更加凝重了:“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大秦覆灭之时。”
轻舞邹然抬头,看向穆惜,满目震惊。
“你不用这样吃惊。”穆惜缓缓开口:“这是于时间洪流当中,月神早就看到的事情。”末了,穆惜又补了一句:“嬴政,也早就知晓。”
“这是天下大势,无人能够阻挡。”说着穆惜缓缓起身,站了起来,走到台阶前,背对这两人,负手而立:“以九州龙脉之力献祭。”
“造神。”
“破封印。”
“如何造神?”“破何封印?”“献祭后会如何?”
穆惜沉默一瞬后,才是缓缓开口道:“自是以九州龙脉汇聚之气为献,祭师为容器做祭,沟通天地,打破屏障。”说到这里,穆惜转身看向叶诺:“和你有些相似。”
“区别是,你是将自己当成容器,将那道灵魂封印。而他们是要打碎容器,唤醒一道古老的灵魂。”
“而九州龙脉汇聚之气,不单单是他们打碎容器的锤子,也是钥匙。如此,自然便可借助那道古老灵魂的力量,彻底粉碎笼罩在这片土地上的封印。”
“至于献祭之后……龙脉受损,这片土地大抵……会逐渐失去生机。”
“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以百年,千年为记。”
“但最终将会陷入沉寂,寸草不生。然后,将经过更加漫长,以亿计数的等待,开启下一个轮回。”
说到这里,穆惜向叶诺走去:“所以藏好自己。种子这种东西,对于他们而言,越多越好。”
是了,所谓的种子……便是天生的祭师,更为准确的说,是有可能,容纳影夜里,封印着的那道古老灵魂。
影夜大肆追捕百丘族人,加上他们内部原本的保留下来的那一支……也不过养出了十枚种子。
原本的打算……估摸是一个个试过去,十个人,那怕失败九次,只要成功一个便可。
只可惜……让自己发现了呢。
“尤其是……你身上的古老灵魂,已经开始苏醒。”
穆惜低下身子,俯身看向叶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简直是最好的备选项。”
轻舞抿了抿唇,又开口问道:“那作为祭师的那个人会怎样?”
又是一声叹息,从穆惜口中发出,她垂下眼眸,神色清淡又冷静:“没有人会知道。”
“当他再次苏醒,谁知道醒来的究竟是他自己还是旁的什么。”
“毕竟,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的献祭术或是唤神术,变数太多。”
献祭术与唤神术,便是上古时期,祭师最大的两个用途。前者以自己作为祭品,换取强大的力量,后者亦是请神明垂怜的一种方式。
前者付出的东西越珍贵,得到的力量便越强大。后者则是去赌神明的善恶。
不过……三界不通,灵气将绝的情况下……莫说正经神明,不正经的……也没有。
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不知底细的古老的灵魂这种东西。
当然,在穆惜看来,所谓的神明,也不过是更加强大的人类罢了。
因此,从没有不可战胜这一说。
轻舞敛眸,半响之后,才是开口:“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至少,绝不是做一个明面上的“死人”这么简单。
甚至于,轻舞在此时此刻,根本不敢抬头看向穆惜。
穆惜唇角瞬间抿起,然后缓缓起身:“舞儿觉得,我的目的会是什么?”
“我不知道。”轻舞依旧垂着眼眸:“就像,我不知道‘假死’这件事您为什么连我也要隐瞒,且隐瞒至今。我也不知道,阴阳家这些年来一直协助大秦,压迫六国贵族与诸子百家,这等犹如烈火烹油的行为,所属为何。我更不清楚,既然您才是真正的龙炎传人,有为何非将父王推至前位,万众瞩目。”
“您早就清楚影夜的目的,却在他们每一个重要节点都不做阻拦。”
“我们去过问情墟……骊山整个山下都被部成一个大阵。”
“名为星辰大阵。”
“亦为,诛仙。”
说罢,轻舞终于缓缓抬起头:“所以,您寓意何为?”
“之所以不阻拦,是因为您打算在影夜成功后,杀死冥落,然后也准备借着这股力量,成神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