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舞摸了摸鼻子,露出一副死猪不拍开水烫的表情:“反正,不管你同不同意,这禁地,我都要再去上一趟。”
“胡闹。”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去了,再说……”当年她近罗生堂,就和逛自家后花园没什么区别,如今也不过是去罗生堂下,那处真正的禁地逛上一圈罢了。
“我这其实……只能算是通知。”而非是与眼前之人商量。想着,轻舞已经抬眸看向眼前之人。
印象之中,自从来阴阳家后,第一次见到此人时,这人便身着一身宽大无比的黑袍,将身体与脸庞遮盖的严严实实,便是兜帽下偶尔露出一丝,也只能看到银色的面具。
神秘、严肃、不近人情。
那么在这银色面具之下,又究竟会是一张怎样的脸?
正当轻舞审视着眼前之人时,穆惜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你总是这般,为所欲为惯了,我是管不了你。”
轻微眼里闪过一丝诧异,这是默许了?当即脸上便露出欣喜:“多谢尊上成全。”说着,便要告退离开,却被穆惜叫住。
“罗生堂下不比罗生堂,危险异常,纵你去过,还是应当小心些。准备妥帖些,总归不差这三五日。”
“好,知道了。”
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刚向大殿外走去,便见迎面走来一人,身穿青袍,头戴兜帽,擦身而过。
出了殿门后,轻舞若有所思的再一次回头看向瑞炎,面上渐渐染上一缕疑惑与怀疑。
若不是颜色不同,袍子款式也略有区别,且并不如东皇太一那声那般宽大,一眼见过去,简直会让人误以为是东皇太一2.0,青袍版。
是阿央提到那名护卫?
轻舞眉头轻轻挑了一下,看向瑞炎的目光里顿时便多了些审视。
虽也将身形遮盖的严严实实,身形却好似比东皇太一更高大一些。兜帽也没有那么宽大,随着行动,偶尔会露出小半张脸来,只可惜带着黑色的面具。
但与东皇太一将全脸罩住的面具不同。
这人的面具露了左侧半个的下颌与嘴出来。
露出的肤色无比苍白,却又唇红如血。
仅从皮肤状态判断,大致处于青年于中年之间。
但就如阿央说的那般,从这人身上传来的内力波动与行走间的气息来看,定是一名绝世高手。
这样的人,怎会从来没有听说过。
正疑惑间,轻舞之觉得自己好似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铁环碰撞的声音,那声音极其微弱,且只短短一瞬,待轻舞想要仔细分辨时,早已经无影无踪,就好似从来不存在,只是幻听。
思绪被叶诺的声音打断。
“如何了?”
轻舞回过神来,便看见叶诺正一脸好奇的看向自己,于是便微微点头,表示东皇太一已经默许了自己要再入禁地的请求。叶诺当即面上一喜,当即便是站在殿外向穆惜挥了挥手。
“东……师尊,禁地如此危险,不若让我陪小魅一起吧!”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东皇太一既然默许了小魅的请求,加上一个自己好似也不是很过分吧。
至于嘴甜一些,叫一叫师尊这种事,叶诺表示,她就是这么的能屈能伸。
况且这可是东皇太一,现任阴阳家首领,当这人的徒弟,只要不是敌对立场,她稳赚不赔的好吗!
穆惜:“……”无事东皇太一那家伙,有事师尊。
呵。
“师尊不说话,我就当您是同意了哟。”于是,叶诺越发得寸进尺:“不如也让夜央一起吧。”
穆惜:“……”
“星魂本尊另有安排。”
“哦。”叶诺没有半分失望,反而更加高兴,笑眯眯的看着轻舞:“呐,这可不是我故意霸占你哟,可不能让那小子冤枉我。”说完,叶诺又看向殿内的穆惜:“那能不能再带上……”
不等叶诺说完,穆惜已然开口:“不能。”
“哦,那……”
“即刻消失在本尊面前。”
叶诺仍不死心:“可我还有好多问题想要……”
“滚。”
随着穆惜的忍无可忍,还有邹然打过来的一道魂兮龙游,彻底将殿门关闭。
叶诺失望的摸了摸鼻子:“好歹对外说是我师尊,怎么小气到连个见面礼到现在都不给。”仰面叹气:“我可是太失望了。”
轻舞:“……”
邹然,叶诺神色一紧,这一瞬,她好似全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见叶诺变得有些严肃的神色,轻舞不由得有些担忧起来:“怎么了?”
叶诺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什么事:“就是好像,突然被什么人打量了一下。”穿透灵魂的那种。
且这种打量之下,竟莫名的让她有些害怕。
然而环顾四周一圈,竟没有任何人。
此时,轻舞与叶诺若是拥有透视眼的话,便能看到,大殿内的瑞炎回过了头,目光所看向的方向正是叶诺。
几息过后,瑞炎邹然轻笑一声:“原来如此。”他缓缓转过头,看向穆惜:“阿惜,这便是你得底气么?”
“别这样叫我,恶心。”
“那我应当怎样叫你?”见穆惜不答,瑞炎便接着道:“那便唤你东皇阁下可好?”说着,瑞炎淡淡一笑,带着几分仿佛哄孩子般的语气轻声道:“也不喜欢?那小五?”
见穆惜气息越来越沉,周身激荡的魂兮龙游,瑞炎却是神色不改:“穆惜,一个沾有后世气息的灵魂。”瑞炎轻轻侧了一下头:“这其实,说明不了什么。”
“她是个祭师。”
“气息很熟悉,会是谁呢?让我想想。”瑞炎抬起右手,轻轻阻在下巴下:“想起来了,是睚眦。”说到这里,瑞炎又将手垂下,抬头看向穆惜:“这至少说明,那场劫难,在这个孩子所处的时间,还未结束。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究竟是什么。”
穆惜淡淡的看向瑞炎,语气一如既往的冰冷而又平静:“但至少这一次,我会赢,不是么?”
瑞炎只是微微摇头:“那也未必,我同你说过,一花一世界,你怎知这孩子所在的花瓣,便是现在的这瓣。”
“况且就算你能度过这一次的千年之劫,下一次,以及接下来的无数次呢?”
“那与我无关。”
瑞炎轻轻笑了一声:“真的么?”一边说着,瑞炎已经将兜帽摘下,双目紧紧盯着穆阿房:“阿惜,你不知道,我等了多久,才等到一个你。以及一个嬴政。”说着,瑞炎顿了一下,眸光微转,微微垂下:“快了。”
“什么快了?”
瑞炎并没有直接回到这个问题,而是道:“你还记得嬴政修的是什么功法么?”
“他快要突破了。”
穆惜轻轻皱了一下眉:“什么意思?”
瑞炎缓缓道:“到时候你就会知晓。”说着,瑞炎顿了一下,又开口道:“阿惜,还记得么,当年我问过你一个问题。”见穆惜沉默,瑞炎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未说完的话:“若这天下九州与嬴政,你必须择一,你会怎么选。后来,我又过问你一遍,你依旧还是那个答案。”
“现在,我再问一遍。”
瑞炎轻轻抬眸,看着穆惜,开口一字一句道:“若这天下九州与嬴政你必须择一,你会放弃那一个?”
见穆惜依旧并未开口,瑞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还是那个答案么?”
“果然,情之一字,便是你也无法免俗。”
“只是,一个曾利用过你,背叛过你的人,真的值得么?”
穆惜却只是淡淡的看着瑞炎:“这不正是曾经的你所期盼的么?”她的语气中带了丝疑惑:“我也想问问,当初处处算计,让我与他相知相恋的人是你,后来千方百计,让我们之间产生无法修复裂痕的人,也是你。”
“我很好奇,您之所以会这样生气,是因为你忽然发现,我再也不是那个能被你轻松操控情绪的傀儡了么?”
“况且,我始终不懂,你将这两者放在一起比较,究竟有何意义?天下人的生死,什么时候要轮到我一人来决定,而后者……难道不也是天下众生中的一员?”
“况且他只是人。”而人,就一定会死。
死在自己手中,还是别人手中,究竟有何不同?
若是叶诺或轻舞在此,大抵便能更为准确形容出穆惜现在的神情,大抵概括而言便是——你没病吧?
瑞炎却只是淡淡道:“你会知道的。”
穆惜垂眸看向瑞炎:“十三年来,十五次刺杀。这样迫切的想杀死他,又是为了什么?”
瑞炎却只是勾出一抹笑意:“之后不会了。”说着瑞炎的眉梢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眼里也闪过一丝怪异而复杂的情绪:“只是,到了那一天,你也许会觉得,他死在这十五次刺杀中会更好。”
“无稽之谈。”
“要打赌么?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随着瑞炎的话,穆惜再一次陷入了沉默,虽然不想承认,她事实是,从她认识瑞炎的第一天起,她与瑞炎打过的每一个赌,她从未赢过。
而今思来,竟无一例外。
包括十五年前,她策划的那一场针对瑞炎的围剿与灭杀。
在他嘴角扬起弧度,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喜悦时,她便意识到,那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以及在刀捅入这人心脏后,自己眼中的不可置信与错愕。
乃至,自己将他关押在地牢的这十三年,这个人依旧可以轻易的操控他人,将自己逼至一条他规划出来的道路上。
这一刻,穆惜突然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说的话,又会成真么?
想着,穆惜眼里便闪过几丝恼怒与愤恨,她看着瑞炎,忽然带着几丝恶意道:“若是将你这种怪物,送至蜃楼,云中君应当会很是高兴吧。”